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家門不幸 卓越弓技(1 / 1)

明末的王樸 雲上朱雀1 5698 字 2024-03-17

“承蒙世子爺厚恩,小侯私心惶恐萬狀,奈何家門不幸,王樸這廝劣跡昭然,乃為巨蠹,世所不容,家尊實難含忍才將他逐出家門,從此便無門庭顯赫,他就不過粗鄙武夫而已,何能與天家貴女婚配,此乃萬萬不可為之事,王勤言之切切,懇請世子爺三思。”王勤強打精神,這番倒也有理有據,頗能說人。   “哼,明明乃是國之棟梁,你非要誣賴成巨蠹。”秦世子說不過,惱羞成怒離座,右手掌心猛拍茶幾道:“送客。”   王勤認定秦世子不是同路人,當下絕了善交的心思,冷冷起身辭謝,拂袖而去。   從內庭院出來,花風灌入衣領,冷冷打了個寒顫,心裡暗暗有些沮喪,思忖:“說不準秦王府真敢把郡主下嫁給王樸,朱元璋的子孫做事向來百無禁忌,門當戶對這一套,人家未必在乎。”   待抬頭,卻被眼前此景驚呆了,車廂錦簾後那絕美側顏,明麗不可方物,她伸出粉紅伴潔白的纖細軟指扶步搖跳下車,尖尖小白繡鞋仿若雲朵,踩處小草破而露出淺淺嫩芽,竟隻得驚嘆此時此景,唯有半闕詩句在腦海裡浮現: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秋花爛漫,骨朵蔥蔥,卻難掩此女那柔和幽香,風徉獨特,飛滿心扉。   眼前徒然呈現罕世容顏,王勤恍惚間竟有些失神,但他並非懵懂無知之輩,很快就瞧出這位姑娘盡管穿戴了一身睥睨蒼生,雍容華繁的頭冠衣飾,但臉上若有無的,盼顧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憨態卻出賣了她,顯然還是個雲英季女而已,估其年紀也就十五六。   念及於此,王勤暗暗不滿,這哪來的小丫頭,年紀不大卻偏故作老成,一時沒看尖竟給爺唬了一跳。   “小侯王勤,拜見這位姑娘。”王勤當下按規禮略一躬身道,心裡並不在意,想得卻是出了王府後,還需前去總製行轅,探楊鶴的口風。   “你就是王勤,聽說你是個廢物。”哪料這位貴女反手叉腰,竟有興師問罪的形狀。   “未知這位姑娘何意,請明示。”王勤很是懵了,問道。   “哼,坊間都傳遍了,你不會不知吧,前些日子,你嫉妒胞弟王樸將軍,想乘人之危,在他進京勤王的時候,背後捅刀子,要奪人家基業,哈哈哈,派出去的人馬卻叫一個女人,還是你們家的女婢給殺了七零八落,嘖嘖嘖,這王樸身邊一個婢女都比你有本事,你還有臉嗎,羞不羞啊,嗯。”朱顏巧眉飛色舞猶如一隻逞惡的幼貍,末了還囂張的挑了把細眉。   “這,這是何人造謠本候。”王勤果然怒形於色,但他立刻就想到一個要害關節,因道:“你和王樸有書信來往。”這等秘事,若非有人使陰,坊間怎會謠傳。   “大膽,你敢胡亂攀扯,誣告本郡主嗎。”朱顏巧瞬時抓住了把柄,反戈一擊。   “哎呀,酒後,酒後失言,請郡主恕小侯之罪。”王勤頓時醒悟,這小娘們來著不善,此地是人家的地盤,王府的規矩還大,稍不留神恐惹上兇險橫禍,當下也顧不得體麵,跪下扣頭。   “哼,誰叫你在這秦王府內胡說八道,背後可有主謀。”朱顏巧不依不饒,存心要將他往死裡整。   “酒後失言,酒後失言,郡主莫要冤枉小侯。”王勤隻不停磕頭,喊冤不絕。   朱顏巧愣在原地,雖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然而姑娘是頭一遭陷害於人,這人一口咬定酒後失言,這罪名便坐不結實了。   “你喊了冤枉,本小王即刻為你查明冤屈。”秦世子在門簾後逗留,一直聽到王勤喊冤才現身,義言道,心裡暗罵:巧兒小丫頭手藝太潮,連給人扣罪名都不會,不趕緊上去綁了,敲碎顎骨,卻扯什麼主謀,這便給那人留了生機,可不功虧於潰了,巧兒忝為宗室啊,還需歷練。   “不,不,小侯不冤,一點都不冤,小侯這就去臬司衙門自首。”一聽秦世子要給他查明冤屈,在命懸一線之際,王勤居然腦子驟然通明,他畢竟不是個閉塞村夫,從小在貴人圈中耳濡目染,有關宗室害人的故事聽過不知凡幾,所謂查明冤屈,不過是拿來作將他扣留的借口,在人家的地頭,到時候自有百種炮製手段,安排的明明白白,叫他死的不明不白,這是宗室對付不聽話小民的伎倆,不算新鮮。好在他是襲爵勛貴,還能有個更好的去處,臬司衙門大牢,文官與宗室不和,隻要去的是文官管轄的大牢就有法保住小命。   “來人啊,送侯爺去臬司衙門。”秦世子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稍縱即逝。這人畢竟有些權勢,想來弄死他猶有難處。   王勤利索叩恩拜別,如蒙大赦般轉頭就走,甩開本欲上前鎖拿他的兩名王府親兵足足好幾步遠。這一幕卻叫郡主朱顏巧十分不悅,跺腳道:“爹爹,這人罪該萬死。”   “晚了,好女兒,時機稍縱即逝啊,你可知何時失了手嗎。”秦世子和顏笑道。   “不知咯。”朱顏巧偏頭想了想,隻好委委屈屈搖頭道。   “嗬嗬嗬,先賣關子,左右無事,咱們去豹子園耍耍。”秦世子搖頭笑道。   “嗯,爹爹,小女心裡有悔。”朱顏巧忽有所悟道。   “哦,那就說來聽聽。”   “他說那句誣賴人的話就當下手,當斷不斷,哎呀,氣死。”   “哈哈,巧兒有悟性,咱們豹子園裡那隻母虎,你看她撲羊,一口斷頸,絕不拖泥帶水,所以園子裡以虎為尊,百獸無不畏之也。”   “嗯,正是這樣,小女拜謝爹爹教誨。”朱顏巧笑意盈盈萬福道,眼中盡是佩崇之意。   “對了,你跟王樸最好不要有書信來往。”秦世子忽而若有所憂,擰眉囑咐道。   “嗯,小女有派幾撥人去雁門,他的婢女王雁正守著那座關隘,聽人說迎拒頗有章法,是個精細玲瓏的好人兒,小女心裡喜歡,就跟她打聽有關那位的訊息,往返一共送出去三封書信,寫那些信的當時,小女都仔細思量的,並無不妥。”朱顏巧忙正色回道。   “罷了,如今咱王府最為可慮的還是賊軍,其他事急從權,由著你,不礙。”秦世子權衡利弊後,終於一咬牙不把話說死。   通州往東九十裡,這座大運河巡檢司衙門背山麵水,修在了風水合宜處,大門口兩邊的青石墻麵攀有厚厚青苔,這無疑是個油水豐厚的衙門,墻下竟伴有足足五丈寬的芙蓉溏,盡頭斷崖深處露出小亭一座,泉水不息從山縫中淅出,涓涓滴滴,匯成細小的清流,一名渾身染血的披甲士卒罵罵咧咧用手接水,撥到臉上猛地一搓,血汙斷然見少,他長籲了口氣,抬眼怒炎沖頂,對那青石墻又是一陣切齒低吼。   “哎,仔細傷口別沾水,萬一得了腐氣會要命的。”好言提醒之人正是弓兵蘇阿文。   “知道,他娘的,躲在這種地方,狗官太狡猾了。”這名披甲士卒恨道。   “那個短弓手厲害,其餘皆不足慮。”遠處樹蔭下有人喊道。   “阿文,你怎麼回事,被那狗官給射傻了嗎,他射三支箭,你才射出去一支,還沒準頭,要不是殷六爺及時喊撤,我們就成刺蝟了。”   “我,那些狗官躲在墻後麵,我夠不著的。”蘇阿文委屈不已,分辨道。   “那是個從小練武的。”殷無難陰沉沉發話了,他環顧一周,去撿起地上一個盾牌,上麵雜亂插著六七支箭,他擰眉出神許久,又道:“這夥人來頭不小,阿文你回去叫人,我們在這裡盯著。”   “殷六爺,要不咱們就算了吧,為了兄弟我,死了個弟兄,還傷了好些,我過意不去啊。”蘇阿文卻萌生退意。   “這夥人來頭不小,我說了,你看他們的馬都是健馬,咱們一路雙馬換騎,費一整天才咬住,又連追一個晝夜才把他們圍了。