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竟然還擺著兩杯奶茶。
看時間應當是十多分鐘前才剛剛做好的,奶蓋葡萄,這會兒正是飲用的最佳時間。
“哥哥餓了嗎?”
季明森問。
鹿鳴早上是六點半吃的早飯,折騰一早上,已經是中午快十二點,自然是餓了。
但他還惦記著車後備箱那些嬌貴的玫瑰花,在悶熱的車廂裏呆著,雖說車裏有空調,可到底是鮮花,嬌貴地很,若是不快些拍照,隻怕到了下午就要蔫巴的七零八落了。
鹿鳴不是愛花之人,但也覺得可惜。
便對季明森說:“還好,我們要不先拍照吧?”
“也好,現在的光線好,不算太曬。”
季明森說:“那哥哥你在這裏等著,我去把車開過來。”
鹿鳴自然是點頭答應。
因為是人造景區的緣故,這裏的一切都很方便,沙灘外就是平整的柏油馬路,所以開車可以直達。
季明森於是很快把車挪了過來。
又倒車,將車傾斜著,將後備箱的玫瑰花背對著海麵與沙灘,找到了一個既可以拍出玫瑰又可以拍到海麵的角度。
不得不說,這樣的畫麵真的很具美感。
正紅色的玫瑰花,蔚藍色的海岸線,還有遠處若隱若現的青色群山。
簡直像副古典油畫一樣。
尤其是因為沒有人煙的緣故,畫麵非常幹淨,不會有任何其他元素打擾,隨便一拍就是大片。
鹿鳴也沒忍住拿出手機出來拍了兩張。
當然是純景色,並沒有人物入鏡。
可季明森怎會滿足於此?
很快沒多久,他就提出了各種要求。
“哥哥,你站到花前麵吧,可以斜靠著車。”
鹿鳴已經答應了他拍照,自然不會拒絕,可這樣正正站在花前麵總覺得傻乎乎的,於是和季明森討價還價:“可不可以隻拍背影?”
“那可不行。”
季明森拿著相機說:“這麽好看的臉,不記錄下來可惜了。”
鹿鳴臉不自覺燙了燙,覺得小森就離譜。
明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當然是他那張臉更漂亮。
可季明森總是誇贊鹿鳴,且不遺餘力。
假如不是鹿鳴也經常照鏡子,對自己長什麽樣心知肚明,恐怕還真在那一聲聲的誇贊中要飄飄然了起來。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
人的確是喜歡聽好話。
季明森說了許多好話,軟話,又各種開玩笑和鹿鳴逗樂,拿奶茶過來討好他,於是鹿鳴便不自覺配合擺出他所想要的效果和動作。
一開始不露臉的,後來也露了臉。
一開始隻是說拍一些求婚場景,發一下朋友圈,後來不知怎麽的,鹿鳴成了他的專屬模特一般。
在海麵,沙灘上,露營的帳篷旁。
哢嚓哢嚓哢嚓——
一張張照片,記錄下來了一個又一個畫麵。
直到最後鹿鳴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相機也沒電了,季明森還是戀戀不舍想要繼續拍下去。
鹿鳴開玩笑說:“模特要餓扁了。”
季明森這才放下相機,將相機去帳篷裏充電,隨後將兩隻襯衫的袖子都捋了上去:“哥哥,我來吧,今天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你會做飯嗎?”
鹿鳴很是驚奇。
季明森到很直白:“不會,但燒烤有什麽好做的?”
鹿鳴想了想,也是。
但他說:“我餓了,兩個人一起做會快一些,我們分工合作好不好?”
季明森自然是答應。
於是兩人一個給烤肉翻麵,一個則給烤肉上刷油撒調料,不一會兒的功夫,肉串就滋滋冒出了油香。
季明森把烤肉遞給鹿鳴吃。
鹿鳴正要接,但季明森卻錯開他的手,把肉湊到他的嘴邊,示意他直接吃。
鹿鳴覺得這樣的動作似乎有些親昵的不正常了,說到底兩人不是小孩子,一個27歲一個25歲,都是成年人,哪怕關係好,該有的距離卻也要保持。
但他沒有直接說。
這串牛肉串也沒有拒絕。
不過在吃完以後,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小森,這樣的動作等你以後遇到真正喜歡的對象了,可不能亂做。”
“嗯?為什麽?”
季明森繼續翻烤著手裏的食物,又遞了一串給鹿鳴。
鹿鳴說:“當然啊,你是不是直男啊,這樣做她很容易吃醋的。”
季明森卻低聲笑了笑,非常不以為意的語氣:“放心吧哥哥,別人我不清楚,我喜歡的對象絕不可能吃醋的。”
“你怎麽知道?”
這次輪到鹿鳴不解。
季明森卻又不肯多說,隻是把又一串烤肉遞到他嘴邊,說:“這是秘密。”
“嘖,神秘兮兮。”
鹿鳴沒忍住誘惑還是吃了肉,他喜歡這種烤到有些焦的牛肉,油脂完全被烤了出來,肥而不膩,灑了孜然和辣椒後尤其香。
吃了兩串完全不夠。
鹿鳴幹脆自己拿來一大把開始在烤爐的另一頭開始烤。
烤的時候自然還是免不得要聊天。
他也是最近才發現,他和季明森的話題總是像多得說不完一樣。
無論任何時候,都能十分順暢自然地對上對方的頻道。
“還是小時候好,那時候你和我都沒有秘密的,連晚上做了什麽夢都和我講。”
鹿鳴說。
季明森自然問他:“哦,什麽夢啊?”
