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上將軍府。 　　蔡瑁神思不屬，睜大眼睛虛望著前方，一點睡意都沒有。 　　“到底是哪個歹毒的王八羔子走漏了伏擊劉備的消息，我非揪出來碎屍萬段不可。” 　　他沉默稍頃，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一股煩躁的怒火縈繞在心頭。 　　“德珪，我來看你了。” 　　張允像一陣急旋風，不等蔡瑁回答直接推門進來，一點都不見外。 　　二人私底下平輩相交，一起乾了不少齷齪事，結成最鞏固的同盟。 　　“門外的狗崽子沒告訴你，我在屙屎屙尿？” 　　蔡瑁抬頭望了張允一眼，哼著聲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你屙你的，今天我要是再不來找你，非憋死不可。別說我沒給上將軍麵子啊，我等了好幾天了。你說你傷哪裡不好，非得傷屁股。” 　　張允窩著一肚子怨氣，朝著蔡瑁發起來牢騷。他熟絡地湊到榻邊坐下，聞著各種刺鼻的藥味。 　　“你以為我願意？” 　　蔡瑁定定地望著張允，臉色峻肅非常：“別提這件事了，既然你這麼辛苦來一趟，便好好回憶回憶，是不是你那裡出了岔子。” 　　張允搖頭跟撥浪鼓似的，負氣道：“當天也就賴恭拜訪我，我還特地避開了他和你的使者談話。除非他是順風耳，否則不可能聽到我們的密謀。” 　　蔡瑁心如明鏡，直接破防罵道：“你糊塗啊，賴恭好歹是一位刺史，精明超過一般人。他知道伱接見的是我的使者，又恰巧城內兵馬調動，難道他不會推測？” 　　張允被罵得愣在原地，他仔細地思忖當天的場景，好像真有這麼一點可能： 　　“你也說了，賴恭是刺史，身份尊貴。我哪知道你突然找我乾這麼大的事，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來送信的使者是個狗屁，明知道我在招待客人，還直挺挺地湊上來！” 　　蔡瑁嘆出一口長氣，臉上透出復雜的失落： 　　“我和阿姐臨時商議，決定先下手為強，這都能走漏消息，真踏馬時運不濟！” 　　張允目光閃爍，說出了自己的推論： 　　“我看不止是賴恭，蒯家的嫌疑也很大，咱們和蒯良、蒯越必有一爭。” 　　蔡瑁搖了搖頭，一股被戲耍的無名之火躥騰上來： 　　“就是賴恭，肯定是他。阿姐說過，當晚劉琦公子給驛館送去了信，不知道被誰接收了，驛館除了賴恭的人還有誰？” 　　“當然，最可疑的還是劉琦公子，他代明公送劉備出城。等到我們采取行動的時候，明明把襄陽的各個城門都關閉了，我到現在都弄不明白，他到底怎麼回來的。” 　　“賴恭很可能是劉琦公子的內應，他投向劉琦公子了。難怪他來拜訪我的時候，我的屁股一直疼，現在總算是找到原因了，五十軍棍和他脫不了乾係。” 　　蔡瑁一想到當天的草率問話，腸子都悔青了。他將場景一五一十地還原出來，訴說給張允分析。 　　張允眸光威凜，斬伐果決道： 　　“正好麻痹賴恭，讓他掉以輕心露出破綻。等我逮到機會，我先宰了他，再想辦法除掉劉備。” 　　蔡瑁聽得熱血沸騰，深深地轉望著張允： 　　“說得好，賴恭和劉備都是荊州的禍患，留不得。” 　　話音未落，門外陡然響起一道威嚴的女聲： 　　“胡鬧！一個荊州北藩，一個荊州南藩，都是封疆大吏，你們說殺便殺，說宰便宰，到底誰才是荊州之主？” 　　蔡瑁悚然一驚，偌大的上將軍府，怎麼連一個把門的都沒有。 　　張允默住不說話了，恨不得背過身去，生怕承受了不該承受的鋒芒。 　　“我給你們創造機會，不懂得珍惜。五千荊州精銳，再加上漢水舟師，加起來近萬人馬，連一個劉備都殺不了。現在蜷縮在被窩裡逞威風，不覺得丟人現眼嗎？” 　　蔡氏憔悴黯然的眼神中，倏地竄出不爭氣的淚光。她悄悄抹去，端正了麵容。 　　“阿姐，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且看劉備能逍遙到幾時。現在梁子已經結下了，不除掉他，蔡家永無寧日！” 　　蔡瑁捏緊拳頭，聲音裡透著憤恨和不甘心。 　　“還有賴恭，我要搗碎他的骨頭，讓他知道背叛我們的下場！” 　　張允嗡聲嗡氣地接話，連日來的憋屈瞬間爆發出來。 　　“隻要夫君還在，你們一點機會沒有，除非你們要造反，要謀逆，要做亂臣賊子。” 　　蔡氏扯著嗓子咆哮訓斥，驚得蔡瑁和張允的麵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阿姐～” 　　“別叫我阿姐，我沒有你這麼糊塗的弟弟。” 　　“事已至此，軍棍也挨了，我屁股的傷還被賴恭瞅了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莫名其妙成了荊州最大的笑話，我能怎麼辦！” 　　“活該！從今往後，沒有我的指示，你們絕對不能向劉備和賴恭出手。” 　　蔡氏斬釘截鐵，斷了蔡瑁和張允立即復仇的念頭。 　　張允猶猶豫豫插不上話，默了一陣，趁著嘆出一口氣的功夫道： 　　“德珪，別犟了，咱都忍忍。” 　　蔡瑁不屈地瞪直眼睛，冰冷凝結成實質。 　　“昨天賴雄前來拜見，和夫君暢談一日。我辛苦熬製的王八湯，夫君都願分給他一半，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蔡氏的語氣漸漸柔和下來。 　　“阿姐，一人半個王八，能咋地？”蔡瑁臉冷得像一塊鐵。 　　蔡氏徹底被激怒，朝著榻上的蔡瑁歇斯底裡地怒吼： 　　“為了給你擦屁股，我失寵了！夫君不再獨享我的一切！” 　　“隻要劉備和賴氏父子還在荊州一天，我和夫君永遠隔著一座大山。” 　　蔡瑁登時僵住，整個人都懵懵的，哪裡還有上將軍的威風。 　　“賴恭要借兵下嶺南，賴雄已經說動夫君了。德珪，你聽阿姐的，趁著這個機會，把劉備一起弄走。” 　　“交州局勢復雜，不管是吳巨還是士燮，都不會容忍劉備和賴氏父子，他們必有血戰。咱們隻管騰出手來，扶持琮兒當上世子。” 　　“沒有劉備和賴恭扶持，劉琦成不了氣候。” 　　劉備和賴氏父子都深受劉表器重，蔡氏不願繼續挑戰荊州之主的威嚴。 　　蔡瑁一凜，張允也是一凜，二人相視一眼默契地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