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飯局結束文文和他揮手告別,他都沒回過神來。
而文文走後,因為吃的太飽,此刻又是思緒萬千,鹿鳴便幹脆沒有叫車,打算直接從火鍋店走回去。
一路上當做是消食。
又當是調整心情。
總算,到了快到小區門口的地方,他才從那種強烈的情緒波動中走出來。
文文說,要把他的作品搬上銀幕。
天。
這是在做夢嗎?
鹿鳴雖然一直夢想著這一天的到來,可是對他來說,那仿佛始終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27歲才剛剛起步的新人罷了。
至少要在圈子裏磨煉個三年,不,五年的時間,可能才有這樣的機會。
而如今文文的一席話卻讓他忽然間感到,似乎機會就在眼前了。
雖然文文還隻是一句話,可能是隨口的一句話,當不得真。
他的作品質量怎樣還完全沒有受到檢驗。
但鹿鳴竟然已經完全期待了起來。
他甚至幻想著自己去參加首映禮時的場景。
到時候小森會不會也跟著一起去?
應該會吧?
小森這麽支持他的事業,一定會非常高興。
一想到小森會很開心,也會對他刮目相看,鹿鳴唇角的笑意就怎麽都按不下去。他太高興了,以至於昨夜一整晚的失眠此刻對他來說毫無影響,整個人都亢奮至極,覺得自己回家去還能再工作個通宵。
而這種興奮感一直維係了許久。
直到他不知不覺走到了小區的大門口。
正要進小區的一瞬間,一個黑色的人影忽然擋在他身前。
“阿鳴。”
人影叫他。
這個稱呼。
鹿鳴愣了愣。
他擡頭一看,眼前的男人雖然帶著帽子和墨鏡,將臉遮住了大半,但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是溫朝聞。
而見到溫朝聞後鹿鳴的第一印象竟是:
他居然瘦了這麽多?
溫朝聞本來身材就不算健壯,要上鏡就要瘦,所以溫朝聞常年自律,保持很瘦削的體型。
可近一段時間內,他簡直要瘦的整個人都脫相了。
這種瘦法,就算是上鏡也會不好看。
看來,他近來的確過的不好。
“……聞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鹿鳴心情複雜地道。
他現在看到溫朝聞倒不怎麽生氣,不過方才的好心情,也的確是一掃而空了。
“你拉黑了我,我給你電話也怕你不接,隻好用這種笨辦法了。”溫朝聞苦笑著:“我們能說兩句話嗎?好久沒見了,我有很多的話想對你說。我想我們雖然離婚了,但我們之間不至於連話都沒的說吧。”
鹿鳴垂著眼眸,輕聲道:“事到如今,我們還能有什麽話好說?”
溫朝聞卻很堅持:“走吧,就去對麵的咖啡館坐一坐,我保證隻有十分鐘時間,決不打擾你。”
鹿鳴猶豫了一會兒。
其實心裏是不太想去的。
可是溫朝聞就堵在路上,兩人就對峙在這裏實在是乍眼。
而且如果今天不和溫朝聞把話說清楚地話,指不定溫朝聞隔天還要來堵門。
想到這裏,鹿鳴點了點頭:
“行,那就說兩句,不過你盡快。”
“放心,絕不耽誤你時間。”
溫朝聞信誓旦旦地保證。
兩人很快來到了咖啡館。
這會兒咖啡館人不多,兩人就選擇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溫朝聞點了兩杯咖啡,一杯是自己的美式,一杯則是鹿鳴的拿鐵。
“先喝點兒東西吧,我記得你喜歡喝拿鐵。”
溫朝聞把拿鐵往鹿鳴的身前推了推。
溫熱的拿鐵冒著香甜可口的氣息,咖啡師還在瓷杯裏做了漂亮的拉花,可鹿鳴喝了一口就覺得偏甜,便放下了。
“聞哥,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鹿鳴開口道。
然而溫朝聞看著鹿鳴,嘴唇囁嚅兩下,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話卻忽然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他是很想說的。
這些天來,他有太多的話想說了。
可是,要怎麽說出口呢?
溫朝聞還是那個溫朝聞,哪怕落魄了,仍舊還是有著無法放棄地高傲。
他很想問阿鳴,這段時間你過的好嗎?
可是都不需要問。
肉眼可見,鹿鳴的狀態非常好。
皮膚白裏透紅,神態輕鬆舒展,眼神幹淨平和。
這樣的狀態甚至在過去七年的婚姻中都不常見,溫朝聞幾乎是要用回憶才可以想起來的程度。
鹿鳴過得很好。
他不用擔心。
所以接踵而來的便是下一個話題:
道歉。
是的,溫朝聞在想通了之後,覺得自己欠鹿鳴一個道歉。現在回過神來,他覺得兩個月前的自己仿佛被下了降頭一般,怎麽就非要和鹿鳴離婚?
