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走了三天，大軍蠕動不到六十裡。 　　傍晚時分，大軍剛紮好營寨，一道橘黃色的閃電陡然撕裂天空，緊接著轟鳴聲響徹天際，烏雲滾滾，豆大的雨珠劈裡啪啦地往下砸。 　　“啪嗒啪嗒...” 　　一剎間，營地內亂做一團，各地的衛所兵四散而逃，紛紛找尋起地方避雨。 　　唯獨左夢庚的部眾，穩而不亂，安靜地坐立在營帳內，欣賞起這場秋雨。 　　左夢庚與眾高級軍官一起，親冒大雨，來回巡視在營地內迅速，確定每個士兵們都有避雨處過後，方才抹了把臉上雨水，邁步往自己大帳奔去。 　　“快快快...快把衣服脫了，省得待會兒生病。”剛一入內，趙虎一邊脫著身上衣物，一邊揮手催促左夢庚。 　　一行人紛紛退去外衣，放在燒火的炭火上炙烤。 　　滾滾熱氣升騰，眾人身軀一暖，連帶著冰冷的麵龐都緩和上幾分。 　　待身體暖和一些，趙虎瞥了眼帳篷外的水柱，止不住抱怨道：“這該死的鬼天氣，熱能熱死個人，冷能冷死個人，現如今還下起這般大雨，真是不讓咱活了。” 　　“誰說不是呢。”郭老四抖了抖鞋中泥土，跟著附和道：“這該死的天氣，漢水怕是漲上不少，賊軍再攻城，也難。” 　　眾人也覺得有理，心中警惕放鬆幾分。 　　左夢庚環視一圈，又活躍氣氛道：“上一戰斬獲不少，等回去過後論功行賞自是不少，到時候可別看財寶把你們的眼睛都給絆住。” 　　“隻想著老婆孩子熱坑頭，連仗都不想打了。” 　　“哈哈哈...”幾人相視大笑，最終不自覺將目光移向郭老四，直看得他麵容泛紅，低著腦袋往別處看去。 　　瘋驢子更是嘴上不饒，抖了抖麵龐，打趣道：“你這老東西，真是厲害得緊，這把年紀還能把人家肚子弄大。” 　　“去去去...”郭老四紅著臉反駁：“老子今年也才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有兩個女人怎麼了，將軍女人也不少呢。” 　　“就那個什麼曹玉，怕是也對將軍有意思。” 　　“咳咳...” 　　左夢庚見戰火燒到自己身上，尷尬咳嗽兩聲，瞪著郭老四說：“你要是再敢胡說，休怪我軍法無情。” 　　郭老四尷尬一笑，閉口不言。 　　漸漸的，雨越下越大，眨眼就要漫入營帳，好在有親隨眼疾手快，迅速在營帳前挖好排水渠，這才讓左夢庚等人幸免於難。 　　烤著火，賬內幾人說說笑笑，插科打諢接觸乏悶，歡笑間，儼然一副愉悅場麵。忽然，一名穿著鎧甲，挺著個大肚子的中年將軍，邁步走到營前。 　　“指揮使！”門外親兵一看，立刻站直身子喊了一聲，帳內幾人登時站起身子，一同朝帳外看去，恭敬喊道：“見過指揮使。” 　　王指揮笑了笑：“你們都下去吧，我找左老弟有些事情要談。” 　　眾人麵麵相覷，道了一聲“是”然後邁步離開。 　　一剎間，原本擁擠的大帳就隻剩下左夢庚與王指揮二人。 　　“坐吧，咱哥倆好好聊聊。”王指揮笑著指了指凳子，對準左夢庚發出邀請。 　　雖然不知曉這家夥的善意是為何，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給了麵子，自己自然得接過才是。 　　左夢庚側身拱手，對準王指揮說道：“王指揮先請。” 　　“哈哈哈...” 　　王指揮臉上笑意更甚，拍了拍身上雨水就坐定，贊嘆道：“左老弟文武雙全，又生得一表人才，以兩千破上萬敵軍，真有古之名將風範。” 　　“王指揮謬贊，夢庚隻剿了些許小毛賊，那裡當得起這般榮譽。”左夢庚笑了笑，連連擺手回絕吹捧。 　　王指揮暗自點頭，隨即開門見山道：“如今大雨綿延，我大軍行進本就緩慢，這下就更為不堪了，但前方軍情緊急...” 　　