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當前處於戰爭狀態,舒縣縣城之內,街道依舊十分整潔。 城中百姓出行並不受限,甚至連集市都在正常運行,百姓們或許會抱怨一兩句仗怎麼還不打完,但看得出,他們是不愁生計的。 有過往的年輕女子們,見到陳孟,甚至還會停下腳步,一邊偷偷看他一邊低語竊笑。 “好地方。”陳孟不禁稱贊。 “一切都多虧有陸公啊。” 老主簿感慨道:“陸公初至此地時,這裡剛剛經歷戰亂,城中整屋不存,百姓流離,餓殍盈街,處處慘不忍睹。 而在陸公的治理下,這才幾年過去,舒縣就已經成了商業繁榮,百姓富足,聞名整個江北的繁華之地,淮南、安豐皆有大族想要遷居至此。 可惜,還未曾成行,孫策就來了。” 聽他提起孫策,陳孟不禁有些擔心,把孫策一個人留在城頭那邊,會不會有些不妥。 老主簿則早就猜到這一點,笑著擺了擺手: “陳君放心,陸公若不發話,將士們就算再恨孫策,也不會輕舉妄動的。” 太守府距離城門不算太遠,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 老主簿在將陳孟帶到書房門口之後,便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 陳孟則深吸了一口氣,對書房拱手: “晚輩陳孟,拜見陸公。” “進。” 進了書房,陳孟一眼就看見,身材高大,表情肅穆的陸康,正端坐在那裡,直勾勾盯著自己。 一種無言的壓迫感,隨之而來。 這老人,很不好說話的樣子…… 陳孟悄悄作出判斷的同時, 陸康盯著他那張臉,之後一指自己下手的位置: “過來坐……嗯?” 他目光一凝,盯著陳孟腰間的玉佩看了好一會兒,才有些詫異地問道:“你這玉佩,哪來的?” 什麼情況? 見麵不噴我,不問我家長輩如何,先問玉佩? 心中雖是詫異,陳孟還是如實作答:“是友人相贈。” “什麼樣的友人?” “蔡中郎之女,蔡昭姬。”陳孟說道,“先前途經陳留,去祭拜過蔡中郎之墓,與其女蔡昭姬相識。相處數日後,臨別前夕,她托人將此玉佩轉交於我。” “嗬嗬嗬……” 陸康笑了,一直釋放的威嚴壓迫之感消失不見,整個人看起來竟顯得十分和藹: “看來,你與那蔡昭姬,已是私定終身?” “啊?” 陳孟一愣:“陸公,這話從何說起?” “你不知道?” 陸康臉上笑意更濃,一指那塊玉佩:“此乃蔡氏一族的族長信物。當年我與蔡中郎相處時,他曾提及過此事,故而識得。 你與那蔡昭姬若沒有私定終身,她又為何會以此玉相贈?” 見陳孟跟石化了一樣,陸康不禁疑惑: “怎麼,你真不知道?” 陳孟這才又對陸康行了一禮:“若非陸公今日點醒,我怕是要一直糊塗下去。” 陸康明白了:“你是因為她從未與你明說此事,所以一直沒有察覺她的心意?” 見陳孟點頭,陸康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他: “年輕。” 說著,老人伸手示意他坐下,之後又毫無架子地湊近了些:“那蔡昭姬畢竟是女子,且正值服喪期間,就算她對你有意,又如何能開口?你應該……” 見這位聞名江北的老名士,竟然有教自己談戀愛的架勢,陳孟的腦子,是真的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他來之前,都已經做好被陸康這位義烈老名士狂噴一通的準備了。 結果,不僅不噴我,反而開始八卦我的私事? 這人設不是崩了? “不過,我曾聽聞,那蔡昭姬極重才情,你若沒有能讓她看得上眼的才學,就算你二人自幼相識,以及你長相出眾,她多半也會對你不假辭色。” 陸康有些好奇:“來,說說,你都展現出了什麼樣的才學?” 陳孟並沒有注意到那句“你二人自幼相識”。他很想把話題轉移到兩方和解停戰一事上,但又不想壞了老人的興致。 便隻能把自己與蔡琰的相識過程,大致說了說。 當聽完那《敬蔡公之孝》和《春江花月夜祭蔡中郎》後,老人雙眼瞪大,整個人沉浸在詩境之中許久,才撫掌稱贊: “都說你詩才驚世,今日一見,果真不凡。 《敬蔡公之孝》暫且不談,這《春江花月夜祭蔡中郎》一出,足以蓋壓一眾善於寄情於景,辭藻華麗的詩文大才。” 見陳孟依舊站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陸康又是露出笑容: “怎麼,是覺得我對你過於友善了嗎?” 陳孟也沒隱瞞:“確實。我本以為,您見我之後會狠狠訓斥我一番,說我不自量力,然後讓我滾出廬江。”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陸康點頭:“你出身士族名門,卻與孫策那等兇蠻之輩結義,此乃自辱門楣之舉。我既是士族前輩,見你執迷其中而不自知,自當要給你下猛藥一劑,以逆耳之忠言將你點醒,最終讓你迷途知返。這是為你好。” 陳孟頓時有點佩服。 不愧是名士,居然能把噴到人社死這種事,說得如此高大上。 “但是,在看見你這張……”陸康搖了搖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在看見你腰間這塊玉佩之後,我便改了主意。蔡中郎雖已故去,但你既佩戴他的信物前來,我自然要另眼相看。” 讓陳孟正式落座後,陸康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 “玄空,你對你大父,印象如何?” “我大父?”陳孟不假思索,“方正嚴肅,學識淵博,乃當世真名士……嗯,跟您一樣。” 麵對陳孟的討好,陸康卻是搖了搖頭: “我問的,是你另一位大父。” “另一位?” 陳孟一愣:“您指的是,張角?” 聞言,陸康眼中迸發出懾人的精光: “你記……” 話沒說完,就見陳孟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這不過是我當初隨口編的一句戲言,沒想到居然都傳到這裡了,而且您居然還當真了。” 說這話時陳孟還在疑惑。 無論是劉備還是昭姬,都不像會多嘴的人啊。 怎麼這事兒居然都傳到廬江了? 陸康表情呆滯,許久才問道:“戲言?” “當然是戲言。”陳孟笑著道,“您剛才也說了,我是士族名門之後,且我潁川陳氏子弟更是非高門之女不娶。張角名聲雖大,卻完全不是士族出身,他怎麼可能會是我大父呢?” 陸康看著他那張臉,又是沉默許久: “那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陳孟一臉篤定地擺手:“張角如果是我大父,那曹操說不定就有可能是我阿父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第六十四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