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居然還有那個打算?(1 / 1)

在陳留,表字為“孟卓”的名士。   此人的身份,便不難猜出——   陳留太守,張邈!   “上次一別,已是匆匆三載。”   張邈同樣嘆了口氣:“這期間操心之事頗多,蒼老也是正常。   允誠你呢?我觀你雖鋒芒內斂,卻神采奕奕。看來壽張之役後,你就隱居起來了?”   他話中多了一抹責怪之意:“難怪那時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屍首,最終隻得以木雕下葬祭奠。因你之死,我心甚痛,大哭了足足三日。”   “出身泰山平陽的大漢濟北國相鮑信,確實已經死在了初平三年。”   張信搖頭:“現在的我,是潁川陳氏長孫的親隨,張信。”   “這成何體統?”張邈不解,“泰山鮑氏乃是名門,世代以儒雅顯名。令先祖子都公曾任司隸校尉,受光武皇帝稱贊。令尊更曾任少府、侍中,名動一時,你既是名門之後,怎可自甘墮落成為奴仆?這……”   話說到一半,張邈便恍然:   “你改姓了張?難不成是因為……”   “大賢良師曾對鮑氏一門有再造之恩,自那時起,阿父便帶我兄弟二人立誓追隨。”張信鄭重道,“今父、弟皆逝,鮑信又以死了卻所有過往,如同重生,為何不能隨大賢良師改姓?”   張邈頓時無言以對。   許久,他看向蔡邕墓所在的方向:   “手下探子來報,你並非孤身而來。同行還有一年輕儒士,以及一群精銳。   那年輕儒士,莫非就是你所說的陳氏長孫?”   “一別數年,你還是沒有長進。”張信說話很不客氣,“明明已經有了猜測,何不直言發問?”   張邈長長一嘆:   “他,真是阿寧的兒子?”   “毋庸置疑。”張信說道,“他容貌與大賢良師年輕時極像,絕不會錯。”   “可,可他不是一直都被孟德帶在身邊,由丁氏撫養,並傳言他早已病死了嗎?”張邈拳頭漸漸攥緊,“他為何會成了陳氏長孫?!為何!”   眼看張邈一張臉有漸漸扭曲的征兆,張信反問:“那,你又為何暗結呂布、陳宮,險些令孟德身死敗亡?   不要跟我說什麼他殺了邊文禮之後,令你惴惴不安,擔心他下一個就會殺你。陳公臺那等反復無常之輩,或許能拿這個誆騙別人,你張孟卓與他相交多年,他就算再冷血,又豈會向你揮刀?”   張邈一下子冷靜了。   他望向遠處,許久,緩緩道:   “自阿寧死後,我就一直懷疑事有蹊蹺。   她是何等身手,袁、曹二人皆師從劍術大家,武力超群,若持劍在手,獨對數十人亦可從容而退。但他二人聯手,卻依舊被她死死壓製。而那向來自命不凡的袁公路,嗬!   且,她自幼習武,每日健體強身乃是必做之事,加之自幼就對大賢良師那如通鬼神之醫道耳濡目染,你讓我如何相信,她會死於一場普普通通的風寒?   我甚至還親自去問過丁氏,但她提及此事時滿麵悲傷,卻一言不發,隻是哭泣,分明就是有難言之隱!”   張信看著他:“這,就是你自酸棗會盟後,便逐漸與他貌合神離,乃至互相提防的原因?”   “也不全是。”   張邈坦言:“他是真正的豪傑,胸有韜略,精通兵法,他的那些同族兄弟更是驍勇善戰之輩,連還未成年的晚輩,都有不凡之姿。初始雖略顯狼狽,但我對他能成大事,從不懷疑。   但亂世起兵,除非所統領的是世代依附的私兵部曲,否則許多時候都難以一言而定一切。   張孟卓自認名望家資尚可,卻無大才。莫說是統禦各方上下齊心,便是平衡這陳留一地的多方勢力,亦是令我心力交瘁。”   張信默然。   他也曾起兵舉事,知道身為一方將首的難處。但他能克服這些難處,讓麾下兵眾齊心協力去做事。   張邈則沒有這個能力,他自己都承認。   所以,張邈與曹操漸行漸遠,懷疑陳孟之母為何而死隻是一個誘因。   關鍵在於,他平衡不了自己集團內部!   他的部下,他的合作者認為,日漸強大的曹操會傷害他們的利益!   作為名動中原的一方豪傑,張邈沒有能服眾的能力和戰績!   