金銀財寶在這個亂世不難得,兄弟們想一想,隻有保命用的千裡寶馬在亂世最難得,等攻破這裡,這些馬給弟兄們分了,從此兇險何懼,搶到銀子才有命享福嘛,嘿嘿嘿。”殷無難咧嘴一笑道。   “要的,我這就回去叫人,那廝的快弓又密又準,很有點棘手,好在用得是軟弓卻不能透甲,咱們的皮甲管用,隻需護住臉門,全然就不虛他。”   “那還怕他個鳥,兄弟速去速回,娘的,回頭攻進去,俺掄起這柄斧子劈開那廝。”這兵卒的胸口中了一箭,所幸隻破了一層皮,蹲地上還猶自上不服道。   “你回去把話說透,就提宋家堡的案子不巧被幾個公門中人撞破,且這夥人多半還與宋家堡有來往,還順手害了咱們蘇老太爺,這是鐵了心要跟我們作對的,萬一逃走一個,大夥兒都沒有活路,抄家滅門的大罪,哼,我不信他們聽了這話還能坐得住,對了,叫他們帶上棉被,防弓箭用。”殷無難麵沉如水,冷冷吩咐道,不知不覺,他已成了眾人中說一不二的頭領。   “哎,我記得東口村子劉木匠家裡還有好幾把大梯子,也一並帶來。”蘇阿文當即頷首道   “那個木匠也帶來,咱們說不定有用。”   “不成的,自從東虜來了一趟,我家附近的鐵匠和木匠全不知去處,那劉木匠必是被東虜給掠去關外了。”   巡檢司衙門裡,堂堂大明次輔,國之肱骨的溫體仁此刻臉色難看,隻強作穩重,端架子正襟危坐,但是大口呼氣,喉裡傳出噓噓之聲卻是有些失了從容氣度,到底著了相。   噔噔蹬蹬,門口傳來疾步聲,猛地咿呀一聲,卻是錦衣衛百戶胡浩推門進來,他的臉色亦是灰敗,見了溫體仁,下跪行禮道:“回大人,賊軍暫時退了,但是。”   “但是如何呢,說吧。”溫體仁兩眼一閉,他已經有所覺悟,滿心是屏門口那一根麻繩,真要有那一刻,狠心求死總好過委身於賊,乃至於禍及家人,他的兒子,女兒,還有那幾房小妾,多麼難舍難離啊。   “小人出門沒料到會遇上披甲的賊軍,隻帶了一把六鬥的軟弓,箭矢不能透甲,隻射死一個賊人,其餘給逃脫了。”   “嗬嗬,那你是說,如此便突圍無望矣。”溫體仁慘然而笑道,屏門口那根繩子似化作一條毒蛇,爬上他酸痛破皮的腿,蔫萎的肚子,忽又環脖勒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胸口氣悶不已。   “是。”   “哎,命該如此也。”聽說突圍無望,溫體仁反而想開了,隻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他年歲不小,這輩子活的夠了。   “小人辦事不力,萬死。”胡浩本以為憑一身卓越超群的弓技,又是伏在墻上居高臨下,更出其不意之下,收割七八條賊人性命乃是十拿九穩,差事辦不好倒也罷了,事先嘴不牢誇下海口可就萬萬不妥,此番無功反而落了罪責,他恨不能自抽幾十嘴巴。   “隻要你好好辦差,成與不成,本官皆承你的恩情。”溫體仁肅然道。   “小,小人願效死。”胡浩聞言心頭一熱,忍不住抬頭一望,眼噙淚花顫聲道。   “好,去吧,留意賊人動向。”溫體仁心裡暗暗嘆氣,守下去死路一條而已,除非有援軍及時趕到。   胡浩唱諾退出廳堂,抓起靠在窗臺下的那把小梢弓,心裡百般鬱結,從前出皇差偶有路遇賊匪,哪怕山賊傾巢而來,人數眾多,他也無不從容處之,僅憑手中這把小梢弓速放連綿不絕箭矢,必令賊匪膽寒,拋下一地哀嚎,落荒而逃。正因無往不利,他對自家的弓技深為自負,常以為天下擅弓者難出其右,更抱憾懷才不遇,惜朝廷不識用人,未授予他為將,好叫他成就一代名將的金戈功業。   但今次,他身心遭挫,原來一向引以為傲的弓技也不過如此,箭矢雖有準頭,卻不能透甲,那在沙場上又有何用處,難怪家尊說這祖傳弓技隻是雕蟲小技,原來不是自謙啊。胡浩踩著沉重的腳步默默沿簷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