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誤的重生(1 / 1)

呼嗚——,呼嗚——   夜風,很大,磚瓦結構的鄉醫院都被吹得晃動著。   夜風,也很冷,樹枝都被裹上了冰淩。   不少被凍得失去韌性的枝杈被厚厚的冰淩所壓斷,砸到地上。狂風偶爾停歇時,它們砸地的聲響傳出好遠好遠,讓野外顯得無比幽寂和空曠,也讓人感覺很詭異。   在這夜晚,流浪的野狗都不敢吠叫。過於驚懼時,它們也隻敢將腦袋壓在地上,低低地嗚咽幾下。   他,平靜地躺在病床上,眼裡沒有一絲害怕。   借助房頂中間懸掛的那盞白熾燈散發的昏暗黃光,他靜靜地看著鐵框玻璃窗戶的鐵框,看著粘在鐵框邊沿上的那張碎紙片,看著它在鐵框縫隙裡透過來的寒風中抖動……   盯著紙片看了好久,直到眼睛看累了,他才移開目光,悄悄地轉頭,默默地打量著病房。   病房很陳舊,石灰墻皮已經發黃,好幾處已經脫落,露出土紅色的紅磚墻體。空氣裡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病人嘔吐處理後殘餘的酸臭味、病人鞋襪的腐臭味……   病房很擁擠,八張病床從門口排到窗戶前,病床上躺了八個病人,五男三女。   由遠而近,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隔床女孩的側臉上。   女孩看上去很單瘦,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病態而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憔悴和疲憊。哪怕睡著了,她也不時皺一下眉頭,偶爾還難受地呻吟一聲,但聲音很細弱,如小貓。   他很清楚,鄰床女孩是因為闌尾炎開刀而住院,而他自己則是因為溺水而住院。   他不清楚的是:自己到底是因溺水住院的謝華駒,還是因車禍死亡的韓展鵬!   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渾渾噩噩,不知自己是活在真實生活中還是活在夢幻裡。   昨天下午,韓展鵬好不容易結束了與一家位於山區深處的特殊企業的技術談判。因急於回公司安排訂單生產,身為傳感器公司老總的他婉拒了對方留他們吃飯的好意,坐上專職司機謝華駒駕駛的小車,一路冒著大雨往回趕。   從深山出來,快上省道的時候,他和司機被前麵驚恐的一幕驚呆了:   路邊山坡突然滾下無數亂石,一輛校車因慌忙避讓而沖出馬路,側翻在路邊排水溝裡。大小不一的石頭不斷從山上滾滾而下,不斷砸向那輛校車。   校車裡不斷傳出孩子們驚懼而慘厲的哭叫……   司機謝華駒從後視鏡匆匆瞥了一眼韓展鵬,毅然踩下油門——   小車轟地一聲沖了上去,在正對校車側麵的位置死死剎住!   滾落的石頭砸在了他們這輛小車上,砸碎了玻璃、砸癟了車頂、砸破了腦袋……   清醒過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這家簡陋、陳舊和擁擠的病房裡。更驚訝的是他發現自己重生了。更更驚訝的是,他發現自己的重生出現了嚴重的失誤:自己明明是95後,卻回到了1985年,還占有了謝華駒年輕時候的身體,也擁有了他的記憶!   躺在病床上,想到年邁的父母和那對調皮可愛的兒女,他(謝華駒還是韓展鵬???)心如刀絞。隻在想到被救下的那車孩子時,他的心情才略微輕鬆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該悲哀死亡,還是該慶幸重生,隻好什麼都不想,強迫自己死死盯著鐵框窗戶邊沿那些抖動的紙片,以分散注意力。   外麵的風刮得猛時,它抖動的頻率很高,還發出絲絲尖嘯,紙片尖端幻出一團小小虛影。外麵的風開始放緩時,它的抖動變得和緩。有時似乎抖累了,它偶爾還停上那麼一秒兩秒,然後再抖……   但他還是時不時想起他的專職司機:“連我這個渣男都獲得了重生的大禮包,謝華駒才是舍身救孩子的真正英雄,他應該比我更幸運吧?……,會不會是上天故意作弄我們,讓我們交叉重生:他重生為我,我重生為他?