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兄弟,磕了三天三夜的頭,到頭來卻發現是給自己嗑的,都不知道抬頭看上一眼,這下全白費了…” “就是,要真是土地爺顯靈就好了…” “是啊,東家,那倆兄弟真是白嗑了,還有土地爺後邊那個人是紅霞女嗎?她不是死了嗎?” 趙洛一聽著這些議論,心裡頗有些無奈,最後隻能說到:“神像是人塑造出來的,本就是些金石之物而已,甚至就是泥胎,如何能夠顯靈?” 其實也並非所有人都沒有聽懂,有些人在聽完講述之後,就露出而來思索之色,有的人一拍腦袋恍然,但多數人都隻是在追問。 “可是東家,如果不是神仙顯靈的話,那紅霞女怎麼能活過來呢,她都死了被人埋土裡了啊…” “…”趙洛一拍了拍自己腦袋,而後嚴肅的說到:“紅霞女死而復生,不是什麼神仙顯靈,隻是一時背過氣去,沒有了呼吸而已,那些土匪不懂得,就匆匆把她埋了,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求人。” “不如求己。” “為什麼要給一具石胎叩首呢?”趙洛一嘆口氣說到:“因為你們愚昧而又懶惰,我知道這些話很傷人,但你們自己想一想,如果遇到一個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就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又或者把解決問題的希望,寄托在一個泥胎上麵,自己隻是自顧自的做個磕頭蟲,那這世間的事情是不是太簡單了一些?” “…” 場中一時寂靜了下來,趙洛一繼續說到:“這世界是如此的復雜多變,如此的詭詐危險,一個泥塑的石胎能替你做什麼?把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推給一個無知無識的泥塑石胎,說明什麼?說明你們懶得思考,懶得動手,懶得去想解決的辦法。” “如果事情僥幸成了,就燒香還願,如果事情沒成,就埋怨泥胎不靈…” “可是…”有人猶豫著說到:“東家,無論是紅霞女,還是王家兄弟倆,他們都想過辦法了啊,但結果都…” “如果有一件事情,我們一定要做成的話,那麼曾經想過辦法,但沒有能解決,就不能成為我們的借口。” “事情,終究是靠人來解決的。”趙洛一站起身來,揮手指著腳下這片緩坡說到:“我們來之前,這裡就是一片荒坡,沒有屋子沒有火灶,有人來到這裡,也隻能風險露宿,可是我們來了兩天時間,今晚我們就有兩間大屋子可以遮風避雨。” “未來我們持續努力開荒,腳下這片隻能生長草木的荒坡,就會變成我們的良田…” 這下,所有人都低下了頭,陷入思索,趙洛一繼續說到:“愚昧和懶惰,也並不全是你們的錯,因為包括我在內,每個人身上都有,程度不一而已。愚昧…是因為你們沒有機會接受教育,不曾讀書識字明理,也不曾思索道理,因而愚昧。懶惰,是人的天性,每個人都懶,沒有例外,但區別在於有的人能夠克服這種天性,有的人不能克服。” “東家。”趙三開口道:“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也沒關係,從明天開始,我每日清晨教導大家識字,每天隻教三五個字,到中午吃飯前再復教一次,等到晚飯時候,如果能夠在地上寫出來,那麼就給十成的飯吃,如果寫不出來,那麼就隻給六成的飯。”趙洛一不顧嘩然,斬釘截鐵的說到:“你們拋棄了許多東西來追隨我,那麼我就必須對你們負責,教你們讀書識字明理,就是對你們負責,這是我立寨以來立下的第一個規矩…” “如果自覺做不到,或者覺得無法忍受的,我可以發糧食給你作為盤纏,你自行離開,如果願意留下的話,那麼就要遵守這個規矩。” 許多人猶猶豫豫的,他們肯定不想離開,但是讀書寫字在他們印象當中,那是大戶人家,至少也得是村裡富戶才行,那是非常高大上的東西,他們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真能學會嗎? 羅七嘿嘿笑了一下說到:“你們啊,真是掉個金元寶都不知道撿,東家教你們讀書識字,這機會有多難得?”他心裡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他曾是遼東軍戶,家裡大小有個世襲官,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也是識字的。 “東家…” 寨子裡唯一的老漢開口道:“老漢我這把年紀了,這能學會嗎?” “人。” 趙洛一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而後在地上左右劃拉一下,一個人字出現在那裡,而後他把樹枝交給老漢。 “就這麼簡單,如果想學,那麼一定能學會,文字,從來不是什麼高深莫測的東西,自古以來,總有一些人,想把文字和知識,形容的十分高大上,讓普通人一聽心裡就發怵,為什麼?”趙洛一道:“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壟斷知識,才能永遠做他們的貴族,才能給自己不事生產提供一個理由,自以為理所應當,自認為天經地義的接受我們的供奉。” “可是,我要大家好好想一想!”趙洛一忽然握緊拳頭說到:“吃了我們供奉的那些家夥,平日裡都做了什麼?那些書生士子,一個個高談闊論,雪月風花,青樓吟唱,妓館買醉,卻個個聲稱自己十年寒窗苦讀,說自己壯懷激烈,說自己為國為民,說自己為民請願,可事實上呢?!” “欺壓我們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我們逼得走投無路,賣兒賣女的,哪一個不是這些書生士子的家族?侵占我們土地,還有為他們撐腰的官員,哪一個不是讀書人,不是鄉紳士族?災年囤積糧食,用幾斤糧食逼你們賣房賣地,賣兒賣女給人為奴為婢的,哪一個不是鄉紳土豪?” “但,讀書本身,是沒有錯的,因為隻要讀了書的人,都是讀書人,我也曾讀書,但現在我與你們同吃同住同勞作,我們一起努力開荒,所以,錯的是人不是書。”趙洛一平靜下來,說到:“現在,我再問一次,你們願意跟我學習讀書寫字嗎?” 一個身材瘦小的漢子,率先站了起來,他身體顫抖雙拳緊握,眼眶都是紅的,幾乎是用吼的聲音說到:“我!劉四…願意跟東家學…識字!” 他是劉四,天啟五年年末時候,他身披幾層麻袋來到趙洛一家門口,懷著忐忑的心情在那裡徘徊,險些凍死在東家門外。 “莫說是讀書寫字,就是刀山火海,東家一句話我也趟!天啟五年年末時候,沒有東家那幾十斤土豆,十幾斤小米白麵,哪裡還有現在的我!” “你們!還猶豫什麼?”劉四憤怒的指責道:“東家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嗎?他難道還會害你們不成?!” “學!”“學識字!”“我們都學!” 其實也無需他再多說什麼,所有人的情緒都起來了,高舉拳頭呼喊起來。 “好,今天我們來學第一個字,人…”趙洛一看著這群情激奮的一幕,也不由得動情,竭力做平靜狀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