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也沒有多管哭泣的秦可卿,接著說道:“事情到後來,你就知道了,大哥對父皇心生不滿,大逆不道,最後謀反了,兵敗了,不過你不知道的是,大哥沒有死,他被關了起來。” 賈牧道:“二郎神廟裡是否?” “不錯,他就關在二郎神廟的地牢裡,父皇說讓他此後不見天日。” 秦可卿也收起了眼淚,顯然也被這樣的消息所震驚。 “他前些日子死了,心有不平,做出這些事來,賈牧,我才聽說你再查二郎神廟,不要查了,查下去,對你沒有好下場。”長公主一雙秋水眼眸看向秦可卿,扭頭看了賈牧一眼:“你出去罷,我和她有些話說說。” 賈牧頷首,到門外吹風。也不知她們說了多久,隻見一輪冷月從東邊升起,院裡一片蒼蒼桂影。 熱消絳燭,冷芳冰膚,長公主久久不出,賈牧便去了陸嬰寧的房間,圓形窗前,月影如一枚大大玉錢,賈牧摸著陸嬰寧的手,賞影。 漸漸,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長公主府派來的那個人,他很有問題,長公主如今是這副表現,那麼她就不會做出殺人然後栽贓給廢太子亡靈之事,此事,必定有人籌謀,而且他很聰明,料定賈牧絕不會問長公主談起此事。 隻是,為什麼是我呢? 為什麼要拿我做局呢? 賈牧細細思索著,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他的影響力很大,可以影響長公主,也可以影響太上皇後,他還是禦前行走,可以對皇帝進言,最近那麼多詭譎的事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來是有計劃的,他們的意圖是什麼,賈牧不好說,但其中必然隱藏著一個天大的陰謀。 賈牧打算先從吳氏身上查,因為她的腦袋還沒有被發現,既然沒有被發現,她就有可能沒有死,而是活著,如果她活著,無遮的身體也與其他人不同。 “夫君,你怎麼神思恍恍惚惚的?” “精神恍忽,若有所喜...”賈牧念誦了大大段的神女賦,“夫何神女之姣麗兮,含陰陽之渥飾。披華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奮翼。其象無雙,其美無極;毛嬙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麵,比之無色。” “寧兒,為何古來文人並沒見過神女,但經宋玉詞賦後,也能為之神往?” 陸嬰寧搖頭,賈牧道:“因為人人想過好日子,同理,為什麼怕鬼,就是不喜歡這種壞東西,不過對鬼,怕是沒用的,躲隻是一時的,韓文公有篇《送窮文》,對窮鬼要送,對惡鬼更要送,它不走,就要強迫它走,拿鞭炮炸,拿大炮轟,總歸要讓它走。” 陸嬰寧眼含笑意,“我才不怕鬼。” 賈牧就愛她的這個不怕天、不怕地的性子,說道:“拿筆墨來。”提筆,揮毫寫下韓愈的《祭鱷魚文》 韓愈是借鱷魚來向藩鎮大帥,貪官汙吏宣戰,賈牧抄寫此文,也是為了向這位戰士汲取鬥爭的精神力量。 樓臺月明燕夜語,雄雞一唱天下白。 馬車滾滾,賈牧的車上坐著吳仲豪,他們今兒打算去喬泰那邊看看,喬泰這個人實在是太巧了,無頭將軍案裡有他,吳氏的死,或者說失蹤,跟他似乎有些關係。 畢竟虞好已經在大牢內自盡了,吳仲豪業覺得真兇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喬泰的家原本是二郎神廟,近一個月前搬去了城南,賈牧還是從邱白圭這裡得來的消息。 三進的院落,北邊正房三間,西廂房兩間,東邊一間,這三麵屋簷下用回廊連通,每麵臺階上立著兩根柱子,以支撐回廊。庭院也算寬敞,種了兩棵樹,一棵是槐樹,另一棵是枇杷樹。 賈牧拿銀子先問了門童1,門童說自家主人並不在家,賈牧又給了一兩銀子,那門童說家中最近來個美貌的小妾。 賈牧點頭:“我們是有些急事,要見你們主人,既然你們主人不在,煩請你把這信遞進去。” 喬泰的老婆花氏見了來信,倒也戳中心意,喬泰近來因為這個女子冷落了她不少,既然親夫尋來,不妨見見,人家既然肯給錢,不妨送出去。 便把那個小妾叫來,道:“門外來了個客人,我和你一起見見。” 二女走到門口,吳仲豪見到那個美貌女子大驚失色,“怎麼是你?” 她竟然就是吳仲豪的妹妹,吳氏。 吳氏見了吳仲豪道:“你們...”再不能說了,眼裡流下淚來。 吳仲豪怒道:“既然活著,為什麼不回家,知不知道老太太為了你的事兒,都病了?” 吳氏道:“老太太怎麼了?” “你快把你的事兒說了,你那丈夫為了你的事兒,已經在獄中自盡了,你還不快把事情了?” 花氏目瞪口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賈牧掏出一張百兩的銀票:“這件事說來話長,若是旁人看到嫂嫂和我待在一起,還不知怎麼編排呢。” 花氏拿了銀票,又忍不住打量賈牧幾眼,轉身離開。 吳氏啜泣道:“....他不能人道,我也不滿,一來二去就被他給勾搭上了,一夜,他找到我說,此後可以雙宿雙飛,讓我找個時候與他私奔,我怎麼想到會成這個樣子呢?” 賈牧忙問道:“喬泰來找你的時候,身邊是不是有個女人?” “有,他那個時候身上背著一個睡著的姑娘,說有這姑娘事情就會解決的,讓我先走。” “難怪,難怪你們府上那麼多人都沒有聽到動靜,原來人早死了。” “什麼?”吳氏一愣。 賈牧:“你平時放哨,幽會,自然無人知道你離開,原本天衣無縫,但是喬泰背後的女子被他殺死,還特意割去了頭顱,大夥都以為你死了,才把你丈夫緝拿在案。” “不要說了,我願意以死謝罪。” 賈牧道:“你先別急,現在隨我們去府衙一趟,認一個人,這樣,你或許1還能留個全屍。” 吳氏低頭默然片刻,隨後抬起頭來,點頭。 一路上,吳氏始終不敢抬頭,而吳仲豪又怒又喜,又悲又嘆,所怒者,在妹妹的行止不檢,喬泰的手段毒辣,所喜者,在妹妹尚存於世,能留完屍,所悲者,妹妹終不能活,一家人從此陰陽兩隔,所嘆者,才過去幾日,世上竟恍若隔世,從前陽光遍長安,現在這神京都有點鬼氣森森了。想到此處,不免滾下淚來,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