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的春節前夕,曲陀山山腳下的村莊到處的煙火氣,更加凸顯華蘊山的冷清,此時的整個登州一片雪白,這段時間的大雪將整個三聖山完全的包裹住,夜晚映著燭火,雪色亮的直透人心,屋前隻有來回數道腳印,楠樹下的圓桌以及板凳布滿了雪花,一指厚度的雪花證明了已經許久沒有人動過了,足以說明了這場大雪的強度。 曲陀山山腳的村莊名為小宋莊,莊子不是很大,有近五十戶人家,臨近春節,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雖然下著大雪,仍然阻擋不住孩童的玩耍之心,遠遠的可以看到村莊裡有五六個孩子在嬉戲玩耍,煙囪冒著濃煙,一片欣然的生活氣息。 華蘊山山頂,那座熟悉的房屋,外麵雪花飄飄然然,屋門緊閉,房屋內吳濤與化天兩人在談論著,吳濤顯示問道:“悲風信裡怎麼說?” “大哥說玄威軍軍將王成旭在京城已經找到,而且說服了王軍將一同前去尋找東南西北四將,但四將目前下落不明,想要湊齊還需要些時日。” “那就讓悲風帶著王成旭繼續尋找,那際叔呢?” “影際前輩來信說一切都在計劃中。” “鐘南?” “自從半年前您把少爺送到山下的化神穀,少爺功力突飛猛進,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能出穀。” “化神穀中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穀中蛇蠍猛獸眾多,如果連這些東西他都應付不了,那還談什麼復仇之事。” “少爺適應能力很強……。” 化天想繼續說下去,但被吳濤瞪了一下,繼而冷漠了說了句:“不是不允許你私下去看他的嗎?” 被吳濤突如其來的詢問,化天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釋道:“我隻是有些擔心。” “這並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做好你自己的事。” 化天低著頭,喃喃細語,“還說我,您自己不也經常偷偷去看。” 雖然化天聲音很低,卻難逃吳濤的雙耳,吳濤並沒有出聲嗬斥,再次用眼睛就看了他一眼,化天這次不敢說話,站在一邊。 曲陀山,原來的三間竹屋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隻是這場大雪給這三間竹屋披上了不一樣的外衣,現在的竹屋內,不僅僅隻有風香一人,還有一個約摸十多歲的女孩子,穿著厚厚的棉衣,外麵套著一件淺黃色的薄衫,紮著兩個小馬尾,手中取暖用的紫砂壺,站在竹屋門前,蹦蹦跳跳的看著屋外的大雪,門框兩旁掛著銀白色的風鈴,隨風飄搖,鈴聲清脆悅耳,畫麵異常唯美和諧。正屋中,一個被燒的通紅的火爐,風香坐在火爐一邊,收拾著麵前的一堆曬乾的藥材,進行分類,看著門前嬉笑的小女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小女孩原名蘇靈韻,原籍青州北靈鎮,其父青州知州蘇然,因舉報青州知府被發現後,慘遭滅門,三年前,風香下山尋找有緣人時,偶遇蘇靈韻被仇人追殺,出於憐憫,便出手救下了她,相處數日後,風香越發喜歡這個孩子,便決定收她為徒,帶上了曲陀山,並改名為風靈,與風鈴同音,以風鈴傳音,帶著思念飄向遠方的親人。除此之外,風香一生未嫁,無兒無女,她本名陳百靈,以靈為名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傳承。 “靈兒,外麵天冷,把房門關上吧!” 風靈轉身沖著風香笑笑嘻嘻,也許是穿的比較厚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圓潤,胖嘟嘟的小臉可愛至極,“師傅,您看我穿的多厚,我不冷的。” 風香無奈的笑了笑,假裝嚴肅,言語中還夾帶著威脅,“你要是被凍感冒,生了病,可別喊著煮的藥苦。” 