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窗外幾隻雀鳥站在桃樹捎上,發出帶有韻律的清脆叫聲。 鐘神秀從修煉中蘇醒,眼睛看向窗戶,和煦的陽光照進屋內。 呼! 忽然一股微風吹來,桌上的書頓時被吹的書頁亂翻。 吾道晨來誰敲窗?原是清風欲念書。 鐘神秀臉上輕笑,下床站在窗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怎麼有一股糊味?” 他眉頭皺起,一道清凈術洗去身上塵埃,推開房門進入院內。 鐘神秀目光一掃,然後徑直走向對麵的廚房。 當他剛剛推門,一股白色的濃煙猶如海浪一般湧了出來。 鐘神秀在白煙出來的那一刻,忽然揮手一道清風術打出吹散了煙霧。 “你要準備把房子燒了嗎?” 待到煙霧散去,終於露出房間裡的模樣。 鐘神秀目光一下就鎖定了站在灶臺邊上的李清屏。 “奴……咳咳……奴婢隻是想給公子做早飯。” 李清屏轉身露出一張黝黑的臉,沒說幾句就被嗆的咳嗽,聲音也越來越低。 鐘神秀朝對方走去,眼睛看向鍋裡,臉色頓時一黑。 隻見鍋底躺著一團漆黑的東西,黏黏糊糊還散發著一股怪味焦味。 “這是什麼東西?” “是粥!”李清屏忙道:“奴婢覺得早上喝粥對腸胃好。” 你管這叫粥? 鐘神秀眼神認真的看著對方,良久才道:“在道觀時,應該不是你負責膳食吧?” “不是奴婢,道觀的夥食是由師叔負責。”李清屏搖頭道。 “你口中的師叔是那個莽貨?”鐘神秀劍眉一挑,語氣有些意外。 對方看著五大三粗,還是個沖動易怒的性格,居然負責燒飯。 “公子別看師叔表麵好像是個粗人,他做飯可好吃了!”李清屏看到公子表情,覺得自家有必要給師叔證明。 鐘神秀頷首,又問道:“那你在觀內從未做過飯嗎?” “有做過,不過那天師父師叔們都說肚子疼,上了一天的茅房。” 李清屏回憶道:“自那次事後,奴婢還做過一次,不過觀內的兩個道童嘔吐不止,幸好被師父發現及時給救了回來。” “自那次事情之後,師父他們就把廚房上了鎖,嚴禁奴婢不準再進去。” 鐘神秀聞言沉默,良久才道:“你師父他們也是有勇氣的人,竟然還讓你做第二次飯。” 李清屏聞言不好意思笑笑,辯解道:“其實奴婢做飯還不錯的,隻是欠缺一點細節而已。隻要給奴婢時間熟悉,一定能做出好菜來!” “大可不必!”鐘神秀連忙搖頭,他可不想某天起來房子沒了。 “你把廚房恢復原樣,我出去買些早餐。” 說罷,他就朝外麵走去。 “公子等一下!”李清屏扯掉身上圍裙,追了出來,“買早飯的事還是奴婢去吧!” 她昨晚已經答應了要當對方的侍女,自然要肩負起責任來。 “你?”鐘神秀看著對方花貓一樣的臉,和滿頭的灰塵,問道:“你知道附近哪裡有賣早飯嗎?” “呃……不知道。” 李清屏認真的表情一僵,她昨晚才來,哪裡知道這些。 “好好呆著吧。”鐘神秀轉身離開,“記得清掃廚房後,再把臉洗洗。” “什麼?” 李清屏聞言,連忙跑到水缸,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眼睛頓時瞪的老圓。 “公子要出門嗎?” 鐘神秀剛出家門,就聽對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回頭就看到街道對麵的小院中,陳璟拿著一本書朝他看來。 “嗯。”鐘神秀微笑頷首,“先前忘買米麵了,現在出去買點早飯。” “哦,哦!”陳璟點頭,手指前方說道:“前麵街上茍大叔家的包子還不錯,皮薄餡大還不貴公子可以嘗嘗!” “好,多謝了!”鐘神秀拱手告別對方。 陳璟目送鐘神秀離開,嘴裡喃喃自語,“我好像記得魯掌櫃買了糧食的吧。” “當家的,還站著那乾嘛,吃飯了!” 屋內陳袁氏抱著孩子站在門口,大著嗓門道。 “好,好,馬上來!”陳璟聽出妻子語氣中的不善,連忙收好書,回應道。 “一天天讀書讀傻了不成,叫你好幾聲都不應!” 陳袁氏看著被罵了也一臉笑容的丈夫,心中那點氣也隨著幾句話消了大半。 鐘神秀按照陳璟的指引,果然找到了一家包子攤。 他買了兩屜包子一屜肉的一屜素的,然後還買了一屜饅頭,打包了四份豆漿和一些鹹菜,不一會兒手上就提滿了東西。 等他回家時,朝對門看了一眼,陳家房門半掩,依稀可見一個婦人坐在屋裡。 沒看到陳璟,想想對方可能是出門上課了。 鐘神秀回到家中,李清屏聽到動靜從廂房跑了出來。 “公子回來了!” 李清屏看到鐘神秀手裡的東西,很有眼力的上前接過。 “你把東西分一下,給屋裡那兩個帶一份。” 鐘神秀遞給對方一半,然後來到桃樹下的石桌前。 “哦哦,好好!” 李清屏聞言心中驚訝,她本來正想跟對方說師父師叔已經醒了。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以對方疑似仙人的身份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也不知道你們道觀能不能吃肉,所以還買了一些饅頭跟鹹菜。” 