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迦太基(八)(1 / 1)

哈米爾卡的動員剛剛結束,叛軍的兵鋒就抵達了水渠邊。由於迦太基軍隊提前拆除了所有的過渠通道,使得先期到達的叛軍騎兵因無法前進而不知所措,有些騎兵試圖縱馬躍過水渠,但是都因為太寬而跌落水中。   馬霍斯正好處於軍隊的前鋒之中,當對麵迦太基軍的陣容出現在他眼前時,他不由暗暗得吃驚。對麵鋪滿山崗的陣容大大超出了他所估計的人數,難道說自己真的中了哈米爾卡這隻老狐貍的詭計了?不過箭已離弦,此時隻能前進不能後退,好在己方兵力還是占有絕對優勢的。他一邊命令騎兵停止前進在渠邊整好隊形,一邊讓人急急去後麵催促斯潘迪烏斯的步兵快速增援。   此時迦太基軍中號角聲響起,飛馬軍旗在陣前搖動,戰線左翼的努米底亞騎兵在阿德巴爾的帶領下呼喊著戰鬥口號搶先發起了進攻。他們繞過中央窪地飛快前進到了水渠的邊上,向著對麵擁擠在一起的叛軍騎兵快速投出了一輪輪的標槍。由於隊形混亂而擠在一起的叛軍基本無處可躲,在雨點般的標槍下慘叫著紛紛落馬。馬霍斯大聲咒罵著,命令手下的人後撤,遠離那些精準得有些恐怖的努米底亞標槍,一時間渠邊人喊馬嘶,互相踐踏,亂成一片。好不容易等到後麵的步兵氣喘籲籲地趕到時,馬霍斯的騎兵部隊已經傷亡近半了。   斯潘迪烏斯催促著部下趕到水渠邊時愣在當場,眼前盡是己方倒地慘呼的傷員和馬匹,還有更多的是被標槍插著刺蝟的屍體,而對麵的努米底亞人仍在不斷地抽射著致命武器。斯潘迪烏斯來不及多想,匆忙布置士兵在水渠上鋪設橋梁,輜重輔助兵們揮汗如雨地砍伐著附近的果樹,再將樹乾捆紮起來運到渠邊開始架橋。對岸的努米底亞人則進行著不間斷地騷擾。叛軍們隻好頂著盾牌乾活,一直等到已方的投射部隊趕到並整好隊形開始攻擊時,那些不知疲倦的努米底亞人才歡呼著奔回了已方陣營。   哈牙切齒的斯潘迪烏斯拚命督促著士兵加緊乾活,人多力量大,水渠上很快就架好了幾十座簡易的木橋,等待得焦躁不安的傭兵們在斯潘迪烏斯的帶領下狂呼著沖過了這個讓他們第一回合就撞得頭破血流的人工障礙。   見叛軍們開始過橋,山崗上迦太基軍陣中響起急促的號角聲,克裡特弓箭手們開始有條不紊地往弦上搭箭,一直等到對麵叛軍亂哄哄地沖到接近射程時才舉起手臂拉滿了弓弦。而斯潘迪烏斯帶著部隊沒沖多久就發現前方的地麵泥濘不堪,沖鋒的速度立刻緩慢了下來,而後麵的人卻因為不知情而沒有減速,整個隊形馬上變得混亂不堪起來。正當叛軍士兵在如同糨糊的泥漿中一邊咒罵一邊艱難跋涉的時候,哈米爾卡下達了放箭的命令。斯潘迪烏斯和部下突然看到對方陣線後麵猛地升騰起一片烏雲狀的東西,向著自己的方向飛來,等到他明白這是什麼的時候急忙大喊:   “舉盾!舉盾!”   話音未落,雨點般的利箭就潑撒到了他們的頭上,還來不及舉盾的或者根本就沒有盾的士兵慘叫著捂著身體的各個部位,要麼倒在泥漿中要麼倒在了戰友的身上。弓箭手在不停地做著搭箭拉滿鬆弦的機械動作,因為根本不需要去瞄準,在他們眼前全是陷進泥潭而擁擠在一起的人頭,有部分從兩側繞過窪地的叛軍卻又被陣地前的壕溝和拒馬所阻擋,叛軍的進攻開始陷入了停滯。   斯潘迪烏斯一邊舉著盾牌一邊催促部下快速通過這殺戮的戰場,那些奮力沖過地獄般的箭雨之後幸存下來的士兵,憤怒地沖上高地,他們努力推開拒馬在翻越壕溝後已經變得筋疲力盡。但是他們還沒有到達勝利的彼岸,在他們麵前呈現的是如密林般的長槍方陣。   