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成隻是略施小計,就將對手官軍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趙家村。 而趙家村的小股精銳,則在敵軍身後悄然運動,完全沒有引起官軍的注意。 這就給了趙承成更多的準備時間。 於是趙承成帶領手下兄弟,在樹林和灌木掩護之下,挺進到了距離官軍身後僅有二百步的地方。 神不知、鬼不覺,甚至已經抄起火槍、裝填完畢,隻待一聲令下,就可發動攻擊。 趙承成發出了命令:“弟兄們,給我瞄準好了,狠狠地打,朝那個方向打。” 說著,他便伸出手指,向東北方向一指。 趙承成這也不是瞎指的。 經過剛才的觀察,他發現同屬於官軍,但是兩部分人馬分野極其清晰。 原屬於官軍,在整個隊伍的右翼,且裝備有火槍、火炮;而被招安的民軍,則在隊伍的左翼,裝備要差了許多,手裡隻有常規長短冷兵器而已。 雖然官軍的裝備也不怎麼樣就是了。 而趙承成就需要搞區別對待,現在是專打官軍,不打民軍,讓這兩者之間的矛盾更加深刻和激化。 隻聽一陣火槍轟鳴,四十多顆子彈,劃破稠密的空氣,向官軍陣中呼嘯而去。 二百步的距離,其實已經到了趙家村生產的鳥銃的射程極限。 能打到人,但威力不敢保證,準確率也大大下降。 這四十發子彈,充其量隻有一半命中目標,造成的傷亡就更小了。 但就是這麼些細小的傷亡,就足以引起就成了驚弓之鳥的官軍的關注。 他們立刻調轉槍口,漫無目的地向小樹林射擊。 官軍的火槍,其質量要比趙家村的差不少,射程最多也不超過一百步。 他們發射出來的子彈,大多數還沒有飛到目標,就已經墜落在地上。 就算有個別幾顆運氣好、射程長的子彈,也被茂密的枝條樹葉所阻隔,已經剩不下多少威力了。 官軍一陣火槍射來,趙家軍有兩個兄弟中彈。 可一個不過是手臂上被擦破了點皮,另一個子彈打中了腦袋,卻隻在他腦門上留下了一團烏青。 這是趙家軍第一次同敵人進行火槍對射。 盡管這時候趙家軍手裡隻有四十多支火槍——另外三十支,被留在了孤山島,那裡的建築工人正在靠著這些火器堅守孤島。 雖然雙方的損失都不大,但明顯是趙家軍占據了上風。 於是趙家軍的兄弟們信心更足,立刻熟練地裝填子彈,繼續向官軍射擊。 官軍雖然槍多,但火器質量差,瞄準和裝填的技能也因缺乏訓練而十分生疏,同趙家軍對射幾陣,下風越來越明顯。 可趙家軍躲藏在樹林之中,讓人吃不準虛實,而剛才那黑漢子又顯然沒把趙家軍的情況通報給官軍,讓官軍更加不敢近身作戰。 這時遊擊將軍曹化鯨眼神一轉,下達命令:“給我殺進樹林,違令者,斬!” 這就是那民軍做擋箭牌啊! 誰的腦子也不是木頭,哪能看不出來? 隻可惜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民軍縱然有一百個不情願,也隻能硬著頭皮,排好了陣型,緩緩向小樹林挺近。 沒想到,看見民軍前來,趙家軍忽然停止了射擊,並且毫無朕兆地直接後退,絲毫沒有同敵軍作戰的打算。 正當官軍感到奇怪的時候,樹林裡傳來趙家軍的吶喊:“自己人不打自己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趙家軍雖然不是西北人,但一開口就是北方口音,在無奈趕來南方賣命的民軍耳中聽來,顯得是那樣的親切。 聽到這樣的聲音,民軍弟兄無不放緩了腳步,扭頭看向自己的頭領。 正是這片刻的猶豫,曹化鯨已然貼了上來,一上來就破口大罵:“叫你們進樹林去,怎麼停下來啦?是要違抗軍命嗎?” 民軍對官軍本來就有芥蒂,一聽這廝說話這麼不客氣,那頭領也沒好聲氣地回道:“樹林裡萬一有埋伏,怎麼辦?不把咱們兄弟的命當命啊!” “胡扯!”曹化鯨斥道,“沒瞧見姓趙的已經被咱們的火器打啞了嗎?不乘勝追擊,更待何時?” 也不知是曹化鯨作戰經驗為零,還是想要故意誆騙民軍,他做出的判斷簡直離譜。 民軍的頭領當然不能聽他的,立即反唇相譏:“你要是覺得可以贏,你自己帶人上就是了,我絕不和你搶功。” 民軍內部還是比較團結的,聽了這話,隊伍中立即響起起哄的聲音: “老大說的對呀,讓官軍先上。” “拿咱們當炮灰替死鬼,想什麼美事兒呢?” “你倒是上啊!磨磨蹭蹭的,果然是他在騙我們!” 曹化鯨被頂在杠頭上,隻能一咬牙:“你們這幫貪生怕死的賊,看老爺我是怎麼打仗的!” 說著,他抽出配刀,向小樹林一指。 但他沒急著進兵,而是又射了兩輪火槍,算是火力準備,這才走兩步退一步,帶領手下官軍弟兄們,哆哆嗦嗦進了小樹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趙承成帶領本村的子弟兵雖然暫時退卻,但也在樹林裡留下了暗哨,官軍的動向他一清二楚。 官軍踏入小樹林裡的第一步,趙家軍就立即殺了進來,口中不忘高呼:“兄弟們,是官軍,大家殺啊!” 樹林狹窄地形的近戰,正是鴛鴦陣優勢最大的地形。 官軍殺進小樹林,隻過了不到一袋煙的功夫,便倉皇退了出來。 原本殺進去五六十人,能跑出來的不過其中一半而已,另一半人不知是死是活。 而退出來的,大多是丟盔棄甲,還有人身上受了或輕或重的傷,衣服上滲出鮮紅的血。 這還是趙承成手下留情了,並沒有追亡逐北。 民軍看到官軍這副狼狽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 但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趙家軍的確有真材實料,如果剛才沖進去的不是官軍的話,那麼如今遭受重創的一定就是自己了。 難不成趙承成,真的像江湖傳言中的那樣,是專門跟朝廷對著乾的嗎? 那豈不是自己人了? 樹林前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遠處的鄭森和施瑯也在望遠鏡裡瞧見了這一幕,直到此刻,他們還是沒有參透主角的計劃。 施瑯說道:“公子,趙村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既不像是誘敵,也不像是退卻,繞著這小樹林出出進進的做什麼?” 鄭森凝眉沉思,半晌才道:“有句古話叫做: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不成趙村長,就是打算攻心嗎?” 攻心或許談不上,但進行幾番極限拉扯,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