鐘神秀坐在旁邊,看著對方分揀。 “除了牛肉,我們都能吃。”李清屏一邊忙碌一邊回復道。 她將東西分好,忽然目光看向小院角落,那裡站著一匹猶如火焰一般赤紅的高頭大馬。 “公子,咱們草料放在哪的?奴婢先前沒有找到。” 鐘神秀聞言搖頭,“你不必管它,我自會喂它。” “哦哦,好的。”李清屏聞言順從的點頭,拿著東西就朝廂房走去。 鐘神秀等對方走去,從納戒中拿出一隻丹瓶,從中倒出一枚丟給了丹綾。 後者也張開嘴,輕鬆接住。 丹綾現在算是半妖,對於血肉的需求很高。 鐘神秀懶的給對方專門搜羅食物,索性喂對方丹藥。 剛才他給對方吃的是血靈丹,是以妖族血肉煉製,蘊含豐富的血氣。 這種丹藥屬於一階下品,他也會煉製。 不過納戒裡的存貨不多,還是他第一次嘗試血肉丹道時所煉製的。 “等離開逸安後,可以多往野外走走,希望能碰上一些不長眼的妖族。” 鐘神秀心中估算一下剩下的丹藥還能吃多久,打算有機會時再煉製一些。 他也不等李清屏回來,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肉包吃了起來。 鐘神秀嘗了一口,眼睛微亮。 陳璟果然不愧是本地人,推薦的東西的確不錯。 他吃完一個包子,然後再喝一口甜豆漿,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李清屏這時也出來了,拿起桌上的包子和豆漿就往外走。 “你去哪?”鐘神秀叫住了對方。 李清屏聞言頓足,回頭道:“奴婢去旁邊吃。” “去旁邊乾嘛?”鐘神秀眼神疑惑。 “奴婢在道觀時聽山下來的善信說過,給人當丫鬟奴婢不能和主人待在一個地方吃,要分開,最好去廚房和角落吃。” 李清屏認真回答道。 鐘神秀看著對方清秀的臉蛋,清澈的眼神中透露著一股疑惑。 “我這沒有那麼多規矩,你過來坐著吃。” “好!” 李清屏點頭答應,她又不是真的想跑去廚房吃,隻是覺得自家應該這樣做而已。 她回到石桌前坐下,開始吃飯。 李清屏每吃一個包子,然後再喝上一口熱熱的豆漿,臉上就會露出滿足的笑容。 她在喝豆漿時,額前的一縷青絲垂下,配上那張不施粉黛的臉蛋和純真的笑容,氣質中透露著一股清純。 鐘神秀看著對方坐下,拿起一個包子朝桃樹走去,一邊欣賞桃花的同時,也不忘打出一道法力。 這時桃樹總會搖晃,灑落下花瓣猶如粉色的花海,將鐘神秀包圍。 一頓早飯,眾人吃了一兩刻鐘。 李清屏吃完後,十分自覺的開始打掃衛生。 在對方忙碌時,李清河和柳驊從廂房裡走了出來。 “貧道參見公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李清河在柳驊的攙扶下,來到鐘神秀的麵前,行禮恭敬道。 前者雖然祛除了陰氣,但身體此前也因大戰受過傷,此時情況比起旁邊柳驊還是要差上不少。 至於柳驊經過一夜的休息,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隻是他根本不敢去看鐘神秀,一直低著頭,昨晚的經歷多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些。 “不必謝我,我們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鐘神秀輕輕搖頭,喝著茶道:“關於你的事,璿心應該與你講過了吧。” 李清河聞言臉上神情有些悲苦,點點頭道:“屏兒今早已經與貧道說過,貧道一定會早日籌齊寶物將她贖回。” “嗯。”鐘神秀點頭,繼續道:“既然你已經醒了,祈福大會又已經結束,那麼到了該你們兌現先前承諾的時候。” 這時,李清屏從廚房走了出來。 她剛好聽到兩人的談話,快步上前來到師父身邊,然後朝鐘神秀懇求道:“公子,奴婢師父傷勢未愈,您看要不再等些時日?” 鐘神秀聞言默不作聲,眼神平淡的看著對麵李清河。 後者在聽到自己的寶貝徒弟自稱“奴婢”時,眼睛已經發紅,在察覺到鐘神秀的視線後,抱拳道:“公子所言甚是,貧道這就動身前往郡府一趟。” “師父,你的傷……”李清屏聞言一急,想要勸阻卻被對方打斷。 “屏兒,我與公子還有些話要說,你和師弟都暫避一下。” 李清河消瘦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拍拍對方的肩膀讓其離開。 “好吧。” 李清屏眼神擔憂,但還是聽話的離開。 等兩人都進了廂房,李清河再次朝鐘神秀行禮。 鐘神秀坐在石凳上,神色平靜的看著對方,沒有回應。 “公子,貧道知道自己欠您實在太多,本不該再有所請求,隻是有件事貧道如果不做的話,實在內心難安。” 李清河並不在意對方的反應,起身後眼睛朝廂房看去,麵露慈愛之色,“屏兒自小命苦,是我下山偶然撿到,帶回觀中撫養至今。” “貧道與屏兒雖無血緣,但在貧道心中早已將其看作自己的女兒。