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呂俊鵬還沒睡到自然醒,便被院裡的喧鬧驚了起來。 周末休息日,工人歇班,孩子放假,當然比平常喧鬧的多。 覺悟高的工人,比如前院東廊房的劉永信,和平常一樣早早起身洗漱,吃完早飯就去區配件廠聽思想匯報會。 易中海和賈東旭也想參加這種先進工人的聚會。但這種匯報會,參會人員是早就統計好的,易中海和賈東旭想參加,一時半會也加不進去。 睿智的老易隻能想別的方法,師徒倆拉著前院的武勝利,一大早就跑去居委會參加義務勞動了,也算是展現積極性。 總之,即使是休息日,許多工人仍然不得閑。 當然也有得閑的,比如說何雨柱。三代雇農的出身也算根紅苗正,正治表現冷淡,但工作表現不孬,屬於不積極但也沒把柄的那類,這會仍然窩在屋裡呼呼大睡。 他工作日大多數時候都在食堂值晚班,下班晚上班也晚,一向起的晚。 許大茂吃了早飯,特意蹬了一雙工作時不舍得穿的皮鞋,套著軍綠色毛呢大衣(非將校呢),仰著頭,鼻孔朝天的步出月亮門。 路過中院正房,看到何雨柱屋緊閉的房門,知道懶蛋傻柱還未起,許大茂拿鼻子不屑的噴了股氣,昂首闊步踏進穿堂,向外走去。 背叛者閻埠貴正在拿著小鏟子給花盆翻土,看到許大茂走出穿堂進入前院,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暗罵一聲。 閻埠貴心裡罵的是:人模狗樣的東西,賈東旭前天那一腳怎麼沒把他褲襠踢爆? 許大茂心裡罵的是:吃裡扒外的老癟犢子,等著瞧!等我整完賈東旭、傻柱、姓呂的,再之後就是你! 兩人對視一眼,又同時別過臉。閻埠貴繼續用小鏟子翻花盆裡的泥土,許大茂繼續昂首闊步的往前擺。 這會,時間剛過八點。街上有軌電車、汽車、騾馬車、自行車絡繹不絕,行人如織。許大茂剛在老道口巷頭站定,正在琢磨往哪個方向走,忽然鼻子一抽。 一股濃鬱的油炸香味,裹著一股鮮馥的蔥花香味,宛如一群長著翅膀的饞蟲,爭先恐後的從早餐鋪裡沖出來,鉆進許大茂的鼻子裡。 許大茂在家是吃過早餐的,主食是婁曉娥蒸的饅頭。由於婁曉娥手藝有限,饅頭發的不太行,蒸出來後,饅頭瓷實的不行,又癟又硬。菜是六必居的八寶醬菜。 說老實話,哪怕是癟硬的白麵饅頭,配八寶醬菜,仍然比普通工人的窩頭配自醃鹹菜,強了好幾個檔次。 但凡事就怕對比。癟硬白麵饅頭加八寶醬菜,和香味撲鼻、焦黃油亮的蔥油餅比。假如蔥油餅是開屏的孔雀,癟硬饅頭配八寶醬菜隻能算成鄉下的土雞。 許大茂一向經不起誘惑,被蔥油餅的香味,像釣魚一樣,從老道口釣到了吉慶巷早餐鋪門前。 許大茂站到早餐鋪門前,看著泛著誘人油光的蔥油餅,聞著蔥、油合在一起的噴香,許大茂咽了下口水,伸手掏出錢票,數了一毛錢二兩糧票:“給我來一張蔥油餅。” 片刻後,許大茂收好找零,捧著油皮紙,咬著卷在油皮紙裡的蔥油餅,心滿意足的踱著八字步走進吉慶巷。 自高中畢業接許富貴的班進入軋鋼廠宣傳科放映隊後,許大茂已經好幾年沒逛過吉慶巷了。 迎娶白富美,評定八級放映員,逐漸走上人生巔峰的許大茂同誌,決定在這個難得的休息日,好好逛一逛吉慶巷,簡單回顧一下高中畢業後短暫的街溜子生涯。 說不定還能路遇一兩個曾經的街溜子同伴,簡單裝兩波,滿足一下虛榮心。 於是許大茂用油手簡單梳了兩下側分頭,自覺發絲在油漬的滋潤下更加光亮,連昂首闊步的姿勢,都自信的高了一個角度。 許大茂擺著螃蟹步,信步向前擺了幾分鐘,橫過巷中,直逼巷尾,一路上撞見了幾十號年齡各異的行人,竟然一個熟臉都沒撞見。 這其實挺正常的,許大茂本來就不是個好勇鬥狠的人,他最擅長的是起哄架秧子。茬架時,隻敢站到旁邊喊喊號子,敲邊鼓都敲不明白,茬架能力還不如血色浪漫裡的鄭桐。 而且,許大茂那時隻是一個剛滿18歲的普通街溜子,還沒攀上婁曉娥的高枝,兜裡沒幾個錢。在旁人眼裡,丫就是一個又窮又慫的銼人。 許大茂又窮又慫的街溜子生涯持續時間也很短。 他高中畢業不到兩個月,許富貴便找到一個天賜良機,急急忙忙的把軋鋼廠的崗位交給許大茂,自己進入江橋路和平電影院。不僅多撈了一個崗位,還從電影院分到了兩間小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屬實是贏麻了。 這麼一個低級街溜子,在街麵上踩兩個月,能混熟幾張臉? 矬人許大茂踱步到吉慶巷尾,也沒瞧見什麼熟人。 找不到裝X機會,許大茂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吃掉最後一塊蔥油餅,搓把搓把油皮紙,隨手往地上一扔,扭頭回返:他還要思考怎麼整治賈東旭。 “嘿我說,垃圾往哪兒扔呢?剛掃完地你就來這麼一茬,找不自在呢是吧?” 許大茂頓時心頭火氣,狗寄吧一語雙關是吧。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許大爺是你想得罪就能得罪的嗎? 他氣勢洶洶的轉過身:“說什麼--,五哥?” 雷老五滿臉兇惡的抱著膀子,臉上一顆鳥屎大小的痦子隨著橫肉的抖動歡跳著,顯得整個人越發醜惡:“喲,小樣還知道你五爺?咦,你不是那個--大茂嘛。” 許大茂幾年前混街溜子時,雷老五就是威震三巷的頑主了,如今氣焰更盛,顯然不是什麼好惹的主。許大茂主打的就是一個能屈能伸,眼見這境況,瞬間立刻就擠出了一臉諂笑:“是我是我。” 雷老五快速的打量了一下許大茂,軍綠色毛呢大衣,深色呢布長褲,腳上是油光鋥亮的皮鞋。他眼珠子一轉,不再計較地上的油紙團,邀請道:“大茂好久沒來玩了吧?剛巧今個休息日,趁著空玩兩把?” 許大茂下意識的朝雷老五背後的小院子瞄了一眼,他知道這以前有個黑賭場,有些人在這裡搖骰子推牌九。可能是因為場子太小,不引人注意的緣故,竟然一直沒被搗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