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衛抽出明晃晃的腰刀,直接就架在了趙洛一的脖子上,那銳利的刀鋒緊貼著肉,他敢有絲毫動作,都會被刀鋒所傷。 另外一個侍衛則是一把搶過他背著的麻袋,交到了那公子手中,那公子原本挑著的眉毛,在看了一眼麻袋當中的東西之後,瞬間沒了興致。 “就憑這些穀子,你這布衣也敢言我大明國祚?” 趙洛一苦著臉答道,違心的答道:“我雖為布衣,但願為大明奮鬥三十年,這些穀子是我活命的東西…” 那公子顯然沒有興趣聽他說什麼,隨意的揮揮手說到:“殺了吧,如今的天下動亂,皆源自人心不定,這當中最為可恨的,就是你這種妖言之人…” 聞言,侍衛抽刀就要動手,趙洛一心中大怒,但卻沒有反抗的可能,兩柄明晃晃的刀就架在脖子上。 “且住。” 那公子身後走出一人,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紀,一副文士打扮,從公子手中接過麻袋,也隨意的看了看,然後附耳對那公子說到: “世子殿下,何必自降身份與一階布衣計較,況且如此當街殺人,即便是以公子的身份,也少不得被人指責…” “一個布衣而已,殺了就殺了,況且他…”那公子十分不耐煩的說到。 “殿下所言不錯,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省的那些言官囉嗦,若是因此陛下縮減了王府的…也不劃算不是嗎?” 那公子聞言輕哼一聲,說到:“那便罷了,給他個教訓吧。”說著就麵帶不滿的轉身離去。 趙洛一鬆了口氣,但腦袋上卻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原來是一個侍衛用刀柄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他下意識的抱住腦袋,但隨即就被一腳踹在腰間,倒在了地上。這一腳很是沉重,出腳的侍衛明顯是個練家子。 “啊!” 趙洛一慘呼,此時四下裡已經圍了不少的群眾,還有守城門的兵役在不遠處看著,許多人臉上露出不忍之色,還有人偷偷看向那公子離去的身影,眼底露出血紅色的仇恨,但又不敢表露。 幾名侍衛一起出手,連番下腳去踢,那文士在一旁看著,等了一會兒之後對幾個侍衛說到: “好了,都住手吧,世子殿下沒想殺他。走吧,跟上殿下,保護好殿下的安全,才是你們的職責。” 那文士將麻袋丟到趙洛一身旁,輕聲說到:“唉…謹言慎行方為君子之道。” 直到文士和侍衛也都離開了,一旁的劉彥行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過來扶起了滿身黃土的趙洛一。 再起身時候,趙洛一看到了圍觀群眾們的表情,多數人都露出了同情之色,但卻無人敢上前扶他。 “幸好葉先生在,不然的話…” “唉…城裡這位太跋扈了,當今聖上怎麼…” “慎言慎言…” “至少沒有被當街打死,也沒有被投入牢中…已經算是幸運了。” 此時的趙洛一衣衫淩亂,滿麵塵土,臉上還有一道順流而下的血跡,身上各處都有痛感,唯獨臉上麻木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的說到: “沒事,我們走吧,劉哥。” 劉彥行身高馬大,長相也很兇惡,但此時卻是有些惶惶不安,聞言隻是顫聲道:“走,我們走…” 在洛陽諸多百姓的注視下,兩人坐著牛車出了城門,圍觀的人群也都搖頭嘆息著散去,就連守城的役卒都露出同情之色。 城外,洛陽外城,比起城內來說,這裡的建築就有些慘不忍睹了,都是窮苦人家居住的地方,雜亂而又骯臟,街邊許多人都是神情呆滯的坐在那裡,仿若癡呆,隻是眼角掃到這架牛車上時候,眼中流露出一絲奇怪。 “擦一下血跡吧。”劉彥行輕聲說到:“剛才那位…是城裡的那個,你知道的…龍子龍孫,不是我們能夠招惹的。” 趙洛一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漬,臉上無喜無悲,有些冷漠的說到:“我知道,福王世子。” 此時此刻,他內心既無悲憤,也沒有波瀾,有的隻是平靜,還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原本可能會有的,大明續命三十年的希望,現在徹底沒有了。 同時,他也深刻的理解了,前世曾在書本上看到,學到的一些歷史名詞,可能會違禁被屏蔽,所以就不寫出來了,大家想來都知道。 從此刻起,他拋棄了心中的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當社會各階層矛盾無可調和之時,那就隻能用血與火來解決問題了。 劉彥行沉默的點點頭,遞過來半張油餅,上麵沾滿了塵土,說到:“這是你的,沾了點土,不過還能吃,把灰吹一吹就行。” 趙洛一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一絲猶豫,劉彥行見狀遲疑一下說到:“你是嫌臟嗎?那我們倆的油餅換一下也行,不過我吃的快,就隻剩下小半個了,你的還有大半呢…” 看著兩張劣質油餅,趙洛一先是一怔,隨後接過自己那張沾了土的油餅,咧開嘴咬了一口,油餅的香味摻雜了泥土的土腥味,味道可以說是很糟糕。 天氣四年立冬,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洛陽城外一架牛車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大漢,一邊駕車一邊啃著手上的油餅,他吃的很仔細,不願掉落一丁點碎渣。 而另外一人,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身形瘦小外形狼狽,滿身塵土不說,臉上還有血跡沒有擦乾,在他手上也有一張油餅,沾了不少塵土,但他的神情卻是奇怪,竟然麵帶笑容,一副閑適的模樣。 回到家裡,他把藏在懷中剩下的兩個油餅給了小妹,然後罕見的提筆研磨,在紙上寫到: 不為蒼天不為明,不畏公卿不畏刑 天搖日落泰山傾,願負人間萬萬民 幾行字寫完,他輕聲自語道:“這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一旁油燈下的小妹,一邊啃著油餅一邊看,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問到:“哥哥,你寫的什麼呀?” 趙洛一微微一笑,這是用中文簡體寫成的,小妹才七八歲看不懂很正常,他摸摸小妹的腦袋說到:“沒什麼,哥哥我練練字。” 他沒寫過毛筆字,也沒練過書法,因此字寫的跟狗爬一樣,難看之極,不過他也不在意,拿起墨跡未乾的紙張,直接放在油燈上點燃。 經過了那些事情,他已經逐漸懂得藏鋒,這張紙留下,隨時可能成為把柄,使得自己和小妹慘死,甚至可能連累一族人。 白紙化作飛灰,幾行字頃刻間化為烏有,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夠理解,這些字隨著飛灰升起,脫離了化作飛灰的載體,逐漸高遠… 願負人間萬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