讓我來承擔他年輕時遭受的貧困和苦難?”   ……   不知不覺,窗外的天色慢慢變亮,吹了一晚的狂風也停了,遠處不時傳來公雞的打鳴聲。   病房裡的病人先後醒來,有人咳嗽,有人呻吟,有人喝水,有人趿著鞋子去外麵上廁所。   謝華駒(既然身體是謝華駒的,就叫謝華駒吧)感到口渴,轉頭抬眼,看了看左邊床頭櫃。見床頭櫃上那個用於喝水的罐頭玻璃瓶裡空空如也,就歇了喝水的念頭。   正準備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卻看到鄰床女孩睜開了眼睛。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女孩如受驚的老鼠,目光惶恐地閃開,並迅速關上了長密的眼簾。   看她長長的睫毛不時抖動,他知道她膽怯、害羞,就將腦袋壓在枕頭上,用力轉向窗戶方向,有意讓腦袋與枕頭摩擦發出一些聲響。   他之所以弄出這些動靜,隻為提醒她:我沒有看你了,你睜開眼睛吧。   他覺得,重生者得有重生者的覺悟,既然僥幸重生了,為報答上天,就該對周圍人好點。   “咯吱——”正在這時,病房大門被人從外麵往裡推開。   謝華駒下意識地轉回腦袋,看向病房門,隻見一個中年婦女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她左手提著一個藍色布袋,右手牽著一個五歲左右、全身被棉衣棉褲包裹嚴嚴實實的小姑娘。   一進門,中年婦女目光就急切地掃向謝華駒。   看到他,她臉上湧出了輕鬆的笑容。她稍微加快了步伐,還沒走近,就壓低聲音急切地朝謝華駒關切地問道:“華駒,你好些了嗎?”   被她牽著的小姑娘卻沒有多少顧忌,看到謝華駒看她,就高興地大喊道:“大哥!我和媽媽來看你了。我們帶了好多好吃的給你吃。有煎雞蛋,還有炒臘肉。它們可香了,非常非常好吃,我都沒有吃呢。”   說話時,她掙脫她母親的手,小跑著沖到床邊,猶如滾動的棉衣球。一張小臉全是天真的笑,腦袋後那束隨便抓一把就用橡皮筋紮起來的馬尾辮,隨著她的跑動一晃一搖的。   因為她的到來,剛才死氣沉沉的病房一下變得鮮活起來。   “噓——!小煙,你小聲點!”中年婦人大急,慌忙警告女兒,並謙卑地朝病人打著招呼,“大哥,你好!大嫂子,不好意思,打擾了,對不起,對不起。……,陳家小姑娘,你醒來了?你好些了嗎?”   謝華駒旁邊躺著的女孩朝進來的中年婦女笑了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虛弱地招呼道:“阿姨,早上好。我好些了。”   睡第三床的婦女也寬厚地笑道:“大妹子,沒什麼對不起的。我們都睡夠了。聽到她的笑聲,我的病都好了不少呢。”   或許同病相憐,更或許是小妹活潑可愛,沒有一個病人對小姑娘的大聲喧嘩表示不滿,都微笑著看著她。   謝華駒隻是愣了一秒,立即認出了來人,看著形如棉衣球的小姑娘,笑問道:“小妹,你怎麼也來了?外麵冷不冷?”   “嗯,冷,冷死了。”回答完,她難為情地扭了扭身體,雙手相互捏著手指頭,低聲說道,“大哥,你可不能把臘肉和雞蛋全吃了。媽媽說了,你吃不完的就給我吃。知道不?”   “好吃佬!”謝華駒樂了,笑罵了一句,“小妹,你最愛吃什麼,……,臘肉還是雞蛋?”   “臘……雞……”猶豫了一下,她有點羞澀,“其實……其實我都喜歡吃。”   “……”謝華駒無語地看著她,“這些都留給你?”   被大哥盯著,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瞥了一眼裝飯菜的藍布袋子,仰靠著床沿看著天花板,改換話題道:“大哥,你快點吃。等下大伯、小叔、春叔他們都要來。會來好多好多的人哦。”   看著鬼精鬼精的小妹,謝華駒微笑著隨口問道:“真的會來很多很多人?”   “嗯喏。爺爺、大伯,外公都會來,還有很多很多人也會來。”她有點興奮地說道,“爺爺他們要為你報仇,一起去打那些壞蛋,把他們打得哇哇哭。嗚嗚嗚,哭死那些壞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