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三藩精衛連環自殺事件（十） 　　淩晨五點半，白鈺京趕到了茶室。 　　遠遠的，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老五和張女士——張女士，就是約她到此的那位母親。 　　帝都繁華，像這樣24小時營業的休閑娛樂場所比比皆是，白鈺京走到正對著老五的窗外，朝他招了招手，後者心領神會，向張女士告了個歉，走了出來。 　　一見麵，老五皺眉道：“你怎麼搞成這樣了？” 　　白鈺京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一言難盡，五哥，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 　　“我進去談，你在外麵幫我盯著有沒有人過來，可以嗎？” 　　關於三藩精衛，父親並沒有告訴她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但從太子和榮氏那段看，此事水深，白鈺京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問題，所以……她不想把老五這些人拉下水。 　　這不公平，自己起碼已經知道一些情況，而他們，一無所知。 　　出乎意料，老五並沒有詢問太多，乾脆的答應了。 　　白鈺京對著門口的玻璃整理了整理儀容，正式走進茶室。 　　…… 　　“您好，張女士，我是白鈺京。” 　　這位張女士看起來頗為富態，就是氣色不太好，白鈺京似乎能看見她那過於厚重的粉底下憔悴的臉。 　　張女士看見白鈺京這副模樣，“你就是……” 　　“路上遇上了點小麻煩，耽擱了一會兒，我就開門見山了，關於您女兒的事情，我想詳細了解了解。” 　　時間緊迫，白鈺京選擇開門見山，而這位張女士在猶疑片刻後，選擇了相信，不僅是因為兩人此前就有溝通，也是因為白鈺京在從三藩出發前，已經轉給她了20萬。 　　金錢，總是能最快拉近關係的東西。 　　“這……該從何說起呢……” 　　“從頭說，張女士，請您務必，不要遺漏什麼。” 　　張女士喝了一口茶，沉默片刻，緩緩道： 　　“筱筱她，是個好孩子。” 　　“是我和她爸對不起她，在她小時候，我和她爸工作都很忙，公司的社區又剛好剝離了托兒所業務，所以經常把她一個人鎖在家裡……” 　　這個故事的開頭，是忙碌的父母缺失了對女兒的陪伴，白鈺京也有這樣的體驗，但是……很不一樣，她的父親是真的空中飛人，世界各地到處跑，一年也見不到幾次。 　　而那位筱筱姑娘的父母則是受限於嚴苛的皇企製度，他們脫不開身照顧孩子，原本皇企社區有的幼兒托管業務又恰好在那一年因為私有化停止了，夫妻倆找不到合適的幼兒園，隻得把她一個人鎖在家裡。 　　“那個時候，我就發現她有些不一樣，我們在家裡裝了監控，她總是一個人對著玩具自言自語，唉……後來醫生告訴我，幼年的經歷和她的性格有必然關係，她在上小學之前幾乎沒怎麼和同齡的孩子相處過，所以必然會是一個很孤僻的性子。” 　　“但那個時候我們並沒有發現這些問題，我們隻是覺得她不愛說話，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看書玩遊戲，她的學習成績很好，從來不讓我們操心，直到高一的某一天，她突然變得很嗜睡，白天睡、晚上睡、上課睡、休息睡，成績也一落千丈……可是我們越急，她好像就越愛睡覺，她拒絕和我們溝通，也不願意去看醫生，我們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唉……”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語氣也有了幾分哽咽： 　　“是我們，把她……把她逼得太急了，再後來她開始自殘，我們強行把她拽到了醫院，醫生說……說是重度抑鬱癥，要她休學，但我不同意……” 　　其實從講到嗜睡時白鈺京就差不多猜到了，這年頭的年輕人大多都有抑鬱情緒，有一些人因此逃避現實推脫責任，所以又被人戲稱為‘玉玉癥’。 　　但抑鬱情緒和抑鬱癥是兩碼事，抑鬱癥和重度抑鬱癥又是兩碼事，重度，活著已經謝天謝地了。 　　“是她爸勸我聽醫生的話，讓她休了半年學，那半年裡，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公司，讓她和她爸獨處……醫生說得沒錯，她變成那個樣子，我這個當媽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隻要我不去乾擾她，她會自己好起來的。” 　　“半年後，她的情況好了許多，又去上學了，我還聽說，她交了個男朋友……我呢，雖然平時嚴厲，但還算開明，年輕人嘛，情竇初開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我沒有想到，就在我以為一切都開始好起來的時候，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兩年前的2月，寒假的時候，有一天那個男孩子來接她出去玩，參加他們一個同學的生日聚會，好像是……榮家三爺的大公子。” 　　“那天她很晚才回來，情緒也不太對，眼睛紅紅的，我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我以為，可能是吵架了……三天後，她就一個人在家吃了藥，發現的時候已經僵了。”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語氣平靜，麵無波瀾，但白鈺京仍舊能感覺到平靜下的悲痛。 　　榮三爺，也就是，榮京燕的哥哥。 　　白鈺京見過他，在一個道館裡，他和母親，似乎是修玄的‘道友’。 　　“那……張阿姨，你有問過那天聚會上的事情嗎？” 　　“我去找過她男朋友，也問了許多人，那天的聚會就是一場普通的生日聚會，筱筱和那個榮少爺獨處了十幾分鐘，但都說沒什麼異常。” 　　“真的？沒有異常嗎？”白鈺京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ｍ 　　“白小姐，關於筱筱，我已經仔細調查過了，老實說……一開始我不接受這個結果，我認為那晚一定發生了什麼，那個榮少爺和她獨處的十幾分鐘，一定做了什麼，我以為……是性侵。” 　　“所以我要求醫院做了屍檢，處女膜完整，沒有任何內外傷……那段時間，她雖然好了許多，但她始終是一個非常孤僻、充滿了負麵想法的人，她的男朋友也告訴我，她經常情緒崩潰，然後……” 　　“他用的那個詞，我很不喜歡，但他說得沒錯……然後開始「裝死」。” 　　“筱筱在情緒不好的時候，不吃飯、不說話、不與外界的任何東西產生交互，不是發呆就是睡覺，就像是活著的死人一樣，我是她媽，我見過那個樣子，所以最後我不得不接受，我的女兒，她就是自殺，而她自殺的原因……沒有原因，在她最嚴重的時候，她活著其實跟死了沒有區別。” 　　“並沒有某個直接的原因導致她自殺，隻有無數的細節，無數從小到大的生活瑣事，導致了，她變成那個樣子，導致了，她注定走向這樣的結局。” 　　她說得並不長，寥寥數語。 　　也不是一個多麼復雜的故事，人各有苦，白鈺京身邊的朋友條件都很好，可也有一些類似的情況。 　　但到這裡，真正的故事才開始。 　　張女士頓了頓，繼續道：“筱筱離開後，我用了半年整理心情，生活還得繼續，我本來，已經放棄了，但就在那年的九月，一個律師找上了我，跟我說，筱筱，並不完全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