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塔之上,爾朱榮和衛鉉目光緊盯戰場各處戰鬥。戰至午未之交,兩人眼睛忽然一亮,站在高處的他們同時發現敵軍“指揮中樞”西側被爾朱天光的“弓騎兵”射得崩潰,使得步步推進的方陣出現一個巨大漏洞。 爾朱榮當即向旗號兵令道:“命斛律金右翼攻擊敵軍南側,命爾朱弼率領兩千親軍隨後直取敵軍中軍。” 在“嗚嗚”的號角聲中,斛律金率領三千精騎沿著爾朱天光軍讓出來的通道,殺向斛律洛陽親軍西側。 西側原本還有兩千名長矛兵防禦騎兵,但是主將徐猛被爾朱天光窺得時機、一箭射死,而失去指揮的長矛兵又被“弓騎兵”射得死傷慘重、不成建製,從而導致這裡出現了巨大的防禦缺口。 突然殺來的爾朱軍騎兵殺得長矛兵、刀盾兵一陣大亂,紛紛向軍陣中間退去,受此影響,其後的弓弩兵也失去秩序,稀稀拉拉的箭矢對氣勢洶洶的騎兵根本造不成威脅。 待騎兵殺來,士兵紛紛逃避,西側斛律軍難以抵擋騎兵的猛烈沖擊。斛律贊看得大急,大聲說道:“父親,軍陣已破,我軍堅持不了多久,盡快朝東山方向突圍。” 斛律洛陽仰天哀鳴,他知道自己隻要一撤,剩下的士兵立刻就會崩潰,但是爾朱軍騎兵已經殺到百步之內,箭矢如暴雨的向他們射來。 “呃!”這時,他的兒子忽然一聲慘叫,一支流矢狠狠射中了他正在仰望四周形勢的麵門,直直的從馬裡背仰麵倒地。 斛律洛陽大吃一驚,一眼看去,頓時魂飛魄散、眼睛都瞪圓了,隻見不安的戰馬一腳踩在兒子的麵門。戰馬受驚前移,馬腿帶著箭羽向前,使得臉上的箭矢受此一帶、一挑,箭頭從另一邊露了出來。 他一聲慘嚎:“大郎,怎麼樣了。” 斛律贊滿臉是血,他痛得臉都扭曲了,奮力喊道:“孩兒怕是不成了,父親甭管孩兒,快撤!” 斛律洛陽痛苦萬分、心如刀割,他看了看四周,隻見越來越多的敵軍士兵朝這兒殺來,己方士兵不斷倒下,地上已經堆滿了屍體,鮮血染紅了大地,簡直就像是一個巨大伏屍坑一般,場麵慘烈異常。還有一些傷兵倒在地上,淒厲的哀嚎聲更是此起彼伏。而自己的士兵已然不到五千人,還有很多人正在丟盔棄甲,當了逃兵。 斛律洛陽也是久經戰陣,反應極為迅速,心知事態緊急,此時如果再不撤離的話,所有人都逃不掉。他戀戀不舍的看了痛苦掙紮的兒子一眼,眼含熱淚的大吼一聲:“撤,朝東山撤。” 隻不過斛律洛陽的想法雖然美好,可是現實卻十分殘酷。爾朱榮在此布下天羅地網,如今又勝券在握,焉能做出放虎歸山的蠢事? 更何況,斛律洛陽所剩嫡係士兵多數是精銳步卒,兩條腿又如何跑得過四條腿? 而且他的軍隊本就已經被殺得崩潰,正處於將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將的亂象;此時此刻,無論是將官也好、還是士兵也罷,皆無戰意,隻想逃命。所以隨著撤退的號令下達,讓他們堅持作戰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仿佛霎時沉入海底一般,全都一哄而散,再也不成建製。 兩千爾朱軍精騎越奔越近,終於和斛律洛陽的軍隊轟然撞到一處,他們五人為一個作戰編隊,其中三人以長矛和“馬槊”刺殺正麵前敵人,左右兩人以鉤鐮槍(麻紮刀)迎敵,連環揮砍近處斛律軍士兵,就像斬瓜切菜一般將斛律軍士兵斬死,鮮血大片大片地濺失去本來顏色的土地上。 