壓服不了,就隻能不斷妥協讓步!   而妥協讓步多了,便積重難返,反而成了被裹挾的那個!   “他早就看出這一點了,也向我表明過態度。否則,征陶謙之前,他不會跟家小說,如果回不來,就來投我。可……”   張邈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   他與呂布、陳宮暗中聯合,背叛曹操,雖沒有讓其徹底敗亡,卻也損失慘重。   決定是他下的,無論原因如何,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他看了看蔡邕墓的方向:“接下來,是關於他的事。”   張信眼神一變,整個人仿佛都跟著緊繃起來:   “那孩子已經完全忘了關於孟德的所有事情,甚至對其很是厭惡!他與此事無關,你……”   “允誠莫要辱我!”   張邈搖頭:“於我而言,他是大賢良師之後,阿寧的親子。既是故人之後,來到我的治地,豈有不見之理?”   張信盯著他看了好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正與蔡中郎之女交談,晚些再見吧。”   “蔡昭姬?”張邈表情有些古怪,“那蔡昭姬雖姿才俱佳,卻是已經嫁過人了,他居然還有那個打算?”   這一問把張信問懵了:   “你指的是什麼?”   “你不知道?”   張邈愣了一下,隨後搖頭:“也對,那時你並不在場。   當年蔡中郎曾邀請大賢良師到府上做客,為了迎接,他不僅親自清掃街道,籌備相關事宜,更請了許多雒陽城中的名士前往,以顯重視。   當時,我也是那些名士中的一個。”   張信點了點頭。   當年那場蔡府夜宴由於太過出名,在當時,整個雒陽都為之轟動。   慕名而來的士人們,將蔡府附近的幾條街都給擠滿。   他們沒資格進府,乾脆就直接在街上擺座飲酒暢談,就為了能有點參與感。   蔡邕本人為了迎接張角到來,從一大早就著正裝在街口等待。   在張角出現之後,這位天下聞名的大才,從頭至尾都執禮甚恭。張角不說話,他連頭都不敢抬。   此事聽起來很不真實。   要知道,桓、靈二帝時期,宦官得勢,黨錮嚴重。任何士人集會,都有可能會被當時權勢彪炳的宦官們扣上“結黨”的帽子,然後就是收押、杖斃、牽連、流放的死亡套餐。   但張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個例外。   這個出身不高的巨鹿人,當時不僅是雒陽的頂流,更是整個天下的頂流。   除了備受士人推崇外,雒陽城中的各路達官顯貴皆以與之結交為榮。   皇宮之中,不僅權勢熏天的十常侍與他結好親善,連再興黨錮,後來更被不少士人詬病荒唐的靈帝,對他也是言必稱大賢良師。   誰要是敢說他結黨,靈帝會第一個跳起來砍人。   甚至於,靈帝在得知了這場盛會之後,都有微服前來的想法。   “這跟他,以及那蔡中郎之女,有什麼關係?”張信不解。   “當時,大賢良師就是帶著年僅六歲的他,獨自前去的。”   張邈笑著道:“入府之後,蔡中郎家屬一一出來拜見,在見到那蔡昭姬時,大賢良師居然在稱贊一番之後,問是否許配過人家。   若未曾定親,不如許給我這孫兒。”   張信目瞪口呆。   “若非如此,後來那董卓會那般高看蔡中郎?死於他手的大才,還少麼?   才學和聲望隻是表象,真正重要的是這一層關係。”   張邈搖頭:“當初董卓被袁隗征辟後,曾因酒後失言觸怒袁隗,有身死族滅之危。若非大賢良師為他求情,稱他‘若好生教導提點,可堪大任’,他命都沒了,又如何能在後來出任並州刺史和河東太守,並最終亂朝?”   說著,他又是一聲長嘆:   “可惜,大賢良師早卒,聲譽又被黃巾賊眾所毀。自那之後,莫說是那場夜宴,就連他的名字,都少有人敢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