馬霍斯在後方焦急地觀察著前方的戰事,他發現因為地形所限,己方巨大的人力優勢居然絲毫派不上用場,正麵戰場最多隻能一次性投入一萬兵力。他隻好努力將後方的士兵分成幾個波次,等待著前方一旦有所突破再投入戰鬥。   在斯潘迪烏斯不斷地激勵和鼓舞下,叛軍士兵前履後繼,戰場中央的窪地很快就被屍體所鋪滿,後麵的部隊幾乎是踩著前方戰友的屍體在向前進攻。叛軍依仗人數優勢,冒著箭雨,逐漸殺進了迦太基人的主陣地中。但是麵對占有地形優勢的迦太基長槍陣,即使是悍不畏死的高盧傭兵也無計可施。叛軍的攻勢就如同一波波的浪濤拍打在礁石上一樣,陣前的壕溝已經被屍體和傷員所填滿,血順著山坡往下流淌,讓向上仰攻的傭兵們腳下打滑,攻擊起來更加得不易。   馬霍斯見中間久攻不下,隻能將手上剩餘的騎兵全部派去進攻對方的兩翼,以期望會有所突破。很快迦太基戰線的兩側也爆發了激烈的騎兵戰,雙方騎兵糾纏在一起,在馬背上奮力地拚殺。努米底亞騎兵雖然身不著甲,可是在勇猛程度上絲毫不落下風,尤其是“第一勇士”阿德巴爾,簡直如猛虎一般,在陣中橫沖直撞。   雙方戰至午後,戰線依舊膠著,雙方都在苦撐。迦太基軍憑借地利和堅強的意誌寸步不退,而叛軍憑借巨大的人數優勢,倒下去一波再上來一波,陣地前屍體堆積如山、血霧彌漫。但是哈米爾卡以逸待勞,而叛軍卻是經過長途奔波到達的戰場,體力早就不支,雖然是輪番上陣,卻因為久攻不下而更加得急躁。如今鏖戰半日,不見有任何進展,麵對慘重的傷亡,叛軍的士氣已經開始低落,很多士兵開始畏縮不前。   烈日當空,往日海風吹拂不斷的卡本半島卻在當日罕見的沒有一絲風。整個戰場上塵土飛揚,喊殺聲伴隨著戰鼓和號角聲響徹寰宇。眼見前方進攻不利,位於後方待命的叛軍方陣便有所鬆懈,已經大半日不進一點湯水的士兵紛紛丟下武器坐臥在了地上。這時從後方不遠處的山丘後傳出了一陣悠揚的號角聲,叛軍士兵抬頭向著聲音來處觀望,很快在不間斷的號角聲中伴隨著雷鳴般的馬蹄聲,一麵迦太基的日月戰旗出現在了山丘頂上,戰旗下麵橫槍策馬立著一員戰將,眼尖的傭兵止不住地驚叫了起來:   “麥勒卡特.蒙!眾神在上,是麥勒卡特.蒙!”   迦太基伏兵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戰場的態勢,馬霍斯做夢都沒有想到在山丘的背後還埋伏著一支迦太基的騎兵,並且還是由那個“麥勒卡特.蒙”親自指揮的。叛軍的後防線瞬間就崩潰了,蒙毅率領兩千努米底亞騎兵狂風一般快速席卷著後方的戰場,猶如一條鯊魚沖入了鱒魚群中一般,所到之處敵軍望風而逃。馬霍斯無奈地再次目睹了已方數萬人馬竟然在蒙毅數千人沖擊下潰不成軍的奇異場麵。   正在前方鏖戰的叛軍將士突然聽到了自己陣營後麵突然金鼓齊鳴、喊殺聲四起,回頭望去隻見己方陣型大亂,迦太基的戰旗正在後方到處飛揚,立時軍心大亂。而正在苦苦支撐的迦太基士兵則士氣大振,“麥勒卡特.蒙”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叛軍那根緊繃的弦瞬間折斷了,所有的士兵都放棄了戰鬥,如潮水般地向後方逃去。雙方頓時攻守易位,迦太基軍發起了全線反攻,哈米爾卡一馬當先,後麵的公民騎兵緊緊跟隨,兩翼的騎兵部隊更是快速追殺著奪路而逃的對手,步兵方陣也吶喊著沖下山坡,一路追殺著潰敗的敵人。斯潘迪烏斯還想阻止部下的逃跑,結果眼前一騎飛過,他還沒看清楚對方是誰就被哈米爾卡削去了頭顱。   