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成在孤山島修建高塔,本意就是為了登高望遠。 塔樓修建到一半,瞭望的弟兄就高聲報告:“大哥,汝山湖那邊有船靠過來了!” 有船靠過來,並不稀奇,沒有,那才奇怪。 劉大嗷蹲在孤山島,說明二郎廟以及汝山湖其他山寨、水寨的人,隻是總兵力的其中之一,一定還有其他後援。 就比如那些從北方來的,來歷還不甚明白的官軍。 從北往南,千裡迢迢來的。 來都來了,趙承成要是不打他們一下,豈不是讓他們白跑一趟? 但打,也是要有策略的。 對手援軍的意圖,根本不用猜,就是擺在明麵上的——將趙承成包圍在孤山島上,甚至可以聚而殲之。 想法倒是不錯的,但想要吃掉趙承成,也得長一副好牙口。 至於“好”到什麼程度麼——大約金剛石的強度,也就差不多了吧! 趙承成手下有五十多趙家軍子弟,長短兵器一應俱全,又有雖不先進但還算精銳的火槍。 而地形的優勢,也占在趙家軍的一方——本身就占住了孤山島,小島四周又沒有合適方便的登陸場,完全處於易守難攻的地位。 趙承成絲毫不慌,就等著那些小船慢慢靠近。 之前攻打孤山島的時候,敵軍屬於是被一網打盡,劉大嗷以下,不分官軍還是土匪,沒有跑了一個,因此這裡的戰況自然也沒有透露出去。 趕來增援的隊伍,還不知道趙承成手中已經有了火槍,還在懵懵懂懂、不緊不慢地向孤山島靠攏。 待到他們距離小島還有二百來步的地方,正在摸索登陸地點的時候,島上忽然硝煙四起、火槍齊鳴,無數子彈劃破空氣,向著敵軍傾瀉而來。 距離不算太近,又是居高臨下地射擊水麵上的目標,沒有參照物進行瞄準,對於準確射擊造成了一定麻煩。 然而趙家軍子弟兵靠著嚴格的日常訓練,以及過硬的火槍質量,命中率仍舊達到了五成以上。 不少子彈射入水中,激起了一朵朵水花。 但是更多子彈打在了船上,有的把船體打了個窟窿,渾濁的河水咕咚咕咚往船艙裡灌。 還有的則命中了人的身體,好似打在河裡一樣,同樣泛起了一朵朵水花,隻不過這些水花的顏色是血紅色的。 這個時代子彈的威力不能算大,即便直接命中,隻要沒有命中要害,很難讓對手當場斃命。 但是彈丸的沖擊力還是夠大,尤其是在搖晃的水麵上、搖晃的木船裡。 那些中彈的官軍,一個站不穩,便從船上栽到水裡,鮮血泡在水中,頓時綻放出一朵朵美麗而又邪惡的紅花…… 然而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這些落水的官軍,居然都不通水性! 有道是北人騎馬、南人駕舟。 作為從北方來的士兵,的確很少有會鳧水遊泳的。 但是驅趕這一群旱鴨子來打水戰,這不是胡鬧嗎? 果然,這些被打下船的官軍,一掉進水裡,就跟失魂落魄了似的,雙手雙腳胡亂地在水裡亂劃亂蹬,拚盡全力,想要讓自己浮出水麵。 可這樣的動作,隻會讓人在水裡失去平衡,上下左右轉幾個圈,吃了幾口汙水下肚,就再也沒了求生的力氣,隻能緩緩沉到水底。 還沒掉下船的夥伴,倒是挺講究同袍之情的。 雖然會遊泳的不多,但也盡力用竹篙、木漿、繩索之類,搭救還有氣力求生的同伴。 隻是這種救援效率太低,有時候船上的人,還會被求生意誌強烈的落水者拖下水去…… 隻可惜他們根本不知道,這裡是一片因淮河改道新沖刷形成的水麵,水深極淺,不過五尺左右,最淺的地方,甚至不到三尺…… 隻要能夠保持平衡,在水裡站起來,就絕對不會淹死。 而幾十、上百的官軍弟兄,就是因為主將不識地理,平白無故地死了! 而其數字,還在不斷上升……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趙承成調教手下趙家軍子弟,除了“團結一致對敵”之外,就是要“痛打落水狗”,決不能有婦人之仁。 孤山島上的火槍,還在轟鳴,槍下的亡魂還在增加,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 正在這時,趙承成忽然抬起一手:“停止射擊!” 清脆的鑼聲,隨著命令發出,在山間、湖麵回蕩,射擊隨之停止,周圍恢復了平靜。 趙同瑞剛才正在半山腰指揮作戰,聽到鑼聲,一邊叫弟兄們停止射擊,一邊跑上山,問道:“大哥,現在正是乘勝追擊……哦,不,是乘勝射擊的時候,怎麼忽然不打了?” “你瞧!”趙承成冷冷向西南方向一指。 大約是繼承了穿越之前的體質,趙承成是個近視眼,登高遠望,隻能瞧見遠處湖麵上有一堆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正在緩緩靠近。 趙同瑞則是個“千裡眼”,剛才沒看見情況,不過是事先被樹木遮擋了而已。 經過趙承成的指點,他將遠處情況看得真真切切。 是二三十艘大小船舶,正在向孤山島靠近,船上有多有少也都站滿了官軍,人數得有三百多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也是來攻打孤山島的。 這時,趙承成似乎已經明白了對手的意圖。 要用人海戰術攻下孤山島,若是強攻不下,也要將其圍困起來,圍死他、困死他! 也不知這樣的戰術是事先部署的,還是臨時起意的。 但其兇險狠毒,甚至不惜大量犧牲自己手下弟兄的性命,也著實讓趙承成心寒。 這一幕,也被在岸上觀戰的鄭森、施瑯看在眼裡。 施瑯道:“一對一,官軍絕不是趙村長的對手。但是以多淩寡、以強擊弱,也不失為用兵之道。” 鄭森放下望遠鏡,瞥了施瑯一眼:“人多的,就是強的嗎?我看卻是未必,這樣的地形,官軍就是人多,也施展不開。攻下孤山島是萬難做到的,就是想要圍困,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施瑯皺了皺眉:“公子莫怪末將口無遮攔。末將要是官軍,那麼這一波進攻失敗之後,就會組織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攻擊。那麼不知趙村長將如何應對?” “嗬嗬。”鄭森笑道,“那麼第四波之後呢?還能有第五波、第六波嗎?” 施瑯被鄭森問得一驚,背上頓時濕了。 他知道,兵力再多也是有限的,更何況水上作戰還得靠船,就算有那麼多人,也未必會有那麼多船啊…… “可是……可是……可是連續四波攻擊,恐怕趙村長也難以承受吧……”施瑯顫抖著聲音說道。 “難以承受?這也未必。”鄭森又舉起望遠鏡,“依我看,趙承成倉促造起的這座高塔,或許就是破局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