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小天向大堂內那些吟詩作對的先生手中借來紙筆,提筆便要寫字,那藥童兩眼斜視著他,滿眼盡是鄙夷之色。扶小天也懶得理他,心裡盤算著若是寫個尋常方子,隻怕還沒寫完,那藥童就分辨出來了;若是將各種藥材胡亂堆砌,故作高深,蒙混了藥童,就算傳到了老神仙那裡,說不定弄巧成拙;思前想後,忽然記起自己以前看的那混元功訣,裡麵有修身養性的法子,當下默默回憶一遍,抄了幾句,交給那藥童。藥童自然看不懂,隻怕他真的有什麼絕世好方,便上樓交給老神仙去了。 過了很久,藥童還沒回來,葉春娘見華星十分難受,心急如焚,對扶小天道:“小弟弟,你寫的那個方子到底有用沒用,若是沒用,我直接沖上去得了。”又朝樓上大喊道:“老神仙,救命啊!”惹得大堂內一陣騷亂。這時隻見藥童下來,朝他們招手,葉春娘嘴角含笑,直接背起華星往樓上奔去,藥童隻在一旁忙道:“慢些走、慢些走。”葉春娘哪裡還聽他的。 扶小天跟著上了樓梯,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臨江仙人。扶小天仔細看他,覺得說他老吧,確實老,頭發胡子全白;說他不老吧,確實也不老,身形矯健,鷹眼如鉤,似乎讓他看一眼便能被他看透一般。的確,他看著上來的三人,一眼便看透了扶小天。 臨江仙人揮手讓葉春娘和華星坐下,雙手從華星肩膀處沿手臂手肘手掌一路摸下來,已將他手中斷骨排列好,又幫他綁好固定,要一個藥童取些活血護骨的藥物給他們,丟下一句“休息個一兩年便好了”的話語,便打發葉春娘和華星走。獨留下扶小天。 臨江仙人再次盯著扶小天,扶小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老神仙叫他把手伸出來,一邊給他把脈,一邊問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師承何人。扶小天一把抽過自己的手,說道:“我和你素不相識,問這些做什麼?而且我沒又病,給我把脈做什麼?” 老神仙嘆道:“老夫看了一輩子病,醫過不少疑難雜癥,以為達到了醫學頂峰,如今見著你,才知自己竟白白活了幾十年。”扶小天道:“老神仙發瘋了,我隻不過亂寫幾句糊弄你,你也信?”老神仙嘆道:“少年郎,你體內真氣暗湧,若非你身上有鎮邪之寶,早已斃命。” 扶小天生龍活虎,無病無災,見他說出這種話,隻當他是庸醫騙子,抽身便走。老神仙忙道:“慢著,你且看看這是什麼?”扶小天轉頭看去,隻見他手上拿了一塊黑玉,竟然跟盛華山頂老婆婆給我的那塊一樣,忙叫道:“你怎麼有這玉?”又伸手往身上摸去,忽又大叫道:“你這老鬼,居然偷我東西。”說罷伸手便去搶。 老神仙輕輕拂開扶小天的手,又嘆道:“混元功十分厲害,黑玉隻能暫時鎮住你身上的混元心神。”扶小天正要再搶,忽聽他說什麼混元功,立刻停了下來,問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老神仙嘆了一聲道:“也許是天意,讓你碰到了我,也讓我碰到了你。”也不待扶小天反應,老神仙抓住他雙手,用手指按住他手心的虎口穴,扶小天隻覺一股疼痛欲裂的感覺由手心蔓延至全身,頓時全身燥熱,繼而冰冷,仿佛要死了一般。 扶小天大叫:“你這老頭,要我的命!”雖是大叫,聲音出了嘴,卻異常微小,若不是在他跟前,定是聽不到。老頭不理他,又將扶小天翻過來,五指握拳,輕輕打他兩肩,又伸出大拇指,用力按住他的背脊,從上到下劃下去,扶小天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扶小天醒來之時,太陽已經偏西了,舒展一下經脈,一陣舒暢,直覺肚子咕咕直叫。又看旁邊老神仙,居然陪在自己身邊。老神仙見她醒來,笑道:“感覺如何?”扶小天道:“快去準備飯菜,我餓了!”老神仙招手,叫藥童準備了飯菜來。 扶小天剛吃了幾口,見那老神仙望著他,便道:“你且看著別處,哪有看著人吃飯的?”