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君臣策對(1 / 1)

紅樓京華 蘼蕪留夷 6599 字 8個月前

且說賈瑄將接手學堂之事通稟賈母,賈母隻當賈瑄起了玩樂心思,細細想後便也由著他去了。   賈瑄本意第二日便去學堂重整秩序,卻是宮裡傳了旨意,要文武百官上朝拜賀。   自賈瑄幾日之前在朝堂之上,眾人力勸朱祁鈺登基為帝。之後又與太後詳談,太後這才下定決心,改立郕王為帝。   如今看來事情已成,明日便要昭告天下了。   至於朱祁鈺這幾日來說,過得卻是極為憋屈。一眾朝臣勸進,自己作了三辭三讓。   諸位大臣自是心照不宣。這般把戲,自古以來也看的夠多了。   隻是誰人又能料想,這天下之主的位子,朱祁鈺竟是一點也不覬覦。自兄長朱祁鎮出兵之後,一直作盡監國本分,不想其他。   今日卻是形勢突變,被人架到了這個位子。這個位子,自己坐過,如今卻是要變成主人了。   枯葉三兩枝頭,寒鴉苦哀。落日彩霞挑朱樓,更在軒窗外。   賈瑄遠眺窗外景色,心情漸有舒緩。自從穿越而來,至如今,九死一生搏了地位,搏了名譽。   “這故事,又將走到什麼結局?”   賈瑄將身上的天子劍與荷包一並解了下來,放在桌子上。看著這兩個物件,沉思不已。   天色漸暗,光亮隱去。   賈瑄用過晚膳,早早便歇息了。   一夜無夢,至四更天。   賈瑄在熟睡中被晴雯叫醒。   起床之時,極度困倦。   瞇著眼睛從炕上爬起,晴雯拿著內襯衣物,給賈瑄套上,又給賈瑄穿上了皁皮靴。   帶著賈瑄去洗漱,賈瑄洗漱完畢之後,這才漸漸清醒過來。   對於明朝這上朝時間是極度厭惡,卻也是無法。   早起胃口不大好,卻也是晴雯監督著吃了些雞蛋,以防早晨肚餓。   將一切收拾完畢,這才又服侍著賈瑄穿了麒麟服,正了冠,出門而去。   賈瑄出門牽馬,抬頭隻見星空無垠,周遭一片漆黑,時辰尚早,心裡卻是頗有怨念。   一路打馬來到午門,此時早有大臣在此排好隊伍,一旁等候。   賈瑄按照自己武官品級,找了位置,雙手一縮,閉目假睡起來。   至天蒙蒙亮之時,午門城樓之上,陣陣鐘聲響起,宮門緩緩而開。   文武百官依次而進,至金水橋,在廣場之中再次整隊。旁邊數名糾察禦史,專以記錄交談出聲,步履不穩之人。   賈瑄一路上自是四平八穩,不疾不徐。卻也是看了不少樂子,有咳嗽或者絆腳者,皆被記了下來。毫無疑問,這些人之後要被在殿前彈劾。   賈瑄自當是看個笑話,也就過去了。   天色漸亮,孫太後與朱祁鈺二人身著禮服,端坐於禦殿之上。   朱祁鈺早派禮部專員,去祭祀天地宗社。   此時看著群臣漸進於大殿之內,朱祁鈺一時竟是有些迷茫起來。   賈瑄隨著群臣覲見,一時間眾人行了拜賀之禮,下跪奏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祁鈺此時坐於皇位之上,六神無主,也沒個頭緒。見諸位大臣朝拜,竟是轉頭看向了孫太後。   孫太後亦是微微點了點頭,不著痕跡。   朱祁鈺這才開口道:“眾愛卿平身!”   賈瑄隨著一眾文武大臣起身,接著便見到朱祁鈺宣讀即位詔書:   朕考太宗皇帝,仁宗皇帝之孫,宣宗皇帝之子。聖父慈愛,封授郕王。恪守禮法,親宗睦族。後天兵北伐,予以監國重任。如今,上皇北狩未歸,人心惶惶不定。為安定社稷百姓,人心得寧。重臣勸戴於朕,登及此位。以此布告中外,可大赦天下。   內容極短,也較為簡潔。