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德尋妻的第三天,他被一夥看起來很壞很壞的人堵在了一條昏暗的巷子裡。 那是一條特別特別昏暗的巷子。 昏暗到張永德感覺自己都看不清對麵的人臉,隻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四溢,讓人心悸的氣息。 “廟前鎮不是你家,你這一天到晚來回竄,很礙眼,知道嗎?爺們。” 說話的是一個乾乾瘦瘦的青年,在這群壯漢中間顯得並不出眾,但卻站在團隊的中心位置。 張永德隻是低頭看著腳麵,並不說話。 乾瘦青年盯著張永德看了三秒,猛地踢出一腳,將張永德踢得一個踉蹌,青年緊追上去拽住張永德的頭發,狠狠地抽了他兩個耳光,厲聲問道:“你是啞巴嗎?啊?不會說話?” 張永德目光下看,暮氣沉沉。 乾瘦青年看著張永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氣從心來,啪啪又是兩巴掌,把張永德的左臉打的又紅又腫。 “不說話是吧!行,有本事你就別說。” 乾瘦青年薅住張永德的頭發,咣咣就沖他的肚子踹了兩腳,踹的張永德左臉通紅,右臉煞白,青年手一鬆,張永德軟呼呼的抱著肚子倒下,蜷縮在了地上。 看著張永德的慫樣,乾瘦青年往他身上吐了一口濃痰,揮了揮手招呼後麵的兄弟道:“給這個狗懶鬆快鬆快,忙完咱還有別的事呢。” 身後眾人從棉衣的袖口抽出木棍,圍將上來,正欲動手,卻聽到巷口有人喊道:“狗爺在這裡麵?” 乾瘦青年分開眾人,隻看到巷口站著一個精壯青年,背著光,也看不清麵容,青年籠著袖子往外走去,瞇著眼,右手攥緊了袖子裡的短刀。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何大隊長。” 看清來人後,瘋狗李三鬆開了袖子裡的刀,拱了拱手道。 何勇也笑嗬嗬的拱了拱手:“狗爺,您能不能給我個麵子,放裡麵那人一馬,那個人是我們莊子上的長工,歸我管的。” 李三一愣,但很快便轉身招呼了一聲:“都散了。” 等人都從巷口魚貫走出之後,何勇方才拱著手笑道:“謝謝了,狗爺。” “何大隊長您太客氣了,我一開始不知道他是趙莊的人,大水沖了龍王廟了這是,您抽煙。”李三從臟兮兮的衣袋裡麵掏出了一包皺皺巴巴的煙盒,將裡麵的香煙往外抽出半截。 “不用了,莊上還有事,離不開人,我這是剛好路過碰上了。”何勇看了一眼巷子裡坐在地上沒起來的張永德,繼續說道:“今天來不及,改天有時間我請您吃飯,咱們回見?” “回見。” 李三自顧自的點了一根香煙,等到何勇走遠了,才低聲搖了搖頭說道:“還他媽真變天了,這個狗腿子看起來想要往起竄啊。” 半截香煙還沒抽完,便被扔在地上踩滅,李三籠著袖子快步朝他老大張虎的宅子走去。 何勇回到莊上,便叫來了十三衛中的瘦猴趙榮,輕聲囑咐道:“你這幾天幫忙留意一下黑虎幫的瘋狗李三,如果說他不見了,你就來跟我說。” “怎麼留意?全天跟著?被看見了不好解釋吧?” 趙榮有些抗拒的皺了皺眉頭。 “不用全天,你隻要早上確認就行,其他時間知道最好,不知道問題也不大,最重要的是早上,懂嗎?” “懂了。” “去吧。” “哎。” 實際上,李三並沒有撐到第二天早上,甚至沒撐到張虎家。 砰! 乾瘦的李三被踹飛進了離張永德那條小巷不遠的另一條小巷。 李三在地上滾了兩下,便穩住了身形,右手緊緊的攥緊袖子裡的短刀,沖慢步走向自己的高大青年喊道:“敢問是哪條道上的弟兄,是不是認錯人了,在下黑虎幫李三。” “李三?你不是張永義嗎?”青年聞言大為驚訝,步子卻不停。 “在下李三,這位爺應該是認錯人了。”李三語調輕鬆,手中的刀卻越攥越緊,“你要找張永義?往北邊走不遠的巷子裡有個男的叫張永德,可能跟你要找的張永義有親戚,需要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真的嗎?那太好了,你沒事吧?我扶你起來。”青年走到李三麵前,伸出雙手要扶他起來,口中帶著幾分歉意說道:“真是不好意思了。” “沒事,沒事。”李三笑容親切,袖子裡的刀卻像毒蛇一般,猛然彈出,刺向青年的脖子。 “啊唔…” 刀剛刺出去,李三握刀的右手便被青年抓住,嘎嘣一聲給撅斷了,剛叫一聲,嘴也被緊緊的捂住。 青年微微一笑。 “李三你好,我叫張永義,是張永德的弟弟!” 李三瞬間怔住,冷汗直流... 時間總會用你所抗拒的方式殺向你。 你越想他慢,他越快,而你越想他快,他卻越慢。 