馬霍斯眼見前方的部隊已經全線敗退,迦太基主力部隊正一路追殺過來,而後方的部隊又被蒙毅的人馬攪得天翻地覆,知道大勢已去,不由對天長嘆一口氣,帶著少數護衛逃離了戰場。沒有了指揮係統,數萬叛軍更是亂成了一鍋粥,許多人開始丟棄武器,舉手投降。蒙毅見對方已經全線崩潰了,就命令部下一路高呼“投降免死”。見到敗局已定,又聽到迦太基人的叫喊聲,大部分叛軍都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等到哈米爾卡帶著阿德巴爾趕來和蒙毅會合時,整個平原上都跪滿了高舉雙手等待投降的士兵。   接近一整日的血腥殺戮終於畫上了句號,曾經沸騰的戰場逐漸安靜了下來,天邊的晚霞將大地塗抹上了一層紅色,隻是這地麵已經浸透了太多的鮮血。哈米爾卡和蒙毅站在山丘頂上,數萬名棄械投降的叛軍站立在平原上等待著他們未知的命運,周圍是看管著他們的迦太基士兵。在更遠處曾經的戰場上,士兵們正在屍體堆中搜尋救治著幸存者,整個戰場上哀鴻遍野,馬聲蕭蕭。   “對於你們這些人來說,戰爭已經基本結束了。”哈米爾卡對著山下黑壓壓的人群說道,“你們中的很多人曾經都是我最勇敢的戰士,可是現在卻拿起刀槍和我作戰。”   人群中走出了一名軍官打扮的人,仰頭對著哈米爾卡說道:   “巴卡統帥,我是你手下的一名老兵,在西西裡跟隨了你六年。我們這裡有很多人都和我一樣,我們會反叛完全是因為迦太基政府欺騙了我們,我們辛苦作戰卻拿不到報酬。我們很尊敬您,如果您要處死我,我也毫無怨言,隻是希望你能放過我手下的兄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隻是為了活命。”說完他垂下了頭,等待著最終的判決。   “我認識你,阿加托利斯,你曾經是我手下最優秀的百夫長。”哈米爾卡大聲地說道,那個叫阿加托利斯的叛軍軍官驚奇地抬起了頭。   “我記得你們每一個人,我記得你們曾經為我流血流汗,我們曾經是同袍兄弟,我們在一個鍋裡吃飯,在一個帳篷裡睡覺,一起高唱過軍歌,一起享受過勝利的喜悅,因為我們是同袍兄弟。”哈米爾卡動情地說著,阿加托利斯已經淚流滿麵,身後的人群裡也有不少人開始抽泣。   “你們本來是受害者,後來又被人煽動和蠱惑。所以錯不在你們,你們不會受到懲罰,你們可以選擇自由而和平地離開,因為這裡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哈米爾卡說完人群就開始騷動起來。   “但是地中海上依然波濤不平,迦太基還處於危險之中。如果我再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你們有誰會願意加入我的隊伍,跟著我一起去征服地中海世界。”哈米爾卡最後大聲地問道。   “我!”阿加托利斯高舉起了右手,“我願意追隨你。”   “我!”“我!”“我也去!”……   人群裡舉起的手越來越多,最後幾乎上萬人都舉起了手。   “謝謝你們,我的兄弟們,就讓我們共棄前嫌,一起攜手去征服未來。”哈米爾卡高舉起了雙手,蒙毅在邊上也禁不住熱淚盈眶。站在山丘下的人群全都歡呼了起來,就連站在邊上的迦太基士兵也一起加入了歡呼。   “哈米爾卡!哈米爾卡!哈米爾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