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城墻,巋然不動;人心,又臭又硬(1 / 1)

平心而論,出現在趙家村口、洪澤湖畔的這些官軍火炮,也就是看起來嚇人,威力實則平平。   這枚炮彈準確命中圍墻,卻隻打破圍墻外搪著的一層水泥殼,內部由水泥黏連而成的磚石結構,則是並未有多少損傷。   首炮命中,各射擊諸元便已明確,官軍的佛朗機炮開始連綿不絕地打響。   趙承成則在心中默數炮聲數量,再觀察其命中數量,發現其命中率將將超過三成而已,也就是每三發炮彈,最多命中一發而已。   而其對圍墻的破壞,更是效果有限。   硝煙過後,圍墻表麵受損,內部磚石也有鬆動,但主體部分卻是巋然不動!   照這個樣子,恐怕連續轟擊一整天,都未必能在圍墻上開個口子。   遠處的施瑯看到這一幕,嗤之以鼻道:“公子,明軍的火炮,渾似玩具!就是正宗的佛朗機炮,都不該隻有這點威力。打出去,就跟撓癢癢似的。一定是年久失修、火藥潮濕之故。”   鄭森頷首道:“此言不虛。可佛朗機炮的威力,你我都該清楚,這麼近的距離,城墻早該千瘡百孔了!真沒想到,趙家村的圍墻,居然會如此堅固!若是我等在海上幾座小島,也有這樣可以抵禦重炮轟擊的堡壘,不知可以節省多少巡航的船舶和兵力!”   施瑯若有所思:“難道趙村長在孤山島修建塔樓,也是同樣的目的?”   鄭森略帶輕蔑地瞧了施瑯一眼,心中想的是:你才看出來?就這點戰略眼光,也就一輩子當個將軍罷了,永遠成不了統帥!   村中圍墻的堅固程度,也讓趙承成鬆了口氣。   保護著趙家村的這半圈圍墻,都是自己下了血本修建的,挖了三尺來深的地基、砌了四尺多厚的墻體、所用的磚石水泥也都是質量上乘。   為了建造這座城墻,幾乎把趙承成這幾個月賺的錢和汪銀城的投資,花了個乾凈。   好在是蒼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剛剛建成之時,就發揮了重要作用。   這還不是最令趙承成高興的。   令他高興的是,實戰證明:磚石水泥結構,在明末是有著超越時代的堅強防禦力,可以有效防禦火炮直轟。   那麼今後就有了快速將據點要塞化的最強工具,就能在兩軍交戰時候,發揮定海神針一般的作用。   但是趙承成心裡比誰都明白,就算自己手裡捏著的,是真的定海神針鐵,那也得揮舞起來,才能成為如意金箍棒。   一味挨打,太過被動,趙承成不喜歡。   就這麼堅守城池當縮頭烏龜,那麼即便城墻再怎麼穩固,總會有閃失,又或者流彈打入村子,那都是趙承成無法接受的……   反擊!   必須反擊!   但是現在就發動進攻,光憑埋伏在村外的不到百人的小隊——就算再怎麼精銳——就這點人數,也無法掀起什麼大浪。   想要克敵製勝,隻有一招:內外夾擊、中心開花。   等到敵軍打累了,村子裡的守軍和村子外的趙家軍會合一處,才能把猛攻村子的官軍擊敗。   想到這裡,趙承成望向同瑞:“同瑞,我派你去村子報信,並且帶領村裡龍集寨、高湖臺的人準備反擊。你能做到嗎?”   現在回村子可沒那麼簡單。   村口大門緊閉、村外有著光滑而高大圍墻,又有兩三千官軍堵在麵前,想要回到村子,談何容易?   恐怕隻有繞過村子,從洪澤湖下水,遊泳泅渡二三裡水路,才能回到趙家村裡。   但趙同瑞是個直腸子,字典裡沒有“做不到”這三個字。   當然,他可能連字典都沒有……   趙大哥話音剛落,同瑞便異常痛快地答應下來:“行!我去!大哥就放心吧!”   正打算送趙同瑞出發,趙承成眼角瞥見了那個被俘虜的黑漢子……   這位仁兄倒是很有些膽色,被敵軍俘虜,性命隨時不保,但他臉上全然沒有半分懼色。   甚至他雖被捆住手腳,但還是勉力抬起頭,視線不斷地在火炮和圍墻之間遊移,不時發出嘖嘖稱贊。   相比於擔心自己的生命,似乎戰局的發展,對他更有吸引力……   “大哥,那我走了!”趙同瑞在趙承成耳邊說道。   “慢!”趙承成看著那黑漢子,“我有個計策,可以想試試,你且慢走。”   說著,趙承成走到那黑漢子的麵前,俯下身子親自替他鬆綁,口中說道:“這位壯士不知如何稱呼?你看我修建的城墻是否穩固?你們帶來的炮,恐怕難以攻破吧?”   那黑漢子揉了揉被繩索磨痛的手腕,想要開口,倔勁犯起來,一擰脖子,又不做聲。   真是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但越是這種人,就越是不會隱藏自己,也就越是容易被別人拿捏。   這個性格不能算是優點,但也談不上多大的缺點。   因此趙承成的稱贊也就順理成章:“果然是條硬骨頭的好漢子!我這人平生最愛好漢,有意放你一馬,如何?”   那黑漢子眼光一閃,看了趙承成一眼,隨即又倔強地把頭扭過去:“你少耍花招!想殺就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爺我皺一皺眉頭,就不是好漢!”   “談不上什麼花招?”趙承成道,“我就是想放你回去,讓你跟你們老大說句話。”   “什麼話?”那黑漢子忽然好奇起來。   “請你告訴你們老大,我姓趙的,還有趙家村滿村的村民,也都是從北方逃難下來的百姓。你們都是江湖上的好漢,講究的是替天行道、劫富濟貧,不該打我們,更不該當朝廷的鷹犬!”   “你……你……”那黑漢子忽然結巴了,問道,“你讓我說的,就……就是這句話?”   那黑漢子剛才骨頭硬挺,說一句視死如歸,不算誇張。   可就被這麼句“片湯話”說得結巴起來,可見趙承成這話正中那漢子的軟肋!   “對,就這句話而已。甚至你說與不說,也全在你的良心。”趙承成語氣平靜如水,“你走吧!馬也還給你。”   “你……你真要放我走?”那黑漢子還是不敢相信,“萬一我回去再帶人來打你呢?”   “當然放你走。你出來偵查已經一刻鐘功夫了,我就是不放了你,你的老大也會派人來尋你,我一樣會暴露。你還不快走,我忙得很,沒工夫搭理你!”   “好!果然豪爽,你趙村長,老子記下了。”那黑漢子贊賞地看了趙承成一眼,隨即翻身上馬,一拍馬肚子就離開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趙同瑞湊了上來:“大哥,你放了他作甚?萬一真把敵人引來了呢?”   “按理說,確實如此。可我料定,官軍並不能活動如意。同瑞,你猜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