她為了救貧道這條老命,與您定下約定。貧道在知曉後,恨不得立刻自縊,好讓她恢復自由。” 鐘神秀神情依舊,對於李清河的肺腑之言,他沒有絲毫表示。 隻聽對方,繼續道:“貧道也明白公子不會答應放棄約定,所以貧道想再與公子做一個交易。” “貧道願以一身所學贈予公子,隻求公子能待屏兒好些,也莫要再讓她自稱‘奴婢’了。” 李清河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本書籍放在桌上,“這本書是貧道近些年對一身所學的總結,還望公子能夠答應。” 鐘神秀看了一眼桌上的書,而後輕輕搖頭。 李清河見此眼神中露出失望之色,神情也更加悲苦。 可下一刻,他就聽到對方開口。 “如果我讓你現在自裁,就恢復璿心自由,你當如何?” 鐘神秀目光抬起看著對方,聲音平靜道。 “貧道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李清河眼中綻放迫人的色彩,“貧道活了幾十年,已經足夠了!” “師弟天資並不弱於我,觀中有他在還能在堅持十年。等十年之後,屏兒定然已經崛起,屆時觀中定然安穩,我也算不負恩師和道觀先輩了。” “好!”鐘神秀輕輕點頭,忽然拿出一支丹瓶放在桌上。 “你將丹藥服下,那麼你我之間便是兩清。等你死後,璿心也會恢復自由。” “好!”李清河拿起桌上丹藥,倒出一枚,果斷服下,然後朝鐘神秀認真道:“等貧道死後,還請公子能遵守諾言。” 說完,李清河就閉目等死。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他都感覺身體並無異樣,疑惑的抬頭。 此時鐘神秀已經起身站到桃樹下,欣賞著頭頂的粉色桃花。 “你吃的隻是一枚普通的丹藥,並不會要了你的命。” 他見李清河疑惑看來,聲音平靜道:“你的請求,我應與了,桌上的東西你帶回去吧。” “可是……”李清河神色頓變,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對麵鐘神秀扭過頭根本不聽,他隻能無奈而又慶幸道:“多謝公子!” 他離開前看了一眼桌上的書,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有帶走。 “對了,你最近一旬最好不要再吃其它東西,那枚丹藥的效果是飽腹。” 忽然,鐘神秀的聲音從後麵響起。 飽腹,一旬……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辟穀丹! 李清河的動作一頓,而後轉身恭敬的朝鐘神秀行了一個道門作揖禮,“多謝真人!” 鐘神秀聞言回頭,注意到對方動作,嘴角一笑也行了一個道禮,不過隻是一個簡單的拱手禮。 “玉宸見過同道!” 他果然是! 李清河心中狂震,猛的抬頭,眼滿是驚愕和火熱的盯著眼前的年輕道人。 終於發現了嗎。 鐘神秀無視對方火熱的眼神,朝角落裡的丹綾招手,後者歡快的跑了過來。 他牽著馬朝門口走去,忽然腳步一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還愣在原地的李清河道:“元真,可別忘了你我的約定。” 提醒對方一句,鐘神秀就頭也不回的離開。 “玉宸,玉宸,他竟真的是我道門中人!” 等鐘神秀離開,李清河依然還未從先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揮手之間可打出無形之刃必定是法術神通,可以一枚丹藥祛除陰毒,又能拿出辟穀神丹,如此種種,公子定然是傳說中的仙家!!” “哈哈!仙人出世,我道門必將大興,必將大興啊!” 李清河狂喜之後,臉上又露出凝重之色,“仙人出世,我們卻在開始留下不好的印象必須將其消除!” “好在屏兒福運深厚竟然有幸追隨仙人左右,我們還有機會挽救形象!” “清心觀的諸位祖師在上,還請一定保佑屏兒,我清心一脈能否大興就看她了!” 李清河在院裡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又哭哭啼啼,嚇的待在房間裡偷窺的李清屏兩人連忙沖出來。 “師兄你不要嚇我啊!你要是瘋了,我可就要當觀主了,你還沒把觀主的印信交給我呢!” 柳驊抱住李清河,大聲哭喊道。 啪! “你個混蛋,貧道還沒瘋呢,你就惦記上當觀主了!” 李清河忽然掙脫束縛給了師弟一下,在猜到鐘神秀的身份後,他心中重新燃起鬥誌,整個人的精神麵貌都變的不同。 追著那不孝的師弟,就是窮追猛打。 隻留下一臉懵逼的李清屏站在原地,看著院裡打鬧的師父師叔愣是半天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