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出大山(1 / 1)

金秋九月,傍晚時分,西南某縣城的一個偏僻小山村,群山環繞、連綿不絕,幾縷炊煙正從散落的在村莊裡的幾戶農家緩緩升起,張強家就是其中一家。   五六年前,村莊還有二十來戶人家,後來碰上了西部開發政策,大家為了生計各奔東西,有出門做生意賺了錢在外麵買房建房的,也有響應國家政策移民搬遷的,還有一部分是常年外出務工很少回來的,常住村莊裡的也就五六戶人家。   張強的父親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父親張有才讀過初中,在村莊裡也算是個有文化的人,母親羅美秀從鎮上嫁過來,用當時的話說屬於下嫁了,一嫁過來,她就取代了原來的村花杜鵑,成了村莊裡最漂亮的女人,大家都很羨慕也很嫉妒,老實巴交的張有才憑什麼就娶了個這麼漂亮的媳婦,但也緊緊是羨慕嫉妒,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張強今年高考畢業,正好18歲,他出生在八十年代,是家裡的獨生子,在信奉“多子多福”的當時的農村社會,獨生子女是極其少見的現象,村裡私底下有人說是張有才那方麵不行,也有人說是在那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生多了養不起,但張有才似乎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覺得自己是在響應“少生優生,幸福一生”計劃生育政策。   張強到鎮上讀初中的時候,他家就曾有機會走出這些大山,搬遷到山外的二級公路旁建房居住,雖說也當不了城裡人,但離鎮上也就八九百米的距離,怎麼也可以算是鎮郊了。但是張有才卻舍不得這片土地,他始終認為,他張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世世代代都是在這片土地上討生活,隨著國家政策越來越好,他們家也能在這片土地上把生活耕耘得越來越好,而農民離開了土地,就如魚兒離開了水,不僅是沒了盼頭,更是活都活不下去了。張強的母親羅美秀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可能受到從小在鎮上生活的環境影響,思想卻比較開明,她很想搬離這裡,但是好說歹說張有才就是不同意。   那段時間張強放假在家,經常聽見父母為此爭吵,剛開始是背著張強吵,半夜在房間偷偷吵,後來可能覺得在房間裡吵太壓抑,施展不開,開始當麵吵、在飯桌上吵,有時候甚至有大乾一架的氣勢,有時吵著吵著,母親就進房間收拾東西要走,父親感覺氣氛不對也跟著進了房間,進了房間卻不再吵了,出奇地安靜,等他們再出來的時候,母親一點都不生氣了,甚至笑容滿麵。張強碰到他們爭吵的次數多了,有時心裡也會感覺煩躁,漸漸地周末都不怎麼喜歡回家了,上了高中以後回家的次數更少了,學習忙是理由,當然,也可以說是借口。   此刻,在廚房裡,張強正在往灶臺裡添加柴火,鍋裡即將煮熟的土雞土鴨飄出陣陣香味,饞得張強口水直流,這些東西可能在城裡人家的餐桌上很常見,但在張強家也就隻有過年、重要節日、或者有非常重要的客人到家裡做客的時候才能吃到,但今天卻不是什麼節日,隻因張強高考考上了省裡的重點大學,明天就要到省城去上大學了。   雖然今天不是什麼節日,但對張有才來說卻是極其重要的日子,也是讓他覺得特別高興、自豪、出臉的日子,因為自己的兒子考上了省城裡的重點大學,不僅是家族裡的第一個大學生,也是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考上的還是省裡最好的大學,這無論是在家族裡還是村莊上,都是前無古人的,在這世代務農的家裡出了個讀書人,就如範進中舉一般,怎能讓他不高興不讓他自豪呢,用老祖宗的話來說,就是山溝溝裡飛出了金鳳凰。這也讓他更加堅定,當初沒有離開這片土地是多麼正確的選擇!   看著鍋裡的開水不斷翻滾,雞肉和鴨肉的香味爭相溢出,張強的腦子裡竟突然閃過“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罪惡感。很快,鍋裡的雞鴨可以出鍋了,母親負責切菜擺桌,張強配合擺桌打飯,父親則負責去村子裡轉悠,找村子裡的人來跟他分享此刻的喜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飯菜擺好了,酒杯也擺好了,父親叫的客人也到了,一戶一個代表,清一色的男人,這是村裡的慣例,大家圍著八仙桌落座,母親為客人們每人倒了一杯自釀的米酒,她自己卻滴酒不沾。有人鼓動張強,說18歲了可以喝酒了,村東頭的某某十八歲的時候都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張強不是沒喝過酒,在畢業聚會的時候就喝過不少,但喝的是啤酒,他試著拿起一杯米酒聞了聞,頓覺反胃,果斷拒絕。   幾杯米酒下去,客人也喝得差不多了,有些人開始七言八語地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然後時不時前門出去一個,後門出去一個,到最後隻剩下張強一家三口了,父親應該也已經迷糊了,眼睛越來越小,說話也不怎麼利索了,他似乎還想跟張強說些什麼,但吞吞吐吐的又說不出什麼,最後直接趴在桌上睡了。張強和母親一起把父親扶到床上,這是張強自從上初中後第一次走進父母的房間,感覺很陌生,看著父親睡下,張強趕緊退出房間,回自己的房間了。   都說兒行千裡母擔憂,羅美秀也不例外,第二天上午,她早早地就起床煮好了飯菜等張強醒來。六點剛過,張強剛醒來就聞到陣陣香味,原來是母親已經煮好了飯菜。張強起床後,陪父母吃過早飯,就帶著提前收拾好的行李,帶著父母的期盼,坐上了鄰居的拖拉機,往縣城開去。父母跟隨著拖拉機走了幾百米,張強轉身望去,父母站在路口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而前方,天越來越亮,路越來越寬,地越來越平,家鄉的大山漸漸被甩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