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的脾性遺傳自朕(1 / 1)

“逐慕苑……逐慕苑……”   念叨著這個名字,劉據腦中一片空白。   “逐,有追趕、驅趕和排序的意思。”   “慕,有敬仰、喜愛和思念的意思……”   “這兩個字放在一起,要強行解讀的話,的確好像能與廢立之事扯上那麼一丁點關係,但細想又有些牽強。”   “而且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吧?”   “劉徹的文采非常好,有好幾篇賦流傳後世,起名自然也不可能那麼直白,少不了得引經據典一番。”   “……”   “想不明白,太難想了。”   “管他呢,反正劉徹將劉閎召回長安,還賜了他一座像我一樣的宅子,肯定就是為廢立之事作準備,我就靜待佳音吧。”   劉據晃了晃已經死了不少腦細胞的腦子,索性不再費神。   他隻知道,這個齊王劉閎現在隻有十二三歲,算是劉徹此前最喜愛的一個皇子。   可惜這孩子的命不好。   才出生不久,那時最受劉徹寵愛的母親王夫人就病逝了。   劉閎那時在宮裡也沒什麼依靠,於是就成了自己的跟屁蟲,每天纏在自己身邊“據哥哥長據哥哥短”的叫著。   自己那時對他也挺好。   有時衛子夫和衛青給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還總是不忘分他一些。   再後來隨著逐漸長大。   自己封了太子,劉徹又給找了老師,自然也就顧不上劉閎了。   再往後,霍去病帶領眾臣上疏請劉徹封劉閎和另外兩個皇子為了諸侯王。   按照大漢禮製,封了諸侯王就必須前往封地就國,不能繼續留在長安,於是不到十歲的劉宏作為齊王就去了齊國。   自那之後,劉據再也沒見過這孩子。   而根據史書記載,這孩子的苦命還遠沒有結束。   大概也就是三年後,這孩子就將病死,謚號為“懷”,慈惠仁德而短壽的“懷”……   要是這孩子能當上太子,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而且這孩子到了長安,當了太子之後還能夠享受到大漢最好的醫療資源,說不定就不會那麼早狗帶了。   至於這孩子在接觸到權力之後。   會不會發生什麼改變,甚至對自己產生什麼不好想法。   這根本不是劉據關心的事情。   他隻知道無論是誰當了太子,八成都會對他這個廢太子有些想法。   就算沒有,身邊的人也會想辦法讓他有。   他要做的隻是盡快成為滿級人類,遠離長安這個政治和權力的漩渦,躲到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提前做好準備,安安穩穩的做個不惹事也不怕事的王。   就算是大漢實在待不下去,不得不跑去到東南亞或西域。   他也照樣有當個土皇帝的資本……   所以。   如果是這孩子的話。   看在以往的兄弟情分上,是不是應該幫適時他一把,順便加快一下達成終極目標的進程?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吱嘎——吱嘎——”   一輛馬車緩緩自府外駛來,路過劉據身邊時,幾名仆從連忙躬身行禮:“殿下。”   “馬車上裝的是給董公送來的書籍麼?”   劉據看了一眼馬車,微微頷首。   “正是。”   幾名仆從剛答應完。   一個人已經快步從後院跑了出來,趴在馬車上猴急的查閱那些簡牘的書目,甚至忽略了旁邊的劉據。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不負聖恩”的董仲舒。   見到董仲舒,劉據心念一動,這不就是一本行走的儒學百科全書麼?   咬文嚼字的事問問他不比自己琢磨輕鬆?   於是劉據笑道:“董公,我想請教個問題。”   “殿下問便是了。”   董仲舒依舊趴在馬車上車約著那些簡牘,頭也不回的道。   原來這老家夥根本不是沒有看到他,而是一門心思撲在那些書籍上,全然忽略了應有的禮節。   這也算是一種“癡”吧。   劉據倒也並未放在心上,繼續道:“父皇賜我這座園囿叫做博望苑,如今又賜了齊王一座園囿,取名為逐慕苑,董公可知出自什麼典故?”   “逐慕苑……這個簡單。”   董仲舒的眼睛完全沒離開過手中的簡牘,甚至連一絲思考的空當都沒有,立刻自顧自的說道,“大約三十多年前,辭賦大家枚乘曾寫作一片名為《七發》的辭賦。”   “此賦說的是楚太子貪欲過度,享樂無時,因此患病求醫的故事。”   “賦中有這樣一句話,曰:‘馳騁角逐,慕味爭先。徼墨廣博,觀望之有圻。’”   “陛下當年賜殿下博望苑,有取廣博觀望之意,如今又賜予齊王園囿,取名為逐慕苑,看起來並非是為了合什麼意,倒像是特意與博望苑相合。”   “不過陛下賜殿下博望苑在前,賜逐慕苑在後,倒與《七發》中賦辭的順序顛倒了,也不知是為何。”   說完董仲舒一邊繼續看著簡牘,一邊從馬車上爬了下來。   隻對幾名仆從說了句“勞煩將這些簡牘都搬到我房裡去”,然後就頭也不抬的走了。   劉據則瞬間明白了劉徹將這座園囿取名為“逐慕苑”的用意。   楚太子。   貪欲過度。   享樂無時。   逐慕苑。   博望苑。   順序顛倒……   穩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次是真的穩了,穩如泰山的穩!   ……   溫室殿。   “哼……”   靠在龍塌上,劉徹心中依舊感覺憋了一口濁氣,一連數日都吐不出來。   適逢蘇文從外麵回來,劉徹隻瞟了他一眼,聲音沉悶的問道:“蘇文,劉閎的事可安排妥當了?”   “回陛下的話,一切已安排妥當。”   蘇文垂首答道。   “那就好,出去吧,朕要靜靜。”   劉徹並未有什麼反應,又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   “劉據啊劉據,朕以前覺得你不像朕,如今看來倒是朕打眼了,想不到你竟比朕當年還要乖張幾分,連這等忤逆之言都敢當真朕的麵說,簡直氣煞了朕。”   “這回朕故意將劉閎召回長安,又賜他一座逐慕苑。”   “你總該感受到危機了吧?”   “不要以為你替朕做了些事情,就可以在朕麵前口無遮攔!”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朕的道行深,還是你的脾性強,今後還敢不敢再如此不知進退?”   “說起來……”   “董仲舒已經去了數日,有他與你辯經,如今朕又給你加了如此危機,衛青和衛子夫必是皆已誠惶誠恐,也定會暗裡向你施壓。”   “你告罪認錯的奏疏最近幾日差不多就該寫好了吧?”   “不過朕可沒那麼好糊弄,一封告罪奏疏還不夠,是否將劉閎送走還需看你今後如何表現。”   “這回朕定要你永遠記住一件事。”   “你就算再有脾性,那也是遺傳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