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3藩精衛連環自殺事件(5)(1 / 1)

34三藩精衛連環自殺事件(五)   趙銀河返回房車時,已經拿到了集體投訴名單。   動作很快,從她撥通李俊彥的電話,到李俊彥從後臺檢索出名單,不超過十分鐘,這的確是信訪部門的內部存檔,從外麵獲取必須攻擊服務器,但還沒有到涉密那個層次。   “頭兒,這幾個人要查麼?”   “你盯好港口那邊就行了,三藩精衛的事我自己搞定。”   “頭兒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對美女不能說不行你知道嗎?”   李俊彥:“……”   ……   房車裡,趙銀河把名單發給了眾人。   “一共八個人,四個三藩本地人,三個外來務工人員,一個留學生,我們這就分一下?”   “好啊好啊!”白鈺京說。   老五也附和點頭:“我沒問題。”   倒是阿七和邱愷麵露難色。   “我,我還得上班……”邱愷說,“今天是請假過來的,下午還得趕回公司一趟。”   外貿公司小領導,剛升職,正是忙的時候。   “邱哥你這可不夠意思了,不是說好今天幫忙的麼?”白鈺京說。   “我也是沒辦法,小白啊,我們公司和榮興航運有業務往來,新聞你也看到了,海關稅務來找我們隻是時間問題,我得回去候著。”   “哦?你們公司和榮興航運有合作?”   “三藩市做外貿的哪個和榮興沒點兒關係……”   “我下午也得上班。”阿七說。   “你也請假了?”   “不,我們是彈性工作製。”   “唉……行吧行吧,大家都不容易……”白鈺京揮揮手,看向趙銀河,“那趙姐姐五哥和我,我們一人三個?”   名單加上理查德,就是九個人,剛好一人三個。   “行啊,”趙銀河點頭,“拉個群?”   白鈺京拉了個群:「三藩正義尋寶小分隊」。   -----------------   一行人分了兩波,白鈺京老五和邱愷開著房車下山,而趙銀河因為剛好和阿七順道,便搭上了她送她回公司。   這位阿七小姐姐體格健碩,骨架子較大,坐在‘購物車’裡顯得有幾分滑稽。   自始至終,她都抱著電腦目不轉睛。   快到山腳時,趙銀河搭話道:“七姐你上次的指甲不錯。”   阿七偏頭看了她一眼:“我回頭把鏈接發你,但我估計你用不上。”   她長得眉清目秀,有幾分美男子的意思,但和那晚不同的是,今天她男裝打扮,乍一看之下根本看不出身體裡裝了個相反的靈魂。   “不,我還蠻喜歡的。”   “哦?那麼鮮艷的東西你也能接受?”   “美是主觀的,七姐,我覺得你用的時候挺好看……”趙銀河頓了頓,因為她意識到這句話好像,有點不太好,“抱歉,七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唔……”阿七笑了笑,“趙小姐啊,小心翼翼的說你沒有歧視,本身也是一種歧視——不過沒關係啦,我理解你的意思,和我打交道沒有必要那麼政治正確,隨意就好~”   “七姐你還真是……特別平易近人。”   第一次在海湖街見到阿七時,趙銀河跟她有過一番互助運動的‘爭論’,她全程保持禮貌客氣,脾氣非常好。   “不過是少數派偏見罷了,”阿七說,“像我們這種人,的確有一些特別極端的,但大多數都默默無聞,就算是有一些敵意,趙小姐……那其實是像對你這種人的羨慕。”   她真的很和藹,但那是趙銀河注定無法完全理解的世界。   “其實現在技術很發達,七姐你有沒有考慮過……”   “做手術啊?”阿七道,“28歲之前我全身心為此努力,可以說這是我生存的意義,可惜那個時候窮,沒有這個條件,現在麼……現在我已經沒有了這種執念,很多東西人隻是想要一個結果,等真有能力摸到它的時候,反而無所謂了,所以會找一種別的寄托,比如海湖社區嗬嗬嗬~”   她輕鬆的笑著:“而且啊,你知道彈性工作製的程序員有多忙麼?我哪兒來的時間——好了,搞定了。”   “嗯?什麼?”   “我扒了扒那幾個人的公開信息。”   李俊彥隻查到了名單,但是沒有詳細資料。   阿七把資料發到了群裡,向趙銀河簡要講述了一番。   大體上就是,這幾個集體投訴的人,他們都有家人在半年內自殺,除了理查德外,死亡鑒定報告清楚明確無誤,都是在一段時間裡遭遇人生困境,深受折磨,動機充足。   “他們生前的社交軟件記錄裡充斥著大量負麵情緒,很多人明確提到了想死這件事。”   “但是,完全沒有三藩精衛和自殺熱線的內容。”   “這不對,”白鈺京在群裡發出了消息,“你看這個,幾乎以每天三條的頻率發朋友圈,可就在他死前一周,完全無記錄。”   “還有遺書,”老五說,“八個人都沒有留下遺書也太奇怪了。”   -----------------   中午的時候,趙銀河把阿七送到了公司,接著抵達了自己的第一個目標地點。   這是個位於市郊的小別墅區,房主是哈德森先生——他就是死者,從時間上看,這八個人是在4102年,也就是差不多兩年半,三年以前,半年內陸續自殺的,他是第一個。   他死後房子留給了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   但是當趙銀河趕到時,房屋的售賣信息已經掛在了門口,她打了電話,是中介,不願意提供房主聯係方式。   於是趙銀河找到了鄰居,略施小計,套了些話。   “哦你說哈德森先生啊,當年也是榮氏建工的小領導,做會計的。”   “我聽說他是挪用公款,得有上千萬,但是榮氏沒有起訴他,庭外和解了,為了賠錢他是散盡家財……唉,一言難盡,那會兒債主天天上門。”   “結果就懸梁了嘛。”   “但後來我聽哈德森太太說根本不是他挪用公款,是幫上麵人背鍋。”   “嗨~這種事兒哪能說得清。”   “房子我也不知道怎麼保住的,哦,你打這電話沒用,這已經賣了兩次了,兇宅嘛……”   “現在哪兒還找得到人嘛……”   這是第一家,找不到人了——有名字李俊彥應該能找到檔案,但趙銀河沒有麻煩他,先去了第二家。   第二家是戶姓田的人家,五十來歲的夫妻開了間餐館。   死者是他們的兒子小田,在一個叫O++的直播公司做直播助理,長期抑鬱癥,有三藩精衛開的證明,某天上班在公司門口的車裡燒炭了。   他就是那個白鈺京說沒有死前一周朋友圈的人,而他之前的朋友圈……嗯,十條有八條是罵傻逼領導,看來是工作壓力很大。   “滾滾滾!你們這些王八蛋別再上我這兒來!!!”   趙銀河進門還沒完全說明來意,剛提到了小田的名字,就被趕了出來。   這家人完全拒絕交流,趙銀河守在門口查了查O++的資料,發現是榮興娛樂下麵的子公司,前不久剛爆出性醜聞,已經關了。   黃昏時,她抵達了第三個地點。   灣區的夜店。   死者中條小姐是個留學生,在這裡兼職,深夜下班投河。   這一次收獲更少,夜店這種地方人員流動性太大,兩年前在這裡上班的人早就沒了,隻有少數中高層領導還在,可顯而易見的是,他們不可能開口說自己店裡曾死過人。   但這種娛樂場所通常都會有一些灰色地帶,趙銀河等到了晚上,注意到有人看場子。   如果要打聽消息,這些人更好下手,也說不定知道更多。   她找了個地方變了身裝,畫了個濃重的煙熏妝,下單讓同城送了盒阿七推薦的彩色指甲,把自己打扮成下班出來找刺激的夜店女郎,上前搭訕。   在躲過幾次揩油後,她成功撬開了那家夥的嘴,可很快,他接到一個電話就走了。   後來趙銀河在店裡坐了會兒,才知道,這裡看場子的人,是義安社。   就這麼奔波了一整天,深夜時趙銀河站在夜店門口,看著遠處海灣大橋下的波光,一無所獲。   不,也不能說一無所獲。   白鈺京和老五那邊的情況差不多。   不是人找不到了,就是暴躁趕人,就是開口要錢……   要錢,意味著,他們曾收過錢,有人在封口。   老五:‘山上這家開口就是50萬……你們呢?’   白鈺京:‘正在跑最後一家,前麵那戶差點沒抄家夥打我。’   趙銀河:‘攤手.jpg’   白鈺京:‘目前看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基本都和榮氏有關,所以我就說了,這裡麵肯定有個大陰謀。’   趙銀河:‘三藩市什麼東西和榮氏無關?這其實不算什麼線索。’   ——是的,不算什麼線索。   趙銀河站在河邊,感受著冰涼的晚風,其實這一天跑下來,她心中隱隱有個感覺。   20億,和三藩精衛,根本,沒有關係。   完全是,兩碼事。   20億背後的事情要大一些,那筆錢肯定很有故事。   而三藩精衛,說到底,是玉貞新政後,公私合營,財閥崛起帶來的後遺癥。   有一種荒誕感。   整件事從大明星當眾打爆自己的頭開始,扯出了天大的20億,然後追著線索到最後,看到的卻是一家精神病院的連環自殺事件。   風牛馬不相及啊。   老五:‘其實我有個想法,如果這些人的死都和自殺熱線有關,那就還有另一個方向,熱線肯定有話務員,找到兩年前的話務員,不是就能搞清楚全部事情了嗎?’   阿七:‘我已經扒過三藩精衛的檔案庫了,熱線還在時的話務員早就全都解聘了……’   白鈺京:‘我這有線索了,馬上飛新鄉,你們誰跟我去?’   邱愷:‘?’   白鈺京:‘最後那家人已經搬到新鄉了,我找到了電話,他們跟我說三藩精衛的人和他們簽了一份和解協議,違約金很高。’   邱愷:‘所以?’   白鈺京:‘我替他們出這筆錢。’   趙銀河:‘666’   白鈺京:‘我要去新鄉麵談,就現在,趙姐姐一起嗎?’   