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扶小天忽然想到，他們帶的那個躺在擔架上的人，究竟是什麼人，反正閑著，不如去找找。想罷立刻動身，人在屋簷上躍來躍去，腳下一點聲音都沒有。到一房頂上，隻聽得下麵有人嘆息道：“小天哥哥，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一會兒又道：“是我不好，是我該死！”此人正是錢菲菲。扶小天見她如此說話，全不似以前那種戲謔灑脫的的語氣。這種情況，像極了扶小天當時家破人亡時的感覺，想她心內定有萬千憂愁。扶小天想下去安慰一下她，又不知道下去後說些什麼，呆在那裡。 　　這時，外麵傳來一個聲音，道：“人來了！”錢菲菲應聲到了大堂，扶小天兩眼看去，隻見來人正是鐵劍山莊莊主李金雲，一時間大堂內聚了很多小丫頭，薛紅翎陪著錢菲菲的娘也出來了。 　　錢菲菲跑到她娘身旁，她娘坐在椅子上，神情冷峻無比，先開口道：“二十年了，當時種種，你可還記得？”李金雲眼睛望著別處，淡淡的道：“前塵往事，都應該煙消雲散了，錢夫人這又是何苦呢！”錢菲菲她娘仍是麵無表情，冷笑道，“錢夫人……？李金雲，你這個懦夫，你到現在都不肯看我一眼，我何素蓉真有這麼不堪？”李金雲沉著臉：“上輩恩怨就由上輩去承擔，何苦讓年輕人受罪？” 　　何素蓉揮手，讓人從另一間房裡抬出了一副擔架，放在地上，李金雲見了，臉色微變。扶小天雖然隔著燈火，卻依然能認得出來，那人就是他爹扶鬆。扶小天四處漂泊，無非就是要保全他爹與妹妹的周全，哪裡管什麼門什麼派，當下即從房頂跳了下來，從背上抽出玄天刀，擋在前麵，又扶起扶鬆坐起來。扶鬆見扶小天冒出來，驚道：“你怎麼來了？”李金雲見扶小天冒出來，驚道：“你怎麼還沒走？”扶小道驚道：“爹，你不是在吳府養傷嗎？怎麼來了這裡？” 　　其餘眾人都看著扶小天，隻有旁邊錢菲菲掩著麵，不敢見他。何素蓉拿出一塊牌位來，上麵寫著：亡夫錢鐘泰之靈位。李金雲和扶鬆齊道：“四弟……！”何素蓉將牌位放在桌子上，摸著牌位黯然道：“我如今時日無多，不能找齊當年那三人，實在對不起你。”停了停又道：“現在到了兩人，我要讓他們在你靈前下跪磕頭，要叫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錢菲菲聽到何素蓉說出這種話，十分震驚，雖然她娘對她一直很嚴厲，以為她性格生來如此，卻沒曾想到她心裡一直以來飽受這份折磨。又聽到她說什麼時日無多，急忙哭道：“娘，你說什麼時日無多，什麼意思啊？”扶小天蹲在地上，扶著他爹，見錢菲菲第一次哭著說話，又見今天這個場麵，自己心裡也十分不好受。 　　何素蓉撇開錢菲菲，繼續對李金雲說道：“當年你們四人隻不過是興安鎮四個落魄的文弱書生，我爹見你們有幾分才氣，不忍埋沒你們，便招了你們幾個進來幫忙打理何府。後來……後來……”何素蓉突然用手指著李金雲，厲聲道：“你竟然在我和鐘泰新婚的之夜，不知使了什麼妖術，騙他們三個去四川峨眉遊歷，整整三年不見蹤跡，斷送了我一生的幸福。後來你們三個突然學的蓋世武功，一個創立鐵劍門，雄據中原；一個創立虎威鏢局，縱橫江南；一個橫刀碎玉，抱娶美人，隱世逍遙。而我丈夫三年後歸來，卻是大病纏身，命懸一線，不久便離了人世。這個你們又作何解釋？他念在你們兄弟一場，不肯告訴我各中緣由，今日我來，先要為亡夫討一個真相。“ 　　她這一席話，聽得眾人都呆了。李金雲沉默一下，看了一下扶鬆，嘆道：“或許真是天意。”又朝何素蓉望去，隻見何素蓉兩眼直盯著他，李金雲接著說道：“當年峨眉山上，我們四兄弟對天發誓，要為天下蒼生守住一個秘密……“何素容哼了一聲，道：“天下蒼生與我何乾，為何所有的痛苦要我一人承擔？“李金雲嘆道：“是我對不起你，你放過他們。你的苦，現在我來扛！” 　　何素蓉反問道：“你拿什麼來扛？拿你的命嗎？”說罷，隻見何素蓉拿起一個酒茶杯，五指一緊，瞬間茶杯裂成幾塊，其中兩塊朝李金雲雙腿打去。李金雲見茶杯碎片飛來，以他的功力，要躲開不難，但他卻硬生生的站在那裡不動，碎片隨即打在雙腿之上，竟穿腿而過，李金雲當即跪了下來，忍痛回道：“若我的命可以，你就拿去吧！”