聽到吃藥,風靈這下可老實了,慢慢悠悠的把房門關上,安安靜靜的坐在了火爐一旁,圓圓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風香,“你想問什麼?” 風靈支支吾吾,好像有些害羞,沒有說話,便聽到風香繼續問,“你想問鐘南?” 風靈不好意思的笑著點了點頭,“我好久沒見過鐘南哥哥了。” “我也有好長時間沒見過他了,聽說好像被送到了化神穀。”說話時,不難聽出風香對鐘南的擔憂。 風靈聽後,更是有些坐立不安,小手趕忙拉住了風香的衣袖,“師傅,您不是說化神穀中危險重重,都不允許我靠近,鐘南哥哥怎麼到哪裡去了。” 風靈師從風香,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風香也算是半個女兒,應該是與吳濤同輩,鐘南應該稱呼風靈為姨,但是由於兩人年紀相仿,風香也不在意這些虛頭稱謂,所以就由著兩個孩子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過段時間等天氣好了,師傅幫你去問問?”風香試探性的打趣道。 風靈哪裡懂得那麼多,連忙點頭應允。靜默片刻後,風香小心翼翼的拉動了風香的衣角,也是試探性的小聲問了問,“師傅,我還想出去看看,行嗎?” 風香放下手中的正在分類的藥材,看了風靈一個滿眼,“我交給你的那本物靈天寶你看的怎麼樣了。” 此話一出,風靈瞪大了雙眼,像是觸電一般的鬆開了抓住風香衣角的小手,沖著風香嗬嗬傻笑著,撒嬌道:“師傅,您最疼靈兒了。” 兩個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風香,像是在尋求風香的原諒,對於風靈的這種撒嬌,風香完全受不了,每次都對她都無可奈何,“那還出去玩嗎?” 風靈也算是識趣,自然不敢再如此的放肆,隻好搖了搖頭,就這樣兩人坐在火爐旁,風香依舊收拾著麵前的藥材,風靈則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眼睛望著房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同段時間的京城,作為大宋京都,城內百姓相比其他地方要富裕許多,臨近年關,城內紅紅火火,燈籠高高掛起,就算到了晚間,街道上叫賣聲也是絡繹不絕,十分熱鬧。 京城劉齊府中。進到劉府,便發現劉府與外麵的熱鬧景象有些明顯的差別,府中下人們在府中來來回回,忙裡忙外,好像府中所有人都集中在主屋前,府內沒有一絲過年的氣象,好像府中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 在旁邊一處房屋中,外麵同樣占滿了人,多數是太醫院的太醫,個個都穿的厚厚的,加上官服顯得有些臃腫,雖然城內白雪皚皚,但風雪停後,也是另一種風景。 劉齊有一兒一女,女兒與趙祈同年,僅僅比趙祈小了兩個月,名叫劉穎,因避諱與當年先太子的親事,後更名劉依然;兩年前劉齊的三夫人給他生了個兒子,取名劉易辰。大家聚集的房間就是劉齊女兒劉依然,原因是她得了重病,趙恒派來了太醫院院首張文柏。 在劉依然的房間中,圍繞了太醫院許多太醫,張文柏坐在床邊,替劉依然看病,劉齊站在一邊,眉頭緊皺,苦著臉,其母是劉齊大夫人也跟著站在一邊,也是滿臉的擔憂,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在旁邊,一臉的焦急,劉齊先是問道:“張太醫,都這麼多天,我女兒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劉依然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即便是這樣,依然的小臉依舊俊美,也許是生病的原因,可以看出劉依然很痛苦。張文柏把過脈後,將她的手放進了被子裡,麵色沉重的說道:“小姐脈象雜亂,而且極其微弱,從表麵來看隻是得了簡單的風寒,但事實卻非如此。” “您情直說。” “從其脈象來看,這種病已經傷及心肺,必不是簡單的風寒那麼簡單。” “那到底是什麼病?” 