心裡又在想:他在我身上做了什麼,難不成廢了我的混元功,廢了也罷,反正爹他們都說這功夫不能練;怕隻怕這老神仙連我的幻影神功都廢了,那可是自幼多年苦練而成的,若是廢了,以後打架打不贏,跑都跑不掉。於是把飯趕緊扒啦完,吸吐幾口氣,叫了句:“看招!”雙掌用力朝老神仙打去。 老神仙因剛才扶小天叫他看著別處,他便看著窗外,聽扶小天叫喊,也未回頭,隻將身子移了移,這一掌便打空,打在房中一隻木箱上。扶小天隻是試探自己的功夫有沒有被廢,隻用了五六成的力道,果然那木箱什麼事都沒有。扶小天叫道:“你當真廢了我的功夫?”老神仙笑道:“你的神功我不敢廢,隻幫你打通了幾處經脈。” 扶小天正待又問,隻見那木箱已慢慢碎裂開來,驚奇不已。又瞧了瞧自己雙手,並無異樣。老神仙說道:“混元功是一門特殊內功,老夫很久以前曾遇到過一人,也因這麼功夫受盡折磨,可惜我當時學藝不精,花了三個月時間,終不能化解。自此我發奮鉆研,苦學醫術,終於有今日臨江仙人的稱呼。隻是多年來我有了破解之法,卻再也無用武之地。誰成想今日碰上你,當真是人生最大的快事。”扶小天道:“原來你把我當成試驗品,若是不成功,豈不被你廢了?” 老神仙笑道:“老夫這點自信還是有的。”這時他麵對窗外嘆道:“今日雖然解決了你身上混元功帶來的副作用,但多年來找老夫醫治的武林中人,是正是邪,全不在練了什麼武功,而在於自身的品行修養,心正身正,心斜身斜。你離開以後,要處處修身養性,不要著了心魔。”扶小天聽了,笑道:“小輩記下了。”老神仙又拿出那塊黑玉,扔給扶小天道:“這塊玉將來應有用處,你好生保管。”又呼出藥童,送他下樓。老神仙又看了看窗外,低頭嘆了一聲“唉!” 扶小天出了臨江仙樓,見葉春娘竟在外麵等著他。扶小天走上去,葉春娘笑嘻嘻的說道:“小弟弟,今日再到山中聚聚,好酒好肉招待你,以謝今日之恩!”扶小天心裡想著丟了的畫和人,哪裡還有心思去喝酒吃肉。隻對她拱了拱手。 葉春娘笑道:“小弟弟又在再想那小姑娘了。放心,那小姑娘我們找著了,她正要坐我的船過江去,被我留了下來。”扶小天驚喜道:“當真?太感謝洞主姐姐了!”葉春娘因要回山寨照看華星,便托手下幾人帶扶小天去。 扶小天到了船上,除了船夫別無他人,更不見楊雪,便問那船夫楊雪在哪。船夫不知楊雪是誰,直說甲板下麵關著一位姑娘,想必就是她。扶小天急忙打開甲板,下了梯子,隻見下麵也還算寬敞,裡麵點了兩盞油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楊雪便被綁在那凳子之上,昏睡過去。扶小天趕快跑去,幫她解開繩子,用力搖醒。 楊雪悠悠醒來,見眼前是扶小天,“哇”的一聲哭出來,抱住了他。扶小天從來隻見過自己妹妹抱住他哭過,楊雪這一陣勢搞得他一時呆在那裡。這時船夫在上麵說了一聲:“上來,要開船啦!”扶小天這才把她拉開,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俯身抱著她就往上走。楊雪或許真是受了驚嚇,就這麼依偎在他懷裡。 船夫說道:“老漢我在船上呆了幾十年,什麼世麵都見過了。還是第一次見大當家對人這麼客氣,一條這麼大的船,就載你們兩個小娃娃。要知道葉春娘可是出了名的霸道婆,尋常人家的小孩子要是不聽話,隻要說一聲葉春娘來了,立刻變乖起來,比棍棒有效多了。” 扶小天沒心情聽那船夫的話,隻小心翼翼的將楊雪放下,扶著她坐好。船夫吆喝一聲,船即朝對岸駛去。楊雪情緒穩定了些,對扶小天哭道:“你去哪裡了?也不來找我。害我被他們綁住迷暈,這兩天仿佛過了一世。”楊雪從小到大,倍受她爹和她師傅寵愛,哪曾受過這種磨難,被人綁住,又被迷暈,隻怕今世再也見不著他們。扶小天心道:葉春娘這留人的手段確實狠了些,不過卻很管用,楊雪心高氣傲,不製服她,便留不住她。他不知怎麼安慰她,隻道:“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船夫又道:“船艙裡有酒有肉,有床有鋪,今晚夜長,也不必去尋別的去處,安心呆在船上。”兩人當下在船上,直至東方發白,又吃了點東西,方才下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