沒了趙老爺的趙莊,何勇感覺自己還沒來得及做幾件事,一天就過去了。 他想表現自己,證明自己,因為他不是趙老爺明媒正娶的夫人,也沒有一個鋒芒畢露的飛馬弟弟,他隻能靠自己。 他想當莊主,而不是男妓。 夜已經深了,打開懷表,時間顯示十點三十六分了,燈裡的油,所剩無幾,何勇起身伸展了一下身軀,將散落在桌麵上的資料整理放好,熄滅油燈,拿起提燈,確認房間內沒有任何火種隱患,方才將房門用新鎖牢牢地鎖住,鑰匙貼身放好,慢步朝莊上自己的院子走去。 時間感覺真的不夠用啊! 何勇連回家的路上都在思考,等塵埃落地之後,該做的那些事。 首先應該把莊上全部翻新。 這個莊子原本是大地主牟氏的,傳了近上百年,不過三代單傳的牟氏卻生了個胡作非為的索命鬼,吃喝嫖賭樣樣全又樣樣精,人事乾不了一點,硬生生把他爹給氣死了。 老爹死的突然,家裡那些重要關係還沒來的及給他兒子接上,加上孩子也確實不爭氣,沒過多久,土地跟房子就全被來歷不明的趙天來給奪走了。 可能是為了細細的品嘗獵物的滋味,莊子上的一切趙天來都沒動,包括一些不重要的下人跟管家,也盡可能的保留了。 相比於趙天來的守舊,何勇更喜歡把莊子變成煥然一新的樣子,首先要把莊上的老舊窗戶全換成玻璃窗,還要按上電燈,就是他跟趙老爺去州裡給某位大人物送東西的時候,見到的那種電燈。 先進! 光明。 其次是莊子上的人事要重新任命。 現在的莊子上太多拿錢混日的蛭蟲了,他算過,一個蛭蟲的工錢,夠雇五個正值壯年的莊稼好手。 精簡人員,提高底層工人的待遇,工人待遇好了就能更賣力的乾活,蛭蟲沒了,莊子才能健康的發展。 等有了錢,便通過張玉蘭弟弟的關係,上下疏通,成立一支廟前鎮民衛隊,一定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地位和權利。 “隊長!” 正好巡邏到何勇院子門口的巡夜組組長,見到拿著提燈的何勇,趕忙立正敬禮。 巡夜組組長都是十三衛擔任的,今晚的組長是十三衛中的趙福,沒有外號,因為他是趙天來的親戚,莊子上的蛭蟲之一。 趙福是一個散漫的人,至少以前在何勇麵前的時候總是懶洋洋的,今夜這幅精神抖擻的模樣,倒是讓何勇有點刮目相看了,這是一個聰明人,知道什麼環境裡麵應該扮演什麼角色,本來他是何勇第一批想要剔除的人,現在何勇反而有點猶豫了。 何勇沖趙福點了點頭,一句話沒說,依舊慢騰騰的往院子裡走。 等到何勇進了院子後,趙福才放下手,帶著巡夜組組繼續巡邏。 燈光,驅散了黑暗。 照映出躺在床上的張永義。 “回來了,有夠晚的,我都睡了一覺了。”張永義看見何勇進門,起床伸了個懶腰,把掛在床邊的外套拿下來穿上:“工作到這麼晚才回家,你一個月多少錢啊?” 何勇第一時間被嚇得身子一震,緊接著渾身肉眼可見的迅速膨脹,本來還帶著幾分驚意的麵孔,迅速變得漲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殺氣騰騰。 雙手下沉,如同猿猴站立,眼睛緊盯著在床前整理上衣的張永義,低聲問道:“趙天來,在你們手裡?” “趙天來是誰?別瞎說阿,我可不認識什麼趙天來。”張永義整理完衣服,仿佛自己家一般,拿起桌子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起來:“他們是因為你像猴子所以才叫你人猿何勇的嗎?他們給你取這種外號你不會生氣嗎?” 何勇見他不答,身軀半蹲,雙手觸地,麵如惡鬼般沖著張永義尖嘯一聲:“殺!” 然後手足用力,卻是一個跟鬥翻向身後緊閉的房門。 先走! 沒必要硬碰硬,門外莊子上全是自己人。 能以多欺少,為什麼要單挑? 吱嘎。 門未觸先開! 一隻腳如同魁星踢鬥,將半空中的何勇,一腳踹了回來。 哢嚓。 屋子裡唯一的桌子被飛回來何勇給瞬間壓爛,還好張永義眼疾手快,剎那間把水壺跟水杯拿了起來,回身跳到床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罪魁禍首張永仁將房門重新關上,看到滿嘴鮮血的何勇想要爬起來,張永仁眉頭一挑,整個人如閃似電,一個瞬影便來到何勇麵前,一腳,正中何勇胸口! 何勇還未站穩,便又飛了出去,然後被床上叼著杯子的張永義單手給接了下來,張永義右手掐著何勇脖子,將他整個人提於空中,等到何勇麵色漲紅,昏死過去後,才有機會把嘴裡的杯子拿下來。 “二哥,他這個水,加了蜂蜜,賊甜,你來一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