斛律軍潰兵就像是河床裡的一塊石頭,他們根本無法擋住士氣高昂的騎兵沖擊,片刻之間就被聲勢浩大、氣勢如虹的騎兵吞沒。 而沖鋒在最前頭的,無疑是親軍主將爾朱弼。爾朱弼武藝高強、能征善戰,不過爾朱榮麾下戰將如雲,勝過他的悍將還是不少,然而沒有一人敢說自己能夠完勝爾朱弼—— 這是因為武藝和膽魄息息相關,武藝高強未必擁有搏命膽魄,有膽魄的悍將也不一定擁有萬夫難敵的武藝。而爾朱弼屬於是二者兼備的人物,此刻他舞動一把方天畫戟,如同切瓜砍菜的收割著敵軍士兵的命,巨大方天畫戟仿佛含有千鈞之力似的,一戟落處,必然帶起噴泉一般的血柱。 在爾朱弼的率領下,爾朱榮的親軍勇悍的向敵軍腹地挺進,不到一刻時間,便以摧枯拉朽之勢穿透了敵軍中部。 “隨我來!”爾朱弼率軍穿透敵群之後,徑自直接往前沖了出去,意圖用連環穿鑿戰術,強行將敵軍一一撕裂開來,從而取勝。 斛律洛陽本以為無力回天、死在此處,卻不想戰場上出來了這等變故,他不明就裡,見到前方盡是馬屁股,爾朱軍似要脫離戰場似的,當即欣喜若狂的叫道:“朝那方向奔過去,從缺口裡突圍,快、快、快!” 可他高興太早,很快就發現敵軍並沒有徹底脫離,而是等待馬勢漸止之後,迂回著調轉了馬頭,然後再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調整陣容、重新組織陣式。接下來是更加兇悍猛烈的突擊。 而斛律金也采用同樣戰術,率軍大軍來來回回的穿鑿已然徹底崩潰的斛律軍。 斛律軍很快就讓爾朱弼、斛律金切割成一塊又一塊,再也沒法把殘餘力量集中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號令再變,爾朱弼和斛律金按兵不動,各率一軍列隊於斛律軍東西方,以防敵軍士兵逃逸。 爾朱世隆也已率步卒從北方殺到,包圍和清剿被切割的敵軍敵軍。 不久,爾朱天光又從南方率軍殺到,不過他並沒有入場,而是鎖死了敵軍南逃之路,他策馬來到前方,大聲喝道:“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爾朱軍士兵—片高喊。 隨著爾朱軍士兵四麵合圍,斛律軍士兵走投無路、突圍無望,紛紛丟下手中武器,跪地投降。 。。。。。。。。 見大事已定,爾朱榮和衛鉉走下哨塔,在一千精銳騎兵的護衛下,一起來到斛律洛陽百步之外,他目光釘著披頭散發、手執寶劍的斛律洛陽,冷冷的說道:“斛律洛陽,你起兵造反,罪大惡極、罪不可赦,但是你若投降,我饒你一命,甚至還能保你一世榮華富貴。” 斛律洛陽已敗,再也無法對他構成威脅,若是願意投降,爾朱榮就能用他來大作文章,然後利用大量罪證,冠冕堂皇的把並州、肆州、恒州、朔州清洗一遍,從而徹底將四州掌握在手,甚至還能借機狠狠地陰太原王氏一把、甚至還能拉下朝堂裡的一批朝臣。 “爾朱榮,你贏了。但是讓我降你,卻是萬萬不能。”斛律洛陽慘然一笑,嘶聲道:“天不祐我斛律洛陽,唯死而已。可你爾朱榮,隻怕也是辛苦一聲,徒然為他人做了嫁衣。” 說完,他劍橫脖子,猛地一拉,自刎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