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伏案寫著: “……” “建文二年。時值四月,春盡雨生。天空黑沉沉的,烏雲密布。頃刻間,大雨傾盆而下,夾著一陣陣的電閃雷鳴,聲勢嚇人。 此處是一片竹林,一條泥濘道路自林中蜿蜒而過。竹林深茂之處,有座寺廟,門巷傾頹,殘垣斷壁,在這狂風驟雨之中,仿佛隨時都會傾塌。 破廟內,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雙腿盤坐,靠在火堆旁,埋頭苦讀。 突聞東北角馬蹄聲響,書生微微皺眉,轉頭張去,隻見一男一女兩個少年,身披油布雨衣,正從馬背上下來。” “……” 說到底,這次縣城之行能夠順利,是多虧了程淑萍。 顧立暫時沒辦法還得了這個人情,隻好將給程遠峰寫武俠的承諾,提上日程。 隻是,這並非他強項,且程遠峰被“金古梁溫黃”養刁了胃口,再想寫出入他眼的東西也難。 苦思冥想的,顧立憋了半夜,才有了兩章,還不甚滿意。 正撓頭,手機振動了兩下。 是珞雪發來的信息: “怎麼謝我?” 卻原來顧立看到那發貨信息,便猜到是珞雪發動朋友幫忙,給他網店下的單子。 所以即刻向她發信息,表示感謝。 “要不,親一個吧。” “滾咯。” 珞雪又道: “剛剛在陪我奶奶打麻將,我贏了兩塊。” “恭喜恭喜,我要分紅。” “休想,沒有。” “沒錢,親一個總行吧。” “又想占我便宜,我的一個親就值兩塊錢?” “說個數,爺現在有錢。” “不告訴你。” “哼哼,又不是沒親過。” “滾咯。” 卻也奇怪,兩人關係近了後,珞雪對於沒營養的話,以及無聊的事都十分的感興趣。 反倒對於幫了顧立忙,怎麼幫的忙,一句不提,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是不想兩人太生分了吧? 其實大可不必。 有句話說得好:幫人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無論何種情分,若是得不到回應,遲早有耗完的一天。 該說的顧立還是會說。 親兄弟明算賬,有些人或許覺得,情侶之間,你儂我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割不清楚。 卻也如此,無論是財產還是感情,總有多付出的一方,做不到絕對的平衡。 但這並不代表,可以無視對方的付出,甚至把這個當做理所當然。 顧立說,就表示他知道。後麵若是做了,也希望珞雪能回應。僅此而已。 也或許,顧立與珞雪之間,顧立更現實。 現實就現實點吧,總要有個人稍微抽離些,去考慮未來的路。 王子和公主結婚後可以沒羞沒臊地幸福生活,那是因為有兩個王國的財富供他們揮霍,顧立,現在連個房子都沒有。 路漫漫兮,其修遠。 …… 顧立繼續在山港待了兩天,將手中的庫存清了個乾凈。 網店現在沒之前那麼活躍,不過每天還是會有些單,多則十幾單,少則一兩單,這些都隻能放在年後了。 邵彬現在沉迷遊戲,沒空顧及網店,甚至聊天都少了。 好在現在是年關,快遞已經放了假,曹鵬羽那邊的新卷子,又得等到初八才能出貨。 顧立也就隨她去了。 誰的青春不肆意,邵彬確實乖了點,偶爾叛逆一下,也好。 下了三天的雨,總算停了,顧立再待在山港也無事,便打算回家。 臨走時,卻意外收到了一個包裹,來自上海的,寄件人是金雨澄。 他還奇怪,自己並沒有上海的朋友,這名字眼熟—— 待回到教師公寓,才醒悟,這不就是《繁花》的原作者嗎? 這包裹裡,不會是律師函吧? 自己唯一抄的一本書,還沒出版,難道就被發現了? 又想到《繁花》是2012年才發表的,如今才2007年。 金先生應不會也是重生者,提前知道後麵的事。 或是重名也未可知。 待打開包裹,隻見裡麵是兩本書,《遠去的都市:1950年代的上海》和《海上花列傳》。 顧立這才放下心。 因為這正是《男生女生》主編列給自己書單中的兩本,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前幾天,他才向那主編提過,縣城沒找到這本書。 今天就收到了。 而金雨澄一直在《上海文學》,是不可能跳槽到《男生女生》去的。 然而,下一秒,顧立的心又提了上來。 他記得先前向《男生女生》雜誌寄過信,地址並不是上海。 顧立隱隱有些猜測,卻又覺得荒唐。 解鈴還須係鈴人,看來想要得到答案,隻有向王建國求證了。 王建國還沒放假,估計要到除夕當天才能到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顧立當即撥通了王建國的電話,響了半分鐘才被接聽。 “王哥,忙呢?” “不忙不忙,和朋友一起在外麵吃飯。” “王哥,現在不在哈爾濱?” “啊,對,沒在原來的單位,和女朋友一起來了上海。” “嫂子是上海人?” “嘿嘿——” “……” 得,一切盡在不言中。 顧立感覺頭大,額頭,背上,全是虛汗,頗有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既羞又惱且憤,更多的是心慌。 這—— 卻怎麼轉輾,還是到了原作者的手上,難不成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果真,陳義大帥說得對: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這個時候,即便想放手也是不可能了。 呆呆地,顧立坐在電腦桌前,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或許,唯一的好處就是,這書能完整地呈現在世人眼前,沒有缺失。 隻是壓力也接踵而至。 這可是獲得了矛盾文學獎的作品,顧立哪來那麼高的文學素養。 本以為卷子編完,網店走上正軌,兼顧學習的同時,寫點青春文學,日子總算可以舒坦一些。 現在,又一座大山橫亙在自己麵前,還怎麼舒坦。 乾吧,隻要乾不死就往死裡乾。 顧立翻開《海上花列傳》,因為是晚清的書,所以詞語不好懂,且人物的對話基本上是方言,就更加晦澀了,還找不到翻譯。 顧立隻得記筆記,開始研究書中的上海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