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在現在。 四周的百官,也一直將這皇城根下的一幕,看在眼裡。 因為站的遠,他們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皇長孫的臉部表情,包括一係列的態度變化,還有蘇閑的動作,他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待看到朱雄英,先是一臉好奇的看著蘇閑,隨即說著說著的時候,整個人就暴躁起來,氣的手舞足蹈的時候。 一眾戶部官員。 紛紛驚惶不已的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冷汗。 說白了。 這次空印案,就是陛下對著戶部,以及各個地方的官府官員來的。 蘇貴淵的事情,能緩一天,他們就能多活一天。 戶部也不至於因此,遭受到更深層次的波及。 原本。 看到皇長孫出來,他們一邊猜測那封奏疏內容,到底怎麼驚醒陛下的同時。 也在考慮著,那位皇長孫和蘇閑之間,接下來的“關係”。 若是皇長孫開開心心,那就意味著其背後的陛下,肯定心情不錯。 若是皇長孫都不開心,甚至懲治蘇閑。 那就完了! 看表情識人,是他們最拿手的本事。 就比如剛才,皇長孫氣的手舞足蹈的時候,他們隻覺得整個人的,似乎都離深淵近了一步。 而下一刻。 皇長孫又呆頭呆腦的點點頭,還是一直點頭那種,看著下麵蘇閑侃侃而談…… 到最後。 蘇閑甚至一下子將手,指向了自己的父親! 妥了! 一時間。 戶部官員的呼吸,似乎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們集體身體前傾,若非四周有冷冽的親軍都尉府的士卒看著,他們甚至能不顧一切的跑到城墻根去偷聽。 但無論如何。 現在就是最重要的時刻! …… 而同一時間。 “這小子在給咱大孫挖坑啊!” 聽著蘇閑循循善誘的話。 朱元璋也不由得和馬皇後對視一眼。 不由得一陣無語。 “他鬼心眼怎麼這麼多?還知道忽悠咱大孫?可憐咱大孫良善可愛,著了他的計!” 這畫麵轉變的太快,他們還反應不過來。 剛才還談論國事。 那小子一通分析,又是貪官公然而然的損耗,又是百姓叫苦不迭,又是北伐的軍國大事…… 結果一眨眼,畫麵一下子就變成了,兩個孺子似乎在交換什麼玩具一樣。 又是什麼君子之交?什麼等價交換?什麼你幫我,我幫你? 不就是給咱們大孫挖坑嗎? 不過…… 朱元璋倒也沒生氣。 而是恍然過來。 這才是兩個孩子該有的年紀,才會出現的對話方式。 至於蘇閑的私心…… 若是官員,他定會憤怒之極,直接揮手讓人拉出去砍了。 在咱眼皮子底下耍小心思,砍的就是你。 但孩子不同。 一介孩童,能為其父做到這般地步。 都是為人父母,他又怎麼不會心生感慨? 童言無忌! 兒童率性天真,要做什麼不做什麼,目的就在那裡,一眼就能看到。 正因純真,才會勿怪! 而這時。 在蘇閑說完了自己的目的後。 便看到朱雄英也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了不遠處。 “他是你的父親?” “是。” “皇爺爺為什麼要抓他?因為這次的貪汙嗎?可皇爺爺說過,貪汙是大罪,是殘害百姓,是侵吞民脂民膏。殺一個貪官,能讓十個百姓過好,就是值。” “可他不是貪官!”蘇閑指著身後,“他還為這大明做了許多事。” “那皇爺爺為什麼要抓?”朱雄英眨巴著眼。 “抓人不要證據,想抓就抓,查不到罪證也要抓,明知冤枉還要硬著頭皮抓,為什麼抓?這得問你皇爺爺去。” 朱雄英不知所措,看著下麵的蘇閑,又想看向一邊的皇爺爺。 朱元璋被孫兒澄凈天真的視線看著,一時間竟然有些心虛。 此時朱元璋也不禁內心腹誹: “這小鬼頭,走一步看一百步,有八百個心思,就會忽悠咱大孫。” 而他現在也陷入遲疑。 若說放不放蘇貴淵,其實對他來講,沒那麼大的負擔。 起初。 定著戶部的罪,也是因為他們知情不報,恐有貪汙,官官包庇。 可問題是,蘇貴淵真沒查出什麼來。 相反。 還很窩囊。 大明開國這一段時間,就算是豬,那也能飛上天。 可蘇貴淵就雷打不動,這麼些年,別說官場上一個說上話的同僚都沒有。 就連他往日的下屬,還是他親自教人家核對賬目的。 結果人家高升,有的都離開了戶部,有的還放到地方。 結果蘇貴淵就能耐大,一動不動。 他仔細查了還發現,蘇貴淵,老好人。 喜歡幫人家核對賬冊。 這次戶部大清洗下,那麼多的賬目上,就他核對完成之類的蓋印最多。 此次案件,不找他找誰? 都是官場上混的,需要為自己的言行承擔責任。 