趙銀河,愣了愣。   她無法離開三藩,不管是機場還是火車站,都不會出票給她。   趙銀河:‘我還是去找找話務員吧。’   老五:‘我跟你去白小妹。’   -----------------   這天下午,榮興大廈。   榮京京和榮京燕坐在辦公室裡,身前,則是一名剛剛從三藩精衛叫來的工作人員。   榮京京從昨天就開始查三藩精衛的事情,那位榮氏的副院長應該是知道自己惹出了麻煩,連夜就躲了起來,誰都不見——他算是榮京京的長輩,榮京京一時間也拿他沒辦法。   “所以,副院長為什麼讓你們裁撤熱線?”   工作人員噤若寒蟬:“榮,榮總……以前熱錢電話都是由醫衛部和內務府撥款維持,但是內務府已經退出了,現在我們自負盈虧,這種公益項目,根本維持不下去啊。”   “一個電話而已,怎麼會維持不下去!?”   “榮總,打電話的人十個有九個都是要自殺,那不是誰都能接的,必須有長期心理學從業經歷,要不就是外聘警務部門的談判專家或者資深社工,說是公益,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命,人家幫你一次兩次還行,時間長了,不得給點錢啊。”   “內務府退出以後這個電話一直虧錢,而且做好了沒有功勞,出事了得擔責任,那些人本來就想死,怎麼可能幾句話就勸回來……所以副院長說,說……”   “他說什麼!?”   “說我們不如搞個培訓,把這事情職業化,發個勸導員證書,反正醫院每年那麼多實習生,他們都有正經心理學學位,就當物盡其用……”   “然後你們就搞了幫實習生去接電話!?”   “不,不是的榮總,”工作人員忐忑道,“實習生是沒問題的,這個電話其實,其實也沒有您想的那麼難接。”   “那是怎麼回事!?”   “就是一開始還挺好的……但是後來,後來分管電話的科室主任覺得這活也不難,就,就……就降低了培訓門檻。”   榮京京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你們賣證書了啊?”   “不是我,是他……就是,就是這個事其實副院長也不知道,都是他一個人在賣,後來我們就把他開了。”   “然後呢?這個集體投訴是怎麼回事?”   “後來有個話務員出了問題……”   工作人員緩緩講述,說了好長時間,這真是一個堪稱百轉千回的故事,聽完榮京京鼻子都氣歪了。   “媽的你們一個電話都能搞出這麼大的公共安全事故!?”   “沒,沒有啊榮總,這件事情榮四爺已經處理過了的。”   一旁剛聽完故事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榮京燕幾乎跳起來:“我處理過了!?我什麼時候處理的!?”   “當時我來找您,請您讓總公司法務部幫忙……您答應了的啊。”   “啊???”榮京燕滿臉震驚,“我答應?我什麼時候答應了!?”   “就是理查德跳樓的時候嘛……當時我跟你說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榮京燕愣住了,他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來了,你說出人命了的那件事!?”   ——榮京燕的確聽過這件事情,但他沒有聽進去理查德和三藩精衛的名字,他隻聽到了,出人命,法務部,幫忙。   “然後呢?法務部怎麼做的?”   “我不知道啊,”工作人員說,“交給法務部以後我就沒管了。”   榮京京無言以對,你他媽的搞出了人命,然後交給集團法務部就不管了,真不知道,這是愚蠢還是傲慢。   “你給我滾出去!——等等,在外麵給我等著!”   “把法務部的人給我叫來!!!”榮京京咆哮道。   幾分鐘後,法務部負責人站在了辦公室裡:   “榮總,這……這我也不清楚啊,事情我交給下麵的人辦了。”   “你不清楚?什麼是不清楚?”   “榮總……這種事情,集團每天都會遇到,我也沒法事事都過問,您放心榮總,不會有紕漏,我馬上給您叫人過來。”   又過了幾分鐘,法務部負責人叫來了處理此時的工作人員,後者詳細的給榮京京解釋了整件事情是如何處理的。   簡單說就是:請客、斬首、收下當狗。   毫無疑問。   毫無疑問!世界五百強的法務部無所不能!   這個所謂的‘公共安全事故’被做成了鐵案,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會再能找出紕漏,三藩市政府也不可能承認它是個‘事故’。   毫無疑問!它是個鐵案,天王老子來了也翻不了的鐵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