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請公子讀書!(1 / 1)

賴雄步履從容,踏入書房施禮,沒有和劉琮一樣冒冒失失。   劉表剛和賴恭訴說肺腑,現又見到了最疼愛的幼子,歡喜得五內俱沸。   他故意壓抑著喜色,板著臉教訓道:“琮兒,你又惹仲宣生氣了?”   劉琮心裡清明,歡快地回答:“爹,我特地請示先生,先生也答應了,子雲兄可以為我作證。”   賴雄看到劉琮擠眉弄眼,嘴角微微吊起:“公子學《孝經》,精通一招半式,忍不住向明公施展來了。”   賴恭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大聲訓斥道:“肯定是你教唆公子,聖人之學,都被你輕慢糟踐了!要取寵,到別地去,來明公案前班門弄斧,豈不叫人貽笑大方?”   劉琮獻禮的動作僵在原地,劉表也饒有興致地投來關注的視線,又輕輕呷了一口茶掩飾。   “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孝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今憂讒畏譏不敢前來,待回首歲月蹉跎,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也。”賴雄長揖一禮,辭鋒犀利地還擊回去。   好一個憂讒畏譏!   賴恭心中拍案,臉上卻透著逼人的寒氣,雙眸緊緊地盯著賴雄。   劉表通體震顫,翕動了一下嘴唇,看看賴氏父子,又看看自己的少子劉琮,心底升起暖烘烘的慰藉。   “賴使君,這不怨子雲兄,是我執意要來的。”劉琮翕動了一下嘴唇,主動包攬責任。   劉表寧靜的麵孔上,一雙眼睛深邃若淵,幾十年積攢的城府近乎土崩瓦解!   誰不知道荊州二公子劉琮生性好動,鬥雞走狗無所不為,什麼荷塘抓田雞、垂釣觀賞池,屢教不改。   劉表常常為此頭疼萬分,每次出言教訓,劉琮都能找出一萬個不同的理由搪塞,死不認錯。   今天可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公子何須字斟句酌,謹小慎微。孝乃大道,雖千萬人吾往矣。”賴雄坦坦蕩蕩,胸襟、氣度、識見皆超拔脫俗。   劉琮受到鼓舞,拿出了自己最為珍視的畫作,捧著獻給劉表:   “父親,這是孩兒的一片丹心!”   劉表溫馨爽朗地一笑,泰然接過帛布,小心翼翼地攤在手中。   頂束發金冠,披百花戰袍,手執方天畫戟,好一個威風堂堂的大將軍!   奈何經不住細看,劉表琢磨稍頃,氣色有異。   “爹,我的大將軍怎麼樣?”劉琮邀功道。   “琮兒畫得很好,下次別再畫了。”劉表手腳冰涼,念著少子孝心可嘉,沒有當場發作。   賴恭窺見此等場景,幸嘆自己有先見之明,狠狠地將兒子訓斥了一遍。   真等劉表親自發作,還不知道降下什麼樣的滾滾天雷呢。   劉琮一臉懵逼,望望父親,又無辜地望向賴雄求助。   賴雄心裡門清,知道劉表心中癥結所在。他是傳統的高門士族,怎麼可能看得起一個邊境武夫。   他上前施禮,字正腔圓道:   “桓、靈之世,士大夫而欲有所為,惟擁兵戮力於邊徼。皇甫規奮起西疆,破強敵以千以萬計。上可以除患,下可以納降,為國家誅滅強敵,此大丈夫之處世也。”   劉表投來銳利的視線,輕哼一聲表達不滿:   “宦官掀起黨錮之爭,天下士人多被牽連。皇甫威明棄文從武,沒有受到宦官的攻訐,引以為恥。”   “他毅然上書天子: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奐,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   “立朝忘家,即戎忘身。皇甫威明豪俊為國至此,呂奉先如何跟他相提並論!”   皇甫規是“涼州三明”之一,“漢末三將”之一皇甫嵩是他的侄兒。   黨錮之爭,是劉表最意氣風發的璀璨時光。   宦官專權,高士輩出。   讀書人推舉出“三君”“八俊”等,為天下士族模楷,拯生民倒懸之危,扶社稷於不傾。   劉表少時知名於世,名列“八俊”,根本瞧不起出身草莽之輩。   荊州選士,首重出身。   劉表任用多為士族、名士、姻親和同鄉,寒門出身僅為賓客、學官而已。   賴雄談及皇甫規,並非要鼓吹呂布的身份地位能與之匹敵,而是表明有士人領軍的典範,一步步觸動劉表的心理防線。   “初平之元,董賊殺主鴆後,蕩覆漢室。是時賊臣虎據,華夏震栗。士族惡董賊之兇逆,家家思亂,人人自危。”   “呂布持天子之詔,遂殺董賊,夷三族,有功於天下也。其為諸侯,不屠一城,唯失信義爾。”   賴雄高談闊論,把話又圓了回來。   劉表震驚於他非凡的識見,心下暗服,低頭吃了一口茶,雙目陡然爆射出鋒芒:   “既知其失信義,董太師暫且不論,子雲獨不見呂奉先之事丁建陽乎?”   賴恭雙耳隆隆大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臉色慘白如紙。他正準備躬身告罪,劉表威嚴的視線橫來。   “明公!”   “文良,你緊張什麼,先聽聽子雲怎麼說。”劉表兀自微笑著,繼續審視賴雄。   劉琮神情呆滯,身子伶仃飄忽,有一種非常非常不妙的預感。   他好像闖禍了,從小到大,沒闖過這麼大的禍事。   “父子之道,天性也。公子欲送禮明公,心意純真,沒有參雜任何心思。蒼天瞧著,雄師百萬都阻擋不了公子盡孝。”   “雄讀過一點書,略知天下大事。本應該站出來勸阻公子,以盡臣子友人之道。雄多了一步思量,想著有沒有兩全其美之計,既叫公子全了孝心,又能從懵懂中拔然清醒。”   “智計已定,雄便自作主張,慫恿赤子獻禮。”   賴雄口若懸河,將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逆子,你好大的狗膽!”賴恭逮住機會,怒聲嗬斥。   劉表伸出袖袍,示意賴雄繼續往下說,他洗耳恭聽。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聞先王之遺言,不知學問之大也。”   “當塗掌事,不可不學。非欲公子治經為博士,但當涉獵,見往事耳。經此一事,琮賢弟當知往事之所重。”   賴雄滿懷歉意地向劉琮施禮,近乎掏心掏肺。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教就會。   劉表手捧畫卷,隻覺滿滿赤誠心意,滾燙地灼膚:   “琮兒,你的大禮,為父笑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