他們的婚姻原本不是過的非常幸福嗎?
而且一開始的時候,鹿鳴是不願意離婚的。
他逃避溫朝聞和自己說離婚,乃至於逃避和溫朝聞的見麵。
就像一個受了驚的小鹿一樣。
是溫朝聞非要離婚,非要逼鹿鳴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可如今婚是離了,溫朝聞卻落得如此境地……簡直可以說是報應。
而來之前溫朝聞其實在心裏打了草稿。
草稿現在就躺在備忘錄裏。
隻要不說出口,那些話就可以清晰地跳上他的眼前。
“阿鳴,對不起。
對不起,在離開你以後的一個月,我才發現我自己從前犯了多大的錯誤。我知道我錯了,而且現在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可是我仍然覺得欠你一個道歉。
你會覺得我可笑吧?
三十歲的人了。
居然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的道理,直到失去了才懂得後悔。
但我是真的後悔了。”
然而,溫朝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麵對著鹿鳴,他卻始終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直沉默,沉默,直到鹿鳴忍無可忍:“聞哥,你要是沒什麽話好說,那我就先走了。”
見鹿鳴起身欲走。
溫朝聞忽然回過神來,抓住了他:“別走!”
鹿鳴看了眼他瘦了一圈兒的手,默默將自己的胳膊從他的手掌裏抽了出來,嘆了口氣,又重新坐下。
“那你說吧。”
“……好,我說。”
溫朝聞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裏多少有苦澀,而且說出口的話也和草稿裏的不知不覺發生了偏離:“其實沒什麽,就是最近一段時間忽然覺得,我們離婚這件事,其實我是過錯方,我挺對不住你的。”
“聞哥,你……”
鹿鳴怔楞在原地,顯然沒想到溫朝聞有朝一日竟有給自己道歉的時候。
在他的印象中。
溫朝聞可是非常高傲的,他幾乎從不低頭。
鹿鳴其實一直覺得這輩子他也許都等不到溫朝聞的道歉了。
可沒想到,這聲對不住忽如其來。
就這麽發生了。
但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激動,比起下午文文所說的話帶來的強烈情緒波動,這聲對不住可能帶來的就是片刻怔楞罷了。
頂多也就三秒鐘。
三秒鐘後,鹿鳴便釋然道:“事情都過去了,再說什麽誰對誰錯也沒什麽意義。接下來都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溫朝聞卻說:“可是你不覺得我很虧欠你嗎?我後來思前想後,覺得離婚協議給你的補償還是太少了。你陪我這麽多年,我事業上的進步絕對有你不可磨滅的一份功勞。我現在打算把正在住的這套別墅賣掉,等賣出去以後,分你一半吧。”
鹿鳴感到驚訝:“賣掉別墅做什麽?當初你不是說好不容易才搬過去,而且裝修也是你特別喜歡的風格嗎?”
溫朝聞又是苦笑:“一個人住那麽大的別墅,太空蕩了。”
空蕩是一方麵,裏麵充斥著與鹿鳴的各種回憶又是另一方麵。
這段生不如死的時間裏,溫朝聞第一次知道原來回憶也這麽的傷人。他以前結婚的時候,從沒有想過這段婚姻可能會對自己帶來痛苦與傷心。
因為他想。
他才是這段婚姻的掌控者。
隻要厭煩了,不需要了,離婚就是。
離了婚他還是溫朝聞。
還是那個被人群所追捧的影帝。
但真正的離開以後他才意識到,原來並不是這樣的。
七年的婚姻。
人生能有幾個七年?
他就仿佛從身體上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塊兒肉一般,傷口至今還鮮血淋漓。而溫朝聞也不得不承認的是,那日鹿鳴和季明森的領證,是在他傷口上撒了鹽。
他躲在房間裏痛苦了許久。
所有親人和朋友都無法拯救他。
直到後來還是和白樹的吵架,白樹將他罵醒:“你真以為這倆是情人啊,我偷聽過他們對話,八成是協議婚姻,故意氣你的!”
溫朝聞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麽?
可仔細一想,也非常的合理,不是嗎?
相處了七年。
他非常了解鹿鳴。
鹿鳴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也是一個道德感非常高的人。他也許會在沒領離婚證前和別人在一起,喜歡上別人,但鹿鳴絕不會。
想到這裏,溫朝聞定下心神來,又開口說道:“或者你還想住那套嗎?如果你想住的話我就不賣了,你搬回去吧。沒必要為了跟我賭氣讓自己過得不舒服,這麽總住在同學家裏打擾他也不大好。”
但鹿鳴聽了他這番話後卻忽然蹙起了眉心,正色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
“聞哥,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後悔離婚了吧?”
作者有話說:
鹿鹿:不會吧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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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應該都會提前更新會兒,但也不影響九點準時看,九點肯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