大意便是說了朱祁鎮北狩,為了天下穩定,眾臣推了朱祁鈺登基,再無他話。   接著,朱祁鈺便又定了年號,名曰景泰。   ……   天色已近中午,這才散了朝。   上朝也是個體力活,賈瑄站了幾個時辰,身體卻也不適起來。   看了看周圍年邁老臣,走起路來,依舊是生龍活虎。   心裡竟是暗嘆,不愧是養的一副好身體。更有甚者,如此年紀,還能廣為納妾,行洞房之事。   賈瑄一時好笑,正欲離去。   一太監追趕而來。口裡念道:“真武伯,且請稍等!”   賈瑄聽得有人呼叫自己,轉過身來,卻見一太監急速走來。   疑惑道:“公公,可有事?”   太監趕了過來,氣喘籲籲:“真武伯,陛下邀您相談!”   賈瑄聽得是朱祁鈺找自己,也不知何事,心裡卻暗有猜測,便跟著太監走去。   一路上,彎彎繞繞,終是來到朱祁鈺休息之所。   臨進門之時,解了身上的天子劍,交於太監保管,隨後便一個人邁步進去。   太監見賈瑄進門之後,自覺將門合上,站在一旁守衛起來。   且說賈瑄進殿之後,別無他人,僅朱祁鈺坐於臥榻,身前一案,一壺茶,兩盞杯而已。   賈瑄上前行禮:“見過陛下!”   朱祁鈺見是賈瑄前來,拿了茶壺,將茶盅添上茶。   伸手示意了一下:“坐!”   “謝陛下!”   賈瑄來到案前,與朱祁鈺對坐。看著朱祁鈺似是迷茫,不知所措,隱隱有不安之意。   賈瑄自又猜測,也不開口,隻等著朱祁鈺開口。   朱祁鈺卻是不知如何說起,今日做了皇帝,心中略有不安,也不知如何施為;又似是心有萬千丘壑,雄心壯誌,卻也不知如何作為。   二人靜默半天,朱祁鈺一時倒了茶,竟是忘了讓賈瑄品茶,便開口道:“愛卿且嘗嘗此茶!”   賈瑄也是不急,端著茶盅嘗了一口。   “好茶!”   賈瑄近來喝的茶多了,對此也算是有點認知了。到底是皇家的東西,喝起來就是與眾不同。   朱祁鈺見賈瑄稱贊,便是開口:“此茶算是極品,稍後朕且著人賜予愛卿。”   “謝陛下!”   二人就此客套了一番,朱祁鈺這才開口道:“愛卿,朕今日登基。汝之功,朕自知曉。隻是如今,皇兄北狩,諸臣不服,瓦剌虎視眈眈,為之奈何?”   朱祁鈺雖說如今當上了皇帝,卻麵臨著諸多問題。一無根基,二無功績。上有太後壓製,下有百官牽製,頭頂上還懸著一個太上皇,這位子如何都坐地不安穩。   如此內憂外患之下,朱祁鈺壓力不可謂不大。   然而朱祁鈺多年監國,自然有其政治眼光。當務之急,便是先打下自己的班底,無疑賈瑄是最合適的人。   作為四王八公的老牌勢力,賈瑄是第一個在朱祁鎮被俘之後,帶著四大家族投效自己。   那麼,有著賈家、王家、史家在朝堂之上,為自己站擂,再好不過。   雖然朱祁鈺也是不大相信這三家之人,隻是如今事從緩急,也沒得其他法子。   隻得先相信賈瑄,用於製衡朝堂。   賈瑄聽朱祁鈺開口,自然知曉。   朱祁鈺急需自己人來控製朝堂,而自己主動投效,背後還有一股政治勢力,朱祁鈺沒道理不接受這雪中送炭的好處。   賈瑄想了想開口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世間自有萬法,不知陛下所問何法?”   朱祁鈺聽到這卻是大為不解,看這賈瑄故作高深,不知賣起什麼關子來。   但是明顯感覺到賈瑄話裡有話,猶豫道:“愛卿何解?”   賈瑄回道:“自古以來,為帝者。概以為天下法,為百姓法,為私己法,為禍亂法。不知陛下,意欲何為?”   