何素蓉見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錢菲菲第一次見她娘笑，並且笑得如此淒涼，讓人心頭發麻。扶小天見狀，將扶鬆固定，又跑去扶住李金雲。李金雲推開他，直叫他走。 　　何素蓉笑完，猛地咳嗽幾句，竟然咳出血來。錢菲菲自是嚇得不輕，李金雲見了，喚道：“蓉妹，你怎麼樣？”何素蓉聽到他叫蓉妹，心中一震，把手揮了揮，輕聲說道：“罷了！罷了！”轉身就要進房。 　　李金雲從懷裡取出一個酒杯，正是那天錢菲菲交給他的，說道：“蓉妹，這個酒杯，還給你！”說罷，便將酒杯朝何素蓉扔去，何素蓉並不回頭，將手一揚，酒杯立即粉碎，說道：“前塵往事，都化作雲煙散了吧！”錢菲菲和薛紅翎扶著何素蓉回了房，其他人聽了何素蓉的話，也都退回了房裡，大堂之上隻剩下李金雲、扶鬆、扶小天三人。 　　扶小天看著這兩個殘廢之人，心中甚是痛苦，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做。扶鬆招手，對扶小天道：“小天，你送莊主先上山，反正我是舊患，不痛不癢，他是新傷，必須醫治。況且他如今是一莊之主，關係著武林的命運！”李金雲還想著之前的發生的種種，好像沒聽見扶鬆的話一般，隻跪在地上，兀自出神，竟忘了疼痛。扶小天聽得父親如是說，便伸手去攙李金雲。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忽的由遠及近，來人已到大堂之上，原來是鐵劍山莊二莊主胡易，胡易聽弟子們說莊主下山，很久都未回，心下焦慮，便帶了幾個弟子尋來。胡易見扶小天攙著李金雲，忙問李金雲情況，李金雲這才回過神來，見胡易來尋他，隻說：“先送我們回山莊吧！”說罷幾個弟子便架起李金雲和扶鬆，回山莊而去。扶小天回過頭，向客棧裡燈火通明的客房望了幾眼，也跟著上了山。 　　這邊錢菲菲扶何素蓉進房，何素蓉目無表情，坐在椅子上發呆。錢菲菲和薛紅翎陪著，不敢說話。過了良久，錢菲菲見外麵人走的乾乾凈凈了，鼓起勇氣走到何素蓉跟前，蹲著握住她的手，開口問道：“娘，你得了什麼病，為何咳出血來？為何說自己時日無多？”何素蓉見她說話，找書苑 wｗw.zhａoshuyuan．com 一副關切的樣子，楚楚可憐，一改往日冰冷的神情，用手撫摸著錢菲菲的頭，說道：“菲菲，這麼多年來，你受苦了！娘沒事，娘隻是累了，要休息了！” 　　薛紅翎站在旁邊，聽到何素蓉氣息大不如前，也俯下身來，蹲在錢菲菲旁邊，伸手摸著何素蓉的手，發現她脈搏已經紊亂，忙哭道：“娘！”何素蓉看著眼前的兩人，眼角泛出淚光，緩緩說道：“你們都是娘的好孩子！雖然我不是……不是你們的親娘，但我一直幫你們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看待！”錢菲菲聽了，驚叫道：“娘，你說什麼，我是你親生女兒啊！” 　　何素蓉嘆了口氣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菲菲，我對不起你，我騙了你。當年他們四人不辭而別，讓我受盡白眼，受盡煎熬，三年後鐘泰雖然回來，但他已經命在旦夕，根本不可能和我生下孩子。這麼多年，我孤獨無助，憤恨難平，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多想自己有個真正的孩子陪著我。於是我收留了一個棄嬰，並且偽造了你的身世，讓你以為我就是你親娘。但我知道我始終騙不了自己，又怕在你麵前露出馬腳，所以終日對你冷似冰霜。我太自私了！後來怕你孤單，便收留了紅翎與你做伴，我們都是苦命之人。再後來，我遇到蓮花宮宮主，便加入了蓮花宮，菲菲有了宮主做師傅，性格變得開朗灑脫，我心裡很為你高興，不像我鬱鬱寡歡，終日沉浸在往事悲情之中。”錢菲菲聽到這裡，本以為自己有父有母，沒想到自己原來是個棄嬰，頓時控製不住，失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