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1 / 1)

紅樓京華 蘼蕪留夷 4268 字 8個月前

賈瑄與朱祁鈺在大殿之內,相談甚歡。   賈瑄就當前局勢向著朱祁鈺詳盡闡明,當然有些話自是遮遮掩掩,搪塞過去。   天下大勢不變之下,微小細節,不宜深究。更何況有些事情,漸有端倪,卻未發生。   賈瑄不宜談論過多,對於西北瓦剌,隻是表述了一個戰略性的規劃。對於如何穩定朝堂,亦是淺談即止,不作細論。   在製衡這一方麵,皇家人員皆是個頂個的高手。朱祁鈺自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不必要說的太透,一點就通。   ……   二人相談許久,方才離去。   朱祁鈺著太監將人送出宮去,便自顧自的坐在那裡,沉思起來。心中回想著賈瑄之前所說規劃,細細琢磨起來。   朱祁鈺如今身份發生了驚天轉變,未來軌跡自是偏轉許多。站在人生重要的十字路口,如今也是漸漸有了方向。   越想眼神越是通明,臉上笑意不止。   神情舒爽,如今這茶品嘗起來,竟是格外香甜,一時頗為驚異。   正是喜不自收之時,卻聽得外麵來報。   “啟稟陛下,太後在禦花園內邀陛下賞花。”   朱祁鈺正欲再貪一杯,聽得此話,有些不解。   卻也隻得將手中茶杯放下,回應了下,將人打發了。   不知太後此舉何意,思來想去,沒個頭緒。隻得理了理衣裳,隨著太監移步而去。   步入禦花園,雖說正值秋季,花多謝敗。   但禦花園內,雖說地方不大,卻奇花異朵,色彩繽紛。鳥語花香,頗為艷麗。   園內多植秋菊,雜植百合月季,還有眾多叫不上名的……   再往園內而去,小橋流水,水中金鱗遊溯,爭搶餌食。橋上一眾人等鶯鶯燕燕,一片祥和。   孫太後被擁簇中央,正一手撚著魚料,一手播撒。   看著水中玩物,笑意融融。   朱祁鈺快步過來,向著孫太後見禮。   “見過母後!”   孫太後擺了擺手,示意身旁眾人退下。   眾隨侍退下之後,朱祁鈺連忙上前,扶上孫太後。   孫太後笑道:“本宮雖說也上了年紀,卻還不到要陛下攙扶的時候。”   說著便又扔了些魚餌下去,看著池內金鱗爭食。   朱祁鈺聽此,也不離手,亦是看著池內搶作一團,白皮翻湧。   內心略有厭惡,不做表現,說道:“兒臣以作孝道,無有其它。母後萬歲,花期永盛,萬不敢言“上了年紀”雲雲……”   孫太後笑了笑,也不做搭理,將話轉了其他去。   “陛下可是邀了賈瑄相談?”   孫太後也不看向朱祁鈺是何臉色,隻顧著投喂池中之魚,信手拈來,似是隨意問道。   朱祁鈺聽此,內心一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賈瑄而來。   內心稍有思考,便立即開口回道:“稟母後,如今瓦剌虎視眈眈。兒臣邀賈瑄相談,問詢良策,隻求早日尋回兄長。賈瑄建議……”   朱祁鈺正欲開口回答,卻是被孫太後出聲製止。   朱祁鈺如此竟是更加不解起來。   太後如今這般作態,不就是想知道二人談論了些什麼?   朱祁鈺聽得孫太後問詢,稍加思索之下,權衡利弊,便決定將所談內容全盤托出。   如今正欲開口,如何又被打斷。   “陛下如今乃天下之主。這治理天下之事,自是不必再稟告本宮了。”   孫太後自是閑適,依舊喂養著魚兒。   朱祁鈺聽得如此,卻是不敢托大,開口回道:“兒臣初登大位,諸事不通。自是多須倚仗母後斟酌……”   一番客套之下,將與賈瑄所談之言,整理大概,說與孫太後聽。   孫太後卻也不再出聲製止,臉上笑意融融,喂養著魚。仿佛諸事不關己身,也不搭話,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朱祁鈺見孫太後不做搭理,說的這些話不知孫太後是否關心,似有似無。卻也不能停下,將所談之言講述完畢。   話畢!一時沉默。   朱祁鈺看著下方群魚撕咬,孫太後隻顧喂食,一言不發,大有讓池中之魚,拚死奪命之意。   朱祁鈺內心壓力竟是越來越大,不知所措。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空氣正欲凝澀之時。   孫太後這才緩緩開口:“陛下覺得賈瑄此人如何?”   孫太後對朱祁鈺所言不甚在意,也不作以表態,隻是輕飄飄的轉到其他地方去了。   朱祁鈺自是不甚理解太後何意,卻也不敢怠慢,稍加思索回道:“賈瑄此人實有經天緯地之才,萬裡無一。”   在朱祁鈺看來,此評價已是相當之高。   孫太後聽此,依舊不做表態。   朱祁鈺卻是雲裡霧裡,再不知如何作答。   孫太後將手中餌料全部扔下,池中群魚爭相撕咬,圍團成球。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孫太後這才第一次轉頭看向朱祁鈺,開口回道。   朱祁鈺見孫太後竟是嘴角笑意莫名,盯著自己,便又見對方開口道:“有些人,可用可不用,可暫用不可久用,可重用不可信用。”   朱祁鈺聽此,內心驚雷乍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臉上表情竟也掩飾不住了。   自己剛想要任用賈瑄來把控朝堂,孫太後竟是出得此言,意欲何為?   究竟是沖著賈瑄來的,還是沖著自己來的?又或者兩者皆有?   朱祁鈺內心自是驚疑不定,多番猶豫。   思來想去,不知如何作解,隻得開口道:“母後所言,賈瑄此人,自是不可重用了?”   孫太後卻是笑道:“陛下乃天下之主,一切皆由陛下所定。”   朱祁鈺越發糊塗起來,孫太後即不不肯定也不否定。   所有一切,好像又推到了自己身上,那麼今天所做的一切,僅僅是為了敲打嗎?   正欲追問之時,卻見孫太後已然開口道:“果然是步入老態,歲月不饒。”   朱祁鈺聽此,也隻得行了禮,緩緩退去。隻是內心的疑惑,卻是越來越重。   孫太後見朱祁鈺帶人離去,望著遠去背影,竟是嗤笑一聲,口中喃喃道。   “可惜了!”   而一太監已然悄無聲息來到孫太後身旁,伸手攙扶著孫太後。   孫太後似是習以為常,顯然知道身旁太監早已聽到自己口中所說之言,便又開口問道:“你覺得可惜嗎?”   太監回道:“老奴自是不知。”   孫太後聽此也不再追問。   土地上,隻需一顆種子,數月之餘便可開出一朵鮮花,又數月之餘自可謝敗;若是人心上,種下一顆種子,不消片刻,便可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永不消匿。   轉身看了看禦花園內,花朵爭妍鬥艷,笑了笑。   “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