朱祁鈺聽此,漸漸也有了眉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細細品味起來。   “此四法又當何解?”   賈瑄回道:“為天下法:計定天下,功沒四海。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如是;為百姓法:民生安定,百姓休樂,文帝景帝,仁宗宣宗如是。餘下二法,互為因果,貪圖享樂,驕奢淫逸,終至禍端,煬帝玄宗如是。”   朱祁鈺聽到這,卻也是明白了賈瑄何意。   可是如今遠水救不了近火,朝堂內外近乎混亂,如何在此追思起前朝舊事起來。都快火燒眉毛了,哪有心思想要作什麼秦皇漢武,文景仁宣?   朱祁鈺聽此卻也無奈道:“此智慮深遠,暫且不思。”   賈瑄笑道:“陛下所慮者,不過朝堂內外而已。西北瓦剌,人心不齊,不成禍患,舉手之間,便可剿滅。陛下以此為功績,自可震懾朝臣,收服人心。”   朱祁鈺內心卻是大有不屑,這事情動動嘴皮,當真是簡單。   抬眼望去賈瑄,卻是淡然自若,胸有成竹。內心竟是動搖起來,說不定就是如此簡單。   一時間天人交戰,猶疑不決起來。   賈瑄卻是也不急躁,輕輕端起茶盅,嘗了一口。   朱祁鈺神色不定,賈瑄見此開口道:“陛下如今之際,實不足慮。臣隻有一事不解,煩請陛下解惑。”   朱祁鈺抬起頭來,見賈瑄竟是有事問詢自己,答應了下來:“愛卿請講!”   “陛下自比於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如何?”   朱祁鈺滿心疑惑,話題怎麼又繞了回來。   “自是遠不及也!”   賈瑄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陛下自比於仁宗宣宗如何?”   “這……”朱祁鈺自是猶豫了一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回道:“亦不如也!”   賈瑄依舊點了點頭,再問道:“那陛下比之蜀漢後主如何?”   朱祁鈺聽到劉禪之後,卻是不淡定起來,連忙回道:“朕如何也比亡國之君強勝百倍吧!”   賈瑄卻又是點點頭,不作辯解,問道:“比之宋高宗如何?”   朱祁鈺自覺受到了侮辱,卻也按下性子回道:“自不消說,高宗如何與朕相提並論。”   賈瑄看是目的達成,笑道:“望陛下恕臣孟浪。自古以來君臣相配,陛下可曾聽過,嶽武穆一生願得後主劉禪乎?”   朱祁鈺聽此,這才恍然大悟,醍醐灌頂。   對於賈瑄等人投效,朱祁鈺一直以來便心存戒備。如今形勢危機,不得不用。   現在賈瑄直接挑了天窗來,尋求信任。   朱祁鈺與賈瑄談論至此,心中竟也是豁達起來,笑道:“若是愛卿作得嶽武穆,朕亦能作得後主。”   賈瑄這才抬頭盯著朱祁鈺,也不顧什麼失禮不失禮。朱祁鈺自是能感覺到,四目相對起來。   見賈瑄眼神堅決如鐵,朱祁鈺見此亦是越發嚴肅起來。   隻見賈瑄唇齒輕動,一字一句道出。   “如此,臣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助陛下比肩秦漢,直追堯舜。”   朱祁鈺聽此竟是內心掀起驚濤駭浪起來,見賈瑄胸藏天下,誌傾山河。   一時豪情萬丈,定下心來。抓著賈瑄雙手,站起身來。   “相交心同渡,君臣兩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