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濤看著眼前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中年人,心中並沒有絲毫的喜悅,因為在某種程度上,陳百清就是災難的代言人,雖然曾經這個人很看好自己,但是此時,吳濤的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感覺那張麵具下的雙眼死死的盯著自己,可能是因為宿敵的原因的吧! 吳濤麵容緊皺,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有點嚴肅,說道:“陳門主,我不知道整個江湖上有誰見過你的真容,知道你來了北境,沒有任何期待可以見到你麵具下的那張臉。” 這句話有點是在嘲諷陳百清,但是卻看不到他有任何的表情,卻聽得陳百清哈哈笑了笑,很是欣慰的說道:“你對世人皆是百般的寬容、禮貌,唯獨對老朽發自內心的厭煩,這麼多年了,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我雙方百年來的宿敵,我覺得這是我對你應有的態度。” 陳百清那張麵具下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吳濤,眼神深邃且利如刀刃,他知道吳濤這句話是在敷衍自己,兩派之間的恩怨漸已淡漠,自己與天元的仇怨是他這些後輩所不知的,所以聽到吳濤到了此刻還是麵無懼色,心中竟然有些許的開心與欣慰。 陳百清也不過多的糾結這個原因,接著問道:“老朽已經年過五旬,這麼多年來唯一的心願就是能有人繼承我的衣缽。” 陳百清說話時顯得有點落寞,他十分的看好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但是人各有誌,當年他就選擇了流雲道,那麼現在流雲道成為了他的信仰,想要他背叛也就不存在可能性了,但是陳百清還是不死心,對他仍抱有希望,所以才會這樣問。 “當年我選擇了流雲道,你認為現在我會棄明投暗嗎?” “你已經離開了流雲道,老朽不知道你在堅持什麼,你隻要肯來,老朽可以跟你保證,這一身的武功和整個萬毒門將來都是你的。”陳百清循序漸進,耐心的誘導。 “你我理念不同,我流雲道誌在天下和滿,萬毒門門徒草菅人命,殺戮不斷,與天下蒼生為敵,這就是你我兩派的差距,即使是我現在已經被趕出了道門,我依然記得自己曾經的信仰。” 吳濤的這句話好像是在說,生是道門人,死亦道門魂。說著很是簡單,但是做到卻是難上加難,特別是當在此刻的戰場上有兩個流雲道的人,韓圭就與吳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韓圭看著吳濤,心中思緒有些復雜,但是他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是錯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作為流雲道的大師兄,他就應該是流雲道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隻是在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拜我為師是你今日唯一的生路,你隻有成為老朽的弟子,我才有理由保你性命。”陳百清的話語中帶著對晚輩的嗬護,罕見的溫柔。 看著眼前這個人,吳濤心中曾經也有過動搖,但終歸差在了理念。 “我不覺得今日你們能夠留下我。”吳濤還是很堅定的說。 “流雲道與我萬毒門百年來的恩怨與你等小輩無關,但今日有世外高人委托老朽前來取你性命,此時老朽無法推脫。” 吳濤心中不免有些震驚,當今這個世上還能請的動陳百清的人,不能說是沒有幾個,可以說隻要陳百清不願意那就沒人可以請得動他,他實在想不到還會存在這種資格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吳濤想要試探一下,說道:“雖然韓穀主常年身居幽穀,我想不會是你口中所說的世外高人吧!” 