不是什麼兒童天真的世界觀,“分個對錯”就行。 責任在你,怎麼可能跑掉? 當然。 話說回來,如果真的秉公辦案,查清事實。蘇貴淵也的確罪不至死,隻要沒有貪汙、包庇其它官員,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在他洪武皇帝眼裡,就是個持身守則的好官。 可問題是……人太多了,一個個查下去,得什麼時候。 倒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一個大包袱下去,全都給收拾了。 可眼下不一樣了。 如果這小子真的有,足夠善後空印案的兩全其美之策。 別說是一個蘇貴淵了。 就是在他看來,把整個戶部加上,他也能為這個兩全法的答案豁出去! 前提:真有兩全法。 至於戶部,無非是再換一批人罷了。 在他看來。 這天下的萬般行業,隻有官員最好當。 況且他在朝堂上,也已經明言: 若是真有這兩全法,別說蘇貴淵沒犯事,就是犯事了,也能功過相抵,不僅消了你的罪名,還扶你青雲直上! 蘇貴淵和兩全法比起來,孰輕孰重,這還用說? 一邊想著。 他正準備開口的時候。 卻見。 此刻的大孫,似乎也已經思考完。 他收起了那緊皺的小眉頭。 忽然看向遠處,大喊道:“你們把他給我放了!” 呃…… 正在遠處的親軍都尉府的士卒,整個人的腦袋都大了。 而蘇貴淵更是睜大了眼睛。 放……放了? 放當然是不可能放的。 聖上沒有下旨,皇孫喊得再厲害,也無濟於事。 而這時,朱雄英也發現自己說的話,對方根本不聽。 他低下頭,“皇爺爺,你不是說,為君者應該賞罰分明嗎?他若沒罪,為什麼要處罰?” 朱元璋被問的老臉一紅。 同時,他很快朝著暗中揮了揮手。 一邊笑著小聲道:“既然是咱大孫的意思,咱姑且就答應了。” “真的?”朱雄英睜大眼睛。 朱元璋笑著點頭。 這個臺階,官員給的他不踩。 什麼欽天監的狗屁星象之變,不如咱孫兒疑問的一根毛。 但他同時又叮囑道: “但你要告訴他,讓他說實話,說明白了,說清楚了。咱大孫答應的,就是咱答應的。” 聽著皇爺爺說出這番話。 朱雄英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好!” 說著。 他又吭哧吭哧,在朱標的幫助下,爬到了城頭上。 探出小腦袋。 “你們把他給我放了。” 他再度朝著遠處一喊。 這一下。 讓一直關注的百官,都極為驚愕的是…… 那兩名獄卒,竟然還真點了點頭,旋即鬆開了蘇貴淵。 放了? 就這麼放了? 戶部一眾官員,本來就急的墊著腳查看。 現在看到這一幕。 包括尚書在內的,隻覺得自己一方,仿佛打了什麼打勝仗一樣。 一個個差點都喜極而泣。 更有甚者,甚至望著城頭上的皇長孫,就像想著“聖孫英明”的話了。 要知道…… 蘇貴淵,現在代表的可不是他一個人。 他代表的是,整個空印案的方向啊。 而其他官員,也是一陣目瞪口呆。 眾人左思右想,對於那兩個孩子到底談了什麼,越發好奇,甚至好奇到了抓耳撓腮。 最後,卻是均不約而同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目光看向了禦史臺。 侍禦史塗節! 就是現場百官,唯一看了那封奏疏的人。 那裡麵,到底說了什麼? 而此時。 蘇貴淵看著,果真鬆開了他臂膀的兩個侍衛。 內心也一陣荒誕,就這麼放了自己? 他猛地抬頭,看向蘇閑的方向…… “現在,伱說說吧。” 朱雄英費勁巴拉的又將小腦袋探出城墻,低下頭,臉上笑嘻嘻,“看見了吧,我說放了皇爺爺就會聽。” 蘇閑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說真的,他不怕朱元璋出爾反爾。 原因很簡單。 如果是在百官麵前,來這一招,他還擔心朱元璋會不會殺個回馬槍。 但在自己的孫兒麵前。 自己父親蘇貴淵的重量,恐怕還不至於,讓朱元璋在這小皇孫幼嫩的心裡,留下陰影, “你幫我,我幫你。”蘇閑伸出了大拇指,“你說話還真算數。” 哄孩子嘛,他最拿手了。 果然。 朱雄英揚起小臉,笑得越發燦爛。 “那就說說吧,我要聽實話。” 蘇閑點頭,“我愛說實話。” “說白了,善後空印案,兩全其美的原理其實很簡單。” 這時。 朱標、馬皇後,包括朱元璋在內,全都屏息凝神。 期待著蘇閑的答案。 卻聽,下一刻,蘇閑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但朱元璋的臉,卻瞬間憋成了豬肝色。 “就是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