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被簇擁在中間，行進困難。他翻身下了馬，和父老鄉親寒暄，時不時傳來振奮的鼓掌。 　　百姓的歡沸聲連成一片，笑眼中噙著淚花，情緒激動極了。 　　“今日備還有貴客，無暇招待各位鄉親，還請見諒。”劉備深施大禮，借機告退離開。 　　百姓聞言如遭天雷，齊刷刷跪下來： 　　“皇叔，您不要走好不好？” 　　劉備心中大慟，感慨掂掇著道：“諸位今日是怎麼了？” 　　人群中有一人站出來，斯斯文文道： 　　“我等聽聞劉牧要調皇叔到嶺南任職，不再回來了，調令今日便至，大夥都舍不得皇叔離開啊。” 　　劉備仰著頭，眼淚無聲迸出，竟一時語塞。 　　賴雄見狀，上前安慰百姓道： 　　“大家放寬心，皇叔不會走。荊州四方不靖，待皇叔收拾完嶺南的賊寇，還會回來的！” 　　劉備壓抑著情緒，深邃的目光閃爍著，接上賴雄的話： 　　“子雲說得對，荊州四方不靖，我理所應當為明公征戰，討伐不臣，澄清玉宇。不管嶺南道路如何坎坷，備都會竭盡全力返回新野！” 　　百姓仿佛將一碗滾熱的雞湯灌進胸膛，頓時覺得精神振作，渾身都有了力量。 　　“皇叔，您可一定要回來啊，新野沒有您不行，我們沒有您不行。”百姓們嘰嘰嘎嘎，一直纏著劉備。 　　劉備牽著馬前行，磨磨蹭蹭返抵縣衙。百姓眼見皇叔入縣衙沒了影，才戀戀不舍地散去。 　　賴雄和劉琦將戰馬交給馬夫送到馬廄保暖喂食，自顧自清理身上的積雪，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讓公子和賢侄見笑了。”劉備不勝嗟嘆，恰逢一陣冷風從門外撲進來，渾身止不住地哆嗦。 　　他領著兩位晚輩來到堂屋，隻見徐庶盤膝穩坐爐邊，處理著公文。 　　“主公，公子，子雲。”徐庶放下手中的竹簡迎上來，臉上泛著紅光。 　　“徐先生，有擾了！”劉琦笑容親切，使得人如沐春風。 　　“請坐。”徐庶的聲音有些沉，聽去卻難掩高興。 　　他吩咐侍從將準備好的薑湯端上來，熱氣騰騰卷起白煙。 　　“多謝元直。”賴雄捧著接過，和徐庶相視一眼，意氣相投。 　　“怪不得新野昨夜白光紫氣閃現，今天堂屋敞亮生輝，原來是有貴客登門。” 　　徐庶少懷不羈之才，好行俠仗義，後來鋃鐺入獄，幡然醒悟，不再舞槍弄棒，一改自己平時的氣節南下荊州求學。 　　今學有所成，報效皇叔，也算是得遇明主了。要不是寒門出身掣肘，徐庶在荊州完全可以闖出一番事業。 　　他舉起一杯熱好的黃酒，敬向劉琦和賴雄，劉備趕來湊趣，幾人暢懷豪飲。 　　說到喝酒，賴雄止不住問道：“怎麼不見張翼德？” 　　徐庶笑了笑，一臉莊敬之容道：“主公一心求治，底下的人可不得跑斷腿，翼德巡視南陽境界還沒有回來。” 　　劉琦臉上泛起震驚，脫口而出道：“深入敵境，豈不危險？” 　　徐庶搖了搖頭，解釋道： 　　“翼德身懷萬夫之勇，隻要他不莽撞地進攻城池，能有什麼危險。去年主公進攻葉縣，為夏侯惇所阻，明公的援軍久久不到，我軍隻好火燒營地詐退誘敵。” 　　“夏侯惇和於禁上當，輕敵突進落入我軍陷阱，要不是李典拚死相救，說不定主公能立斬二將，威震中原。曹操見夏侯惇吃了敗仗，今年換曹仁駐守南陽了。” 　　“近來新野正籌備戰事，兵馬錢糧都有調動。曹仁常常派來探騎挑釁，翼德氣不過，嚷嚷著反攻南陽，生擒曹仁。一直到下雪，探騎之間的廝殺就沒有斷過。” 　　賴雄聽得津津有味，估摸著張飛過兩天應該回來了。現在下著雪，沒必要在外邊遭罪。 　　劉備目視左右，嘆息一聲道： 　　“雲長巡視新野，看看有沒有百姓家裡受雪災，也好幫襯幫襯。這場雪來得太突然了，百姓的準備並非十分充足，昨夜有好幾家的茅屋塌了。” 　　“公子和子雲遲遲不至，我便派遣子龍到樊城一帶戒備。看看城內的兵馬是否有所調動，順便打探公子和子雲的行程。隻要蔡瑁一天不倒，新野始終人心惶惶。” 　　劉琦耐心聽著，心裡很不是滋味：“沒想到我和子雲的晚到，給皇叔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劉備繃得緊緊的神經，突然鬆弛地一笑： 　　“公子說笑了，內賊是蔡瑁，與您和子雲何乾！” 　　賴雄非常贊成，端著酒爵沉吟： 　　“唯有下嶺南，才能擺脫蔡氏的掣肘。父親派我來，也是為了和皇叔探討一個具體的章程。” 　　說起下嶺南，劉備心頭的熱火一拱一拱往上躥。掌控交州，再扶持劉琦成為荊州世子，找書苑www.ｚhaoshuyuａn.com 那麼帝胄一方，便有了自保的勢力。 　　曹操舉兵百萬來襲，劉備都有信心堅守襄樊。 　　徐庶見劉備沉默，知道這件事比較敏感，遂代為規劃道： 　　“新野收到賴使君的信箋和明公的調令後，一直不敢懈怠。新野共計籌建了五千精銳，我和主公初步商榷，不能都派遣到嶺南。” 　　賴雄大感意外，追問道：“這是為何？” 　　徐庶舔了舔嘴唇，緩解一下心神，縝密道： 　　“明公留了一個心眼，他沒有調遣別部協防新野，主公孤注一擲下嶺南跟謀逆沒什麼區別。更何況，嶺南多瘴病，荊楚雖與之相鄰，依舊會水土不服。” 　　“主公輕裝簡從調遣三千軍士下荊南，再以賴使君的威名征兵，最為穩妥。如果公子能執掌江陵，將大大地緩解前線的錢糧、武備壓力。” 　　賴雄心領神會，原來劉備和徐庶打的是這個主意。 　　劉表的調令清楚地寫著五千軍士，劉備要是從新野調遣滿編，便很難繼續募兵。 　　現在維持兩千人的一個缺口，直接給賴恭極大地操縱空間。 　　劉表主要統治地區在漢水之南、長江之北的富庶地區，荊南的四大郡守相當於“小諸侯”，和江夏的黃祖一樣有很大的自治權，麾下都是私兵。 　　“如此一來，我等需要大量的錢糧募兵。”賴雄心思灼灼道。 　　所謂下嶺南，和孫策鬥轉江東一樣，都是“公司即將上市”。 　　賴家將成為最大的股東，和周瑜在孫策心中的地位相當，現在他們還需要拉攏其他的小股東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