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驚疑問道:“什麼?” 馮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剛才聽你先生說那屍體上的字,是從左胸依次偏向右腹,是這樣嗎?” 他抬起手,用手指在自己胸口滑動。 仵作點頭,“大致是這樣,符合手臂骨架行進路線。” 馮淵點點頭。 說著伸出自己左手,“但兇手忽略了,蘇明慣用手是左手,他是一個左撇子。” 他在自家小院門口,第一次見蘇明撚開扇子時的姿勢,就意識到了這個細節。 除非慣用手是左手,或刻意練習過,否則沒幾個人用左手單手撚扇。 剛才想來又細細在記憶裡搜索。 發現與蘇明接觸時,他有時候確實主手為左手這個問題。 隻不過他平時寫字,還是用的右手。 所以不觀察仔細,外人沒有人會意識到左撇子這個問題。 仵作出聲質疑道:“馮先生,死者是不是左撇子這點我也確認過。 “但見他右手中指的第一個關節,與食指、大拇指指肚處都有繭子,確實是用右手寫字無疑,所以我認為他習慣手是右手。” 聽到此處,此時蘇明父親站起身,說道:“蘇明確實是個左撇子,不過我從小教他寫字必須有規矩,右手持筆,心中才有章法,他右手練字,都還是靠戒尺打出來的。” 馮淵開口道:“這樣就說的通了,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需要用力劃出血痕,肯定是平時用哪隻手更順手,就哪隻手來操作。”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真相隻有一個!” 堂內眾人不免呼吸一窒,凝神屏息。 馮淵沉默片刻。 緩緩說道:“蘇明是在昏迷情況下,兇手用他的手指,在其身體上刻下了字。” 他的結論,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片刻後。 李捕頭也湊了過來,開口道:“馮公子,隻是有一點我還是不太明白,現場我仔細看過,隻有一個人的鞋印,那死者是怎麼掛樹上去的?” 馮淵左手食指指節,輕輕點擊著自己下巴。 略微思索片刻後,抬頭朝仵作問道:“地上鞋印深度呢?” 仵作說道:“看上去比平常男子,踩在地上的鞋印要略微深一點,不過考慮到死者比常人高大,鞋印應當是正常的。 “況且鞋印與死者一致,死者鞋底上的泥土也與地麵泥土一致,所以我認為現場沒有第二人,是死者自己上吊。” 馮淵點頭,沒有與他爭論這一點,開口問道:“吊死蘇明那棵樹是什麼樹?” “榕樹。” “樹齡多少?” 仵作為難,“這。” 蘇明父親說道:“那樹我小時候就有了,聽老人說他們年輕時種的,應該有三四十年了吧。” 仵作麵露疑惑,不明白他的目的,“先生,問樹齡何解?” 馮淵解釋道:“榕樹能活百年以上,生命力很強,三四十年左右正是他們生長旺盛,氣根發達的時候。 “這個時候它們呼吸更多靠樹上氣根,地下樹根則更多用於獲取養分了,沒有透氣需求,導致這個年齡段的榕樹,比它們小時候,更容易使得周圍土質緊實板結。 “這樣就意味著那棵樹周圍土質,會比其它地方要硬,這一點可以下堂過後去實地測驗一下。” 仵作小雞啄米式的點頭,感覺自己又學到了很了不起的新東西。 馮淵繼續推測道:“如果結論正確,也就意味著有人提前來到屍體發現地,提前掛好了活套繩子。 “兇手專門選擇土質較硬的地層,這樣可以掩蓋鞋印的深度,不會被老仵作看出來鞋印深度不正常。 “隨後兇手在處理好死者身體後,背著昏迷的他來到樹下。 “直接將他掛到了準備好的繩套上,也意味著那個時候,蘇明其實沒死。” 李捕頭開口,質疑他這個推測,“現場隻有進入的鞋印,沒有出來的,鞋印也不雜亂,把人掛樹上肯定有出去的腳印吧,何況兇手進去多次?” 馮淵擺擺手,“很簡單,原路退著回來就好了,兇手願意花費大量功夫,去偽造一場既像是兇殺,又像是自殺的案件,這些隻是順手之舉。 “也同樣意味著兇手心智極高,或許身懷武功,並且從作案手法上看,想必兇手殺的人,絕對不止這一個。” 李捕頭問道:“如果真是這樣,兇手整的這樣復雜,究竟是為何?” 馮淵沉默。 堂中也沒有人回答。 蘇明父親眼中含淚,對著馮淵說道:“那既然如此,你說說看,到底誰是兇手?” 後者搖搖頭,“這很不好說,這種案子很難破。” 蘇明父親聽聞哭出了聲。 馮淵對著死者家屬行了一禮,起身後安慰道:“不過,再狡猾的兇手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種強迫癥如此厲害的兇手,肯定也有異於常人的地方,但這些都隻是推測,真實情況需要去現場探索了才能發現。” 他戴著鎖鏈對著何明光拱手道:“隻是何大人,我已經自證清白了,請鬆開我的鎖鏈。 “趁著兇手可能還沒跑遠,要抓緊時間破案,帶我去看看屍體和現場吧,或許有什麼新的發現。” 漓陽縣薛家後堂內。 一個小廝飛快地穿過庭院,在薛明森房門外輕輕叩門。 裡麵傳出薛明森的咆哮,“不是告訴你們,辦事時不要來打擾我?” 小廝說道:“老爺,那個錢莊張老板讓人帶話過來,說是上午馮淵帶著三千兩銀子過來想換成銀票。” 薛明森開門,衣裳不整的問道:“他一個人怎麼敢?” “老爺,張老板說他帶了一兩百個人,烏泱泱一片,幾句話說的不對,那些潑皮還想要打他,被那個馮淵兩句話嗬斥住了。” 薛明森眼皮跳了跳,心中感覺不妙。 不可能啊,那馮淵難道一分錢都不在意,全捐給鄉紳了? 不對啊,昨天小廝說那馮淵扣門的緊,斷不可能這麼慷慨。 他眉頭一凝,“山上呢?” 小廝輕聲說道:“昨晚就上去說了,今早銀子才送去馮家,想必山上就算迅速,也需要一兩天反應時間吧。” 薛明森“啪”的一耳光扇了過去,“我要你給我分析。” 小廝捂臉不敢說話。 薛明森心裡嘟囔道:還好我還留有後手,小小馮淵看我整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