張文柏也是皺著眉頭,很是為難的搖了搖頭,“劉大人,怪下官道行太淺,無能為力。” 聽到張文柏都說自己無能為力,劉齊本來就緊繃的神經突然皺縮,聲音開始有些沙啞,“張太醫,如果您都無能為力,那小女不就必死無疑了嗎?還請張太醫多多用心啊!”朝堂之上,劉齊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為了劉依然,也甘願向張文柏低頭作揖。 張文柏立刻站了起來,有些驚慌,趕忙回禮,“劉大人折煞我了,下官是無能為力了,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還請張太醫指點。” “劉相可曾聽說過曲陀山?” “這個自然,三聖曲陀。” “我們朝堂之人隻知道須彌山道子,卻不知江湖人對曲陀山也有同樣的贊譽,因為曲陀山同樣住著一聖人,醫聖風香。” “這個風香是什麼人?” “下官曾經有幸見過她一麵,親眼見過她同時為數十人共同施針,手法之靈敏,下手之準確,乃是下官平生未見,小姐這種病應該隻有風香能救。” “那我明日就出發,趕往曲陀山。” 張文柏出聲製止,“現在臨近年關,登州大雪連續下了數日,應該早就封山了,現在去也是無濟於事,見不到風香。” “那小女怎麼辦,這些天病情一直沒有好轉,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這點大人不必擔心,下官為小姐開些良藥,等過了年關,您再出發,趕往曲陀山。” 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劉依然,劉齊心情復雜,臉色黯然,轉而對張文柏說道:“那就麻煩張太醫了,我送你。” 在見不到風香之前,張文柏就是劉依然的最後一根稻草,劉齊肯定會緊緊的抓牢,為了讓張文柏更加用心,劉齊便親自送別張文柏,張文柏自然也明白,這並不是什麼榮耀之事,而是劉齊對自己無名的施壓,但他又無法拒絕,隻好跟隨劉齊身後,低調離開。 劉齊將張文柏送出府,又回到了劉依然的房間中,遣散了圍繞在這裡除了其生母的大夫人以外的所有人,以免打擾劉依然休息。劉齊坐在床邊,幫劉依然掖了掖被子,劉依然睜開疲憊的雙眼,眼眶濕潤,更顯得楚楚動人。 劉齊罕見的變得溫柔起來,細語柔聲道:“依依,你醒了。” 劉依然抿了抿嘴,嘴角擠出一絲微笑,然後點了下頭,劉夫人看到劉依然醒來,也是湊了上來,也是擔憂的問道:“依依啊!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吃點東西。” 劉依然身體狀況確實有點差,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娘,我不餓。” 看著劉依然越來越虛弱,劉齊於心不忍,這些天劉依然隻能進食一些湯食,身體肯定會支撐不了,但由於這不知名的病痛的影響,劉依然毫無食欲,如果一直下去,別說治病,可能身體已經垮掉了,所以劉齊漸漸引誘,想讓劉依然能夠吃些東西,“黃記桂花糕,要吃嗎?” 桂花糕算是劉依然最喜歡的食物了,雖然身有疾病,但聽到自己最喜歡的桂花糕,即便是毫無食欲,也想嘗一嘗,劉依然再次抿了下嘴,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那我就隻吃一點點。” 好長時間,劉依然第一次主動想吃東西,劉齊等人很開心,向門外的下人喊著去廚房拿新買來的桂花糕,劉大夫人更是開心的哭了起來,二話沒說,小跑了出去,接過下人送來的桂花糕,拿到了劉依然麵前,劉齊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來,往她背後墊了一個睡枕,讓劉依然好好的倚靠在上麵。劉依然身穿著白色綢緞繡製的棉衣,也許是這些日沒有好好吃飯的緣故,棉衣穿起來有點寬鬆,可見這病痛確實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傷痛。 劉齊從是食盒中拿出一個桂花糕,送到劉依然嘴中,劉依然也是張開櫻桃小口,吃在嘴裡,輕輕的嚼了幾口,又小聲咳嗽了幾下,劉齊被這咳嗽聲著實嚇得不輕,“快,快拿水。” 