不遠處能夠聽到陳百清小聲的哼了一下,有點怒聲道:“韓圭那個老家夥還沒有資格讓我從青州奔波而來。” 吳濤腦中不斷的回想,自己的師父天元道子不久前駕鶴遠歸;二師伯久居東島,不諳世事;逍遙老前輩自由散漫,漂泊不定,又是天元道子的武道摯友,自然不會是他;上官厲前輩為人清高自傲,這等下作之事更是不屑為之;眼前的韓圭,陳百清更是直說沒有資格。那這江湖上還有誰想要自己的性命呢?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存在嗎? 吳濤心中自說自話“曾經師父告訴過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遇事切記萬分小心。” 吳濤好像是明白了當初師父的囑托,知道了當初為什麼師父那麼不同意自己離開須彌山,明白了人外有人是什麼意思,這麼久,吳濤第一次感覺到心中的恐懼,這份恐懼來自眼前的這個人口中的那個世外高人。 他抬起頭看著天,又是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我忽略了什麼嗎?” “你現在想好了嗎?拜師還是死?” “我想你應該一直都知道我的選擇,還需要我多說嗎?”這句話,吳濤說的尤為堅定。 陳百清無奈的搖了搖頭,像是對一個將死之人的惋惜,隨後對著身後揮了一下手,似是授意自己的手下執行既定的行動。不過,就在這時,陳百清又示意手下之人暫停行動,因為他發現有人在向他們奔來,其中就包括他的手下,但是有個人的氣息卻是十分的陌生,所以,他知道還有其他的插曲,所以他讓手下停了下來。 吳濤也是感覺到了這股氣息,但瞬間眉頭就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他很清楚,來人就是他這麼多年來最為親近的人,江羨,讓他很是擔心的又是這股氣息十分的微弱。 吳濤轉身向後狂奔,不遠處便看到江羨捂著胸口,披肩散發,本來樸素整潔的衣服也是變得破爛不堪,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衣服上的血漬,慢慢悠悠、踉踉蹌蹌的走來,其身後跟著兩名衣著奇怪的男性,三十左右年齡,一人臉上印有一條黑色蜈蚣,臉色蒼白;另一人麵容正常,但是確實抑製不住嘴角那可怕的笑,這兩人是萬毒門的五毒之二,黑蜈蚣,吳工和毒蠍的蠍。 吳工人狠話不多,見到江羨失去的反抗能力便要置他於死地,大步躍起,一掌直逼江羨後腦,吳濤的速度比起吳工要快上不少,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便來到江羨的身邊,抱起躺在地上的江羨,吳工也是提掌而來,眼見這一掌碰到受傷的江羨,吳濤運功起掌,兩掌空中相碰,吳工的功力自然是不敵吳濤,其實吳工自己也是知道這一掌打不到江羨的,隻是他確實想要試探一下吳濤的實力而已,但是這一掌讓他失算了。吳工在這一掌與吳濤相碰後,瞬間就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氣力在無限的翻滾,一口氣沒有接上,便是噴出一口鮮血,倒飛了出去。另一人見狀,立馬前來幫忙,雙手去接被打飛的吳工,不過蠍也沒有想到的是,竟然自己也是倒退了數步。 蠍先是穩住了受傷的吳工,雖然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傳說中的吳濤,也是聽說過他的不少傳聞和事跡,來這裡之前他也是想象過吳濤的功力,但是這一掌下來讓蠍有點失去信心,僅僅是一掌就將幾乎使盡全力的吳工打成了重傷,這遠遠的超過了自己的想象,眼中是滿滿的震驚。 陳百清的心中也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浪,因為他在吳濤的臉上看到了憤怒,是他從未見過的。陳百清看了一眼的蠍,蠍也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扶起躺在地上的吳工準備退下。 “這將會是你的下場” 吳濤像是沒有聽到陳百清的話一樣,先是封住了江羨的周身大穴,而江羨則是一臉的痛苦,嘴角還有鮮血流出,江羨看著吳濤,本來痛苦難耐的傷痛似是被他忘記了,艱難的擠出一絲的微笑,越是這樣,吳濤的心中就是越發的痛苦。 “你先別說話。”吳濤緊皺眉頭,一臉的擔憂,相反的江羨雖是滿身的傷痛,但是卻在強顏歡笑,不知道的都會以為吳濤才是眼前這將死之人。說完,吳濤讓江羨盤腿而坐,準備將自己的內力灌輸給江羨,聽到江羨痛苦的說道:“將軍,你就不用費勁了,我命不久矣。” 吳濤沒有理會江羨的話,繼續渡內力,江羨則是苦笑著又很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一口汙血吐了出來,部分的血都凝固成了黑色塊狀,隨著毒血排出體外,江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但是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中毒太深,受傷嚴重。 吳濤將江羨攙扶到墻邊,讓他依偎著,讓江羨比較詫異的是,他看到這個高傲自信的男人的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這是自己這麼多年來相處的那個人嗎?雖然身心痛苦,江羨仍然微笑著,斷斷續續的說:“將軍,平城主門大開,千餘名精悍遼軍與江湖各地的武林人士在城門大戰。”還沒等說完,又是咳了幾聲。 吳濤安慰道:“你先不要說話,好好休息。” 江羨拉住吳濤的手,鄭重的說道:“將軍,你先聽我說完。” “我拉了一個江湖人問了一下,城門外的這場戰鬥原因是因為你勾結遼軍,打開城門,劉大人及時發現並聯合官兵和江湖能人誌士與遼軍大戰。” 又咳了幾下之後,繼續說道:“我功力不行,沒有發現躲藏在身後的那兩個人,被偷襲打成重傷,中了劇毒,此刻內傷和毒液都已經深入骨髓,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你性命。” 江羨笑著笑著眼睛中也是充滿了淚水,但還是哭著笑著對吳濤說:“將軍,能跟你做這麼多年的兄弟,我真的是很知足了,即便是入了地獄,我也不怕了,遇到牛鬼蛇神我就報你的名號,保證下輩子可以轉世成為一個世家子弟。” 聽到這句話,剛剛還是一臉憂傷的吳濤隻是心中更加的痛苦,不過為了安撫江羨,臉上也是擠出一絲微笑,說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是嬉皮笑臉,你不怕死嗎?” “你知道嗎將軍,曾經我是很希望自己可以早點死去,就可以遠遠的逃離這個人吃人的世界,但是我遇到了你,這麼多年跟著你帶兵打仗,保家衛國,也不算是白白的來這世間走一遭。這麼久以來我時刻做好死的準備,但真正的到了死亡的這一天我竟然有些害怕,原來死亡真的會讓人感到恐懼,我從來不怕死,我怕再也不能跟你一起走江湖,守天下了。” 這就是兄弟,從來不畏懼死亡,而是怕死了之後不能再陪你把酒言歡,執劍江湖。 江羨的傷勢過重,一直在咳血,卻是保持著微笑,滿臉的血漬跟他的表情有些格格不入,吳濤也給江羨過了脈,其脈象紊亂,氣血翻騰,五臟六腑俱傷,已無生還的可能,這才是讓吳濤難以接受的事情,因為自己能力的強大,他幾乎沒有過一次的經歷,自己的至親或者是兄弟朋友在自己的眼前被打傷打死卻是無能為力,還是跟了他這麼久的親如兄弟的人,他可能到現在才發現,原來即使能力再強,也不可能時時刻刻保護身邊的人。 “你若死,我讓他們為你陪葬。”吳濤麵色沉重,但是表現的異常的堅定。 江羨還是在笑著說,似乎是忘記了自己已經雙腳邁進了鬼門關,“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吧!” “我帶你一起走。” 江羨也開始變得嚴肅了,抑製住自己身上的傷痛,哭腔著說:“不要在管我了,屬下自知命不久矣,留著也是累贅,再次懇請將軍離開此地。” 吳濤仍然是沒有絲毫離開的打算,始終在擦拭江羨身上的傷勢。 江羨很是無奈的搖頭笑了一下,是一種釋然的微笑,似是看破了世事,已經準備好了去另外一個世界。 