“都十年了,我怎麽還能記得清,不過印象中似乎是和結婚有關係。”
“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了,你可不要狡辯。”
“我那時候才15歲,每日忙著讀書打零工,哪有什麽關於結婚的夢可以做。不可能的。”
季明森搖了搖頭,又遞給鹿鳴一串烤好的羊肉串。
鹿鳴這次卻沒有吃,而是錯開用手接過以後,遞到季明森嘴邊:“我很確定,就是和結婚有關係。因為那天正好是期中考試前,我通宵複習了一整晚,結果你早上告訴我你做了個結婚的美夢,我還特別生氣來著。”
季明森沒有拒絕這串羊肉,慢條斯理吃完了它,方問:“生氣什麽?”
鹿鳴瞪他一眼:“當然生氣了,你們這種學霸真的不懂我們學渣的苦,第二天要考試,我辛辛苦苦背了那麽久,結果你卻那麽悠閑。”
季明森眨了眨眼睫,無辜地解釋:
“也許……我當時也熬夜了,隻是沒告訴你?”
“什麽熬夜,你告訴我你十點就困了,做了一晚上夢。最可恨的你知道是什麽嗎?後來成績出來以後,除了語文以外,你竟然通通都比我高。”
“嗯……”
季明森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隻好連忙將自己烤好的肉串通通獻上,撫平鹿鳴這遲來的“怒氣”。
鹿鳴倒也不是真生氣了。
隻是話趕話說著說著,那些已經模糊的記憶卻仿佛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香氣四溢的燒烤爐前,陽光明媚溫暖,恍然間,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初夏清晨。
一大早,太陽隻是剛冒出個頭。
鹿鳴強自撐著困倦的眼皮,打了個哈欠,從狹小/逼仄的臥室裏走了出來。
他對母親道別:“媽,我去學校了。”
通宵去打麻將的母親也不知道在不在,總之房間裏沒人回應他。
他也不奇怪,隻是自顧自去廚房裏拿兩個已經幹癟的饅頭。
一個饅頭就著茶水他自己吃。
一個則給小森帶。
而當他終於準備好了一切,帶著饅頭出了門,本該出現在學校裏的小森卻竟然在他家門口蹲著。
他驚訝極了,下意識以為小森是餓了所以來找他。
正要把書包裏的饅頭拿出來遞給他。
小森看到他,卻興奮地拽住他的袖子,遞給他一個熱氣騰騰的大包子,和一杯豆漿:“哥哥哥哥,我昨晚做夢了。”
“做夢?”
鹿鳴熬了一整晚背數學公式和英語單詞,腦袋還有些懵:“夢到考試了是吧?沒關係,小森好好發揮考出正常水平就行。”
“不是不是,唉,哥哥你先吃包子,我們邊走邊說。”
季明森道。
鹿鳴看著手裏的包子心生好奇:“哪裏來的包子?小森,你是不是又……”
“沒有,我沒有求她,我去包子店打工了。”
季明森語氣忽然變得強硬起來,明明是那麽小的年紀,臉上卻透露著一種遠超這個年紀的成熟:“我在包子店裏幫他們收拾桌子,他們就給了我兩個肉包子和兩杯豆漿,我的那份因為太餓已經吃掉了。”
“還有這種好事?”
鹿鳴一聽高興極了。
畢竟對兩人來說,早上一個這麽大的肉包子一杯豆漿,那可是從沒有過的奢侈品。
季明森說:“對,所以哥哥你快吃吧,早上吃了嗎?”
鹿鳴實話實說:“吃了一個饅頭,但完全可以再吃得下。”
說著他一口咬在香氣撲鼻又軟和的肉包子上,那一口的滋味別提有多滿足。
而看他吃的這麽滿足,季明森也很高興。
他於是說起自己那個美夢來。
“我夢到自己結婚了,在一個很美的海邊,有玫瑰花,還有沙灘,有帳篷,還有山。”
“好奇怪的夢哦,山上怎麽會有海啊。”
鹿鳴啃著包子,邊吃邊說。
季明森卻道:“會有的,世界這麽大,一定會有的。”
鹿鳴笑著揉揉他的頭發:“人小鬼大,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還夢見你的新娘子了?”
說起這個話題,小季明森終於是有些害羞,支吾著不肯說。
但鹿鳴那時候也小。
這個年紀,最是沒心沒肺。
就故意捅他的腰窩,纏著他問:“說嘛說嘛,新娘子長什麽樣?”
“我……”
季明森忽然扭頭,淺灰色的眸子定定看著鹿鳴的臉:“哥哥,他和你長著同一張臉。”
“……”
鹿鳴忘記了當時他是什麽反應。
應當是愣住了吧?
但應該也沒什麽後續,因為那時候他還傻乎乎的,對於感情啊,戀愛啊,結婚這種東西絲毫沒有任何感覺,每天就想吃什麽,考試怎麽辦。
頂多就是覺得這事兒挺稀奇的吧,應該也沒什麽後續。
可如今想來,似乎卻又不那麽簡單。
尤其是此刻身處於這片香積海。
他總覺得這裏的場景和曾經季明森所描述的結婚場景一模一樣。
真的不是季明森為了滿足自己年少時的夢所建造的嗎?
可在這裏建造出一片這樣的地方需要多少錢,多少時間……小森他是多久前回的國來著?
而且,小森說夢裏的新娘和他長著一張臉。
是開玩笑吧?
鹿鳴一時陷入了過去與現實的交織點,頭腦也似乎變得迷糊起來。
直到季明森略帶委屈的聲音響起耳畔:
“哥哥,知道你對我的胸肌感興趣。可是剛剛要你摸你不摸,如今用烤肉來摸,是不是過分了些?”
“……”
看著季明森胸口白色的襯衫被染上油漬和辣椒。
鹿鳴登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作者有話說:
既然衣服髒了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