劉依然輕抿了口水,將口中的桂花糕艱難的咽了下去,即使有些難以下咽,劉依然吃的也是很開心,她沖著劉齊笑了笑,“爹,我還想再吃一個。” “好,你慢慢吃,不著急,來,再喝口水。” 在劉齊的小心照料下,劉依然又吃了幾個,劉齊怕一下吃那麼多消化不了,便沒有再讓她繼續吃下去,替劉依然擦了擦嘴,寵溺的看著劉依然,安慰道:“來,躺下好好休息休息。” 劉依然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劉齊,笑著問道:“爹,我會死嗎?” 劉依然笑著說,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波動,好像將生死看的很淡,而且這壓根不像是一個孩子能說出來的話,而且是如此的淡然。 劉齊有些激動,但是很和藹的說道:“怎麼會,我家依依那麼可愛,又那麼懂事。” 劉依然依然笑著,無論結果如何,她都不希望劉齊為她感到難過或者是傷心,“我就是隨便問問。” “剛吃過東西,別瞎想了,好好睡一覺,等過了年關,爹爹就帶你去治病。” 劉依然嗯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爹,娘我先想睡會。” “那好,爹爹和娘親就在外麵,有事就叫我們。” 劉依然再次嗯了一聲,將頭轉了過去,沒再說話。劉齊看到之後,也跟著一起走出了房間。當房間除了劉依然外別無他人的時候,便聽到屋中小聲的抽泣聲,劉依然將頭背對著劉齊之後,眼淚已經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她已經有十二歲,見到過許多生死,所以她很清楚死亡是什麼意思,而現在她內心的感受跟死亡並無差別,在劉齊麵前她要裝作堅強,因為她不希望劉齊與她母親傷心。 房外,劉齊和他的三位夫人都站在外麵,每個人都顯得很擔憂,尤其是劉大夫人,因為是劉依然的生母,看著自己的孩子遭受這種罪,她真是心如刀割,她自己都說,讓老天放過她的孩子,把這病痛轉移到自己身上,她這些天每日求神拜佛,以素食為主,為劉依然祈福。 房間外,為了避免被劉依然聽到,所有人都故意將聲音壓低,劉夫人先是有些懷疑的問道:“老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您說這張太醫的話可信嗎?” “死馬當活馬醫,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就是不能確定的表現,劉夫人開始哭哭啼啼,“你說怎麼辦,這萬一……。” 劉齊心情本就煩悶,在聽到大夫人在自己麵前哭哭啼啼,氣憤的說道:“行了行了,整天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然後,劉齊又叫來管家老陳(陳工)道:“你去準備,等過了年關,我們立即啟程。” 這是有關劉依然性命的大事,可是馬虎不得,所有事情都得準備妥當,於是問道:“老爺,您正月十六要上朝,這個時間怎麼辦?” “我們從年關後初二出發,礙於依依的傷病,馬車不宜過快,所以我們到登州至少需要七日時間,來回需要半個多月,再加上治病所需要的時間,最少要二十日。” “那不是要耽誤您上朝了。” 劉齊嘆了口氣,“管不了這麼多了,明天我便進宮向陛下說明一切,相信陛下能夠理解。” 第二日,劉齊進宮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趙恒,趙恒自然同意了劉齊的請求,先不論生命為大,而且皇後劉氏是劉依然的姑母,且對劉依然寵愛有加,再加上劉依然是前太子趙祈未過門的妻子,雖然趙恒也不知道這個流落在外的兒子是生是死,但對劉依然還是跟常人不同。 這個年關大家過的都很普通,沒有什麼特別需要注意的事情,在得到劉齊將要帶著劉依然一行人前去曲陀山的消息之後,便離開了京城,趕回華蘊山,向吳濤匯報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