不知道怎麼江羨不再勸吳濤了,這種靜默也是竟然持續了半刻鐘,萬毒門是這次戰鬥的主力,也是沒有一個人有想要動手的意思。 江羨躺在地上,回過神來看著北境這蔚藍的天空,又看了一眼自己最崇敬的人,開懷的笑了,沒有聲音的微笑,讓人看到卻是特別的溫柔。他知道,隻要自己不死,那麼眼前這人就永遠不會放棄自己,這也是吳濤最讓人信服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為致命的缺點。 江羨緩慢的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紅布,即使是紅色的布料還是能夠明顯的看到大片的血漬,交到了吳濤的手中,吳濤接過後也是慢慢的打開被包裹的東西,映入吳濤眼簾的是一把暗黑色的手工製作的鐵劍,江羨滿臉溫柔的說道:“將軍,這是我為小公子親手做的武器,幫我轉交給我的小侄子。” 說完後江羨笑了,這個笑是他最發自肺腑的,說道:“將軍,屬下要走了,請以後保重。” 江羨這句話說的是異常的冷靜,沒有一點死亡前的恐懼,相反的是在迎接死亡。聽到這句話時,吳濤突然愣住了,這一瞬間就是強如吳濤也是變得手足無措。 吳濤就這樣無能為力的看著江羨一點點失去的生命,身體也開始變得的冰冷,吳濤的眼中流下了淚,他從沒有在這麼多人麵前流過淚,而且這個人還是因為自己才死的,這滴淚中包含了太多,更多的是對自己高傲自大的一種自責和失去兄弟的傷心。 吳濤小心翼翼的將江羨的屍體平直的放倒在地上,似是在自言自語,但是卻能清清楚楚的聽到吳濤說:“將來,你我還做兄弟,對,對……!” 吳濤轉過身,抬頭看了一眼還站在樓閣上的韓圭,眼神中充滿了憤怒,本來樓閣上就隻是站著韓圭與劉齊兩人,就連吳濤都沒有察覺是什麼時候韓圭的身後站著三個人,其實仔細看來這三人吳濤並不陌生,就是韓圭的三個弟子,大弟子於坤光,二弟子紫冰,三弟子重塔。可能是剛剛江羨的死對自己的打擊很大,以至於沒有注意到這三人的到來。 現在吳濤心中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他知道目前這北境的陳容是經過封神之戰的甲道極武韓圭;有著劍門傳承,練至到第四劍空冥;還有幾乎傾盡了整個宗門之力的萬毒門。韓圭帶了自己的三個徒弟,雖然韓圭嘴上一直說不會出手幫忙,但他言外之意也隻是在說不會對自己動手,但自己的手下卻是不能保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而自己這邊其實也就隻有十一衛和……。 吳濤心中極其的憤怒,已經調整呼吸,聚集內力,隨時準備動手,不過正當他想要動手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他發現自己體內似有東西在不停的蠕動,沒有特別的明顯,但是隻要自己運功,就會出現這種感覺。 剛剛想要動手的吳濤突然的停了下來,這一幕被陳百清和韓圭看在眼中,兩人的嘴角都是露出一絲微笑,一種勝券在握的笑。吳濤在感覺到體內的這一絲細微的變化時,心中百斤巨石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這一瞬間他徹底的意識到這場鴻門宴成了他最後一餐。 吳工被一掌打成重傷躺在那裡不能隨便動彈,蠍將吳工攙扶起來走到陳百清的身後。 “你,已經輸了”陳百清鄭重的說道。 “我想知道是什麼時候?” “剛剛的酒宴。” 吳濤站定思索,自己並沒有動過桌上的任何食物,到底是什麼時候自己中了萬毒門的毒蠱。 突然吳濤想到了一點,就是那個酒杯,這是那場酒宴中他唯一接觸過的東西,毒蠱要麼直接從口入,再或者以血為引,從傷口而入。吳濤無意間看到剛剛被自己一掌打傷的吳工,他的嘴角露出一股濃濃的嘲諷之意,此刻吳濤才發現,這個吳工才是他們計劃中最為關鍵的一步。 吳濤抬起手掌,發現在自己手中的掌心上有一處紫黑色,原來那吳工的手中藏了一種極其堅韌鋒利的針狀物。是由於江羨的死才讓自己放鬆了警惕,沒有注意到這細微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