沈青瀾贊同的點點頭,“但是……”
“更何況,當時必定四麵楚歌。我離開,就能幫主上引開追兵,保護主上。主上隻要不死,便定有光複冥教的一天。”
沈青瀾覺得他說的很對,“不過……”
“主上野心勃勃,定會找出那幕後之人,賜以極刑。冥教根基深厚,隻要有教主掌權,主上複出不過時間問題。任何影首都會做這樣的判斷!”說到最後,蕭碣的聲音已有些顫抖,他問:“為什麽我不如影十二!”
沈青瀾看他這樣,再也說不出“或許”二字。
蕭碣是個好下屬,麵麵俱到,考慮周全。
可楚澤鶴不需要下屬。他需要一個愛他的人。
身處高位久了,便四麵受風,把人心也吹得冰涼。沈青瀾覺得楚澤鶴是個好掌權者,卻覺得他不是個好愛人。
他會用盡一切手段得到楚執的愛,然後牢牢抓住不放手。他是個自私的人,需要楚執一直捂著一直捂著。楚執也能做到一直守在他身邊,如一塊不倒磐石為他遮蔽心上的風雨。
蕭碣自然做不到。
沒有蕭碣,會有蕭石、蕭壘,任何人都能代替。
願意為冥教少教主盡忠的人何其之多?服從司影堂命令的影衛何其之多?
可暖著楚澤鶴的楚執卻是不能替代的。
沈青瀾想問,這個道理你蕭碣明不明白?
沈青瀾想問,你真看不出楚澤鶴是有心偏寵楚執?
沈青瀾想問,你真不懂楚澤鶴給了楚執寵愛卻不給他展露鋒芒的機會,其實是存了把人圈養在身邊的意思?
從涼城到榮城,楚澤鶴一直在架空楚執,你想著自己未得寵,有沒有想過得寵卻無機會盡忠的楚執怎麽想?
蕭碣當然沒這種心眼兒。他隻是覺得自己的回答明明是對的,為什麽主上卻不喜歡。殊不知這世間萬物其實並無對錯,對錯這東西,人人心裏都不同。
“你沒錯,澤鶴兄也沒說你錯了。”沈青瀾安慰他,“你做了每一個盡職的影首都會做的事情。”
蕭碣苦笑一聲,低下頭來,“我為主上影首,八年有餘。知主上性格桀驁,武功絕頂,從來都看不起司影堂影衛,覺得我們武功欠缺,也不怎麽合他心意。論辦事能力,司影堂比不過司墨堂;論情致雅意,比不過司音堂;論處理犯人,比不過司刑堂。天字輩影衛尚有紅樓榜排名做依仗,我等地字輩影衛,既無身份,也不被看重。我身為影首,除了日日精進武功,多學些處事技巧,也不知有何能做。”
結果,楚澤鶴第一次出冥教,他就被沈青瀾一劍抽成重傷。而等他醒來,楚澤鶴身邊已經有穆意推斷事情經過,有楚執忠心相護,有烏骨探訪南疆。他當時心中絕意,無法想象。
沈青瀾坐在房簷上默默聽著,也不知道什麽“天字輩”“地字輩”的,隻覺得蕭碣命苦,完全不反思把對方抽飛出去的自己。
兩人一陣沉默,隻有月光靜靜照著院落。
半晌,蕭碣收刀,轉身走回房裏。沈青瀾也沒留他,隻是自己靜靜坐著。
過了許久,他晃晃酒壇子,說:“哎呀,沒了。本來還想請澤鶴兄喝一口的。”
話音剛落,楚澤鶴現身在他身後房頂,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空蕩蕩的院子。
沈青瀾轉頭看他,“執小兄弟睡了?”
楚澤鶴點點頭,“睡了。”
沈青瀾聳聳肩,毫無形象的倒下身子躺在房頂積雪上,在他視野裏的楚澤鶴倒轉過來,頭朝地腳朝天。他笑了。
楚澤鶴有些無奈:“你別以為裝傻就能讓本座免了他的罰。”
“澤鶴兄,楚少教主,”沈青瀾哀聲叫他,“楚公子也聽到了,人家對‘主上’是忠心耿耿。”
楚澤鶴挑眉看他,“你倒是對他頗為關心。”
“沈某隻是不願良材美玉白白摧折,”沈青瀾搖頭晃腦,“說白了也是為澤鶴兄著想嘛。”
楚澤鶴擡腳走到他身邊,淡淡道:“你要是喜歡他,本座將他轉贈給你,讓他認你為主。”
“哎喲,可千萬別。”沈青瀾趕忙拒絕,“蕭兄要是不樂意,晚上把沈某抹脖子了怎麽辦?”
楚澤鶴說:“你別把冥教影衛與那二流殺手相提並論。冥教影衛就算轉贈,亦是忠心不二。”
沈青瀾還是搖頭,“不妥不妥,澤鶴兄三思。”
“倒是第一次見你這麽顧念一個人的感受。”
沈青瀾奇到:“澤鶴兄與沈某相識才多久,怎麽知道這是沈某第一次掛心他人?”沈青瀾老神在在,“沈某可是常常考慮他人,衆人都贊沈某心思細膩,有翩翩君子風。”
楚澤鶴神秘莫測的笑了一下,沒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