左夢庚越聽越不對勁，忙皺著眉頭打斷道：“王指揮，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哥，想請你帶著你的部隊，抄小路前去解漢陽的危機”王指揮麵色發紅，聳拉著腦袋，帶著幾分羞愧回道。 　　“什麼？！”左夢庚一下站起，滿臉不可置信。 　　這可是自己攢下來的家底，怎麼可能去正麵與張獻忠死磕，這王指揮看著憨厚，背地裡卻陰狠得很。 　　“左老弟，哥哥這也是沒有辦法啊。”王指揮滿臉無奈：“你也看到了，就這些個貨色，指望他們是指望不上了。” 　　“哥哥也不求你別的，隻要你先到漢陽城外，把咱們的旗幟打出來。” 　　左夢庚差點被他氣笑，我把旗幟打出來，那賊軍不是想螞蟥看見血一般，一下擁過來。到時候，自己這點人馬，怕是早還不夠人塞牙縫的。 　　二人爭辯許久，最終王指揮未能如願，隻得搖著腦袋離開，不過左夢庚卻是暗自記下他說的那條小道。 　　待雨小了一些，他就帶著人馬，找尋起那條小道。 　　經過一番找尋，總算是在一處山腳發現端倪，隻見兩邊雜草叢生，黃泥地麵上，坑坑窪窪，爛得不能再爛了。 　　抹了把臉上雨水，左夢庚朝旁邊招手道：“你們幾個騎著馬給我去前邊探探路，看看這小道到底是通向那裡，一有消息立刻來報。” 　　幾名夜不收點頭應下，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往前飛馳而去。 　　... 　　大雨一連下了五日，道路泥濘不堪，大軍幾乎未能寸進。王指揮心急如焚再度上門勸說左夢庚，並且還做主，調撥了一千石的糧草，當做是額外報酬。 　　左夢庚在眾人驚嘆目光下，欣然收下。 　　“左老弟...你這是答應了？”王指揮滿臉錯愕，又驚又喜。 　　“大軍在此蹉跎，左某也是心急如焚，不如就抄小路，以此壯我荊州衛的威名。”左夢庚輕笑，與王指揮打起哈哈。 　　王指揮眉目一挑，大笑道：“我就知曉左老弟不會讓我失望，你放心那糧食，我現在就命人給你裝上，你隻等雨小片刻，就出發去就是。” 　　說著，王指揮馬不停蹄地去準備糧草，生怕左夢庚再返回。 　　“阿庚，你真要抄那小路，前去與賊軍死磕？咱們這點家底，可損耗不起啊！”一見王指揮離開，趙虎眉頭皺著一團，找書苑 wwｗ.ｚhａoshuyuan.ｃom 忙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 　　左夢庚笑著與眾人解釋起來：“那小道倒也不是什麼陡峭地方，原本就是一條官道，隻是日子久了結果被荒廢。” 　　“打那走，咱們最多五六日就能夠抵達漢陽。” 　　眾將滿臉疑惑，這去得早不就是找死麼，瘋驢子性子最直，登時就叫嚷起來：“這不是把咱們當炮灰麼，不去不去，老子不去！” 　　趙虎瞪大雙眼，怒斥道：“瘋驢子，你他娘的說什麼屁話，我兄弟讓你去，你敢不去？！” 　　霎時間，二人吵做一團，唯獨左夢庚笑著連連搖頭，故作神秘道：“我前些日子派遣沿著去看了，結果你們猜看到什麼？” 　　“看到什麼？！”眾人好奇問。 　　“楊寧，你來給大家說說，看到了什麼。”左夢庚朝一名青年招手道。 　　一名魁梧青年走了上來，對準幾人行了一禮，恭敬喊道：“我看見那小道直通賊軍營盤後邊，且賊軍主力早已不在，剩下些看守輜重的殘兵，其餘的皆是被俘虜來的流民。” 　　眾人呼吸瞬間變得急促，瘋驢子忍不住問：“你確定，賊軍主力不在？” 　　楊寧拍著胸脯回道：“馮將軍放心，小的看了一天整，還特地靠著營地轉悠一圈。有不少營地都是空著的，剩下的營盤也隻剩下些老弱婦孺。” 　　話音一落，眾人眼前皆是一亮，此真乃天賜良機。 　　“那叛軍主力去哪兒了，你可曾知曉？”郝搖旗忽然想到什麼，忙問道。 　　“卻是不曾知曉的。”楊寧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