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崎嶇,草木雜生。 兩名士兵手持戰刀在前方開路,緩緩行進。 “速度實在是太滿了,今天怕是到不了飛鳥澗!” 裴鳶身穿鎧甲走在隊伍中央,眼神看向前方一人,皺眉道:“卿太玄你確定沒有走錯路?你們不是已經來過一趟,怎麼路還這麼難走?” “裴將軍在外行軍打仗多年,怎麼還能問出這種沒水準的話來。” 卿華旭聞言回頭,冷笑道:“我來時不過兩人有縫就鉆,不持刀開路自然不可能留下什麼道來。” “大膽!” 裴鳶旁邊一名親兵勃然大怒,拔刀就朝卿華旭走去。 “退下!” 裴鳶抬手攔住了手下,神情平靜的看著對方,“卿太玄我知你心中不滿,也不在意你對我的態度。隻要你能把我們帶到地方,我自會放你離去。” “哼!希望你說話算話!” 卿華旭冷喝一聲,神情十分不悅。 這時對麵人群中,一個身材高大,麵無白須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卿先生您消消氣,朝廷答應您的事絕對不會食言,這一點咱家就可以擔保!” 嚴兆南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然後又對裴鳶道:“裴將軍你也是,就你這個臭脾氣,朝堂上的相公大人們早就不滿了,要不是陛下護著,參你的奏折都得堆滿半個文華殿!你可得好好改改!” 卿華旭和裴鳶都沒理會對方,嚴兆南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也不再說話。 卿華旭走在前麵,不想跟後麵兩人離的太近。 自他前幾天在墨縣城外被人攔路劫殺後,就放棄了出城的想法,暫時在城中住下。 時間過了兩天後,裴鳶突然帶兵進城,並要求和他見一麵。 他與對方也算是熟人,當初在長安時時常見到。 不過兩人關係絕對談不上好,甚至是有些兩相厭惡。 卿華旭對此早有預料,見到對方後把對其他人說過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當時對方走的十分痛快,之後的幾天時間裡,也沒再打攪他。 他在這段時間也一直沒有閑著,幾次尋找出城的機會,可惜都沒有成功。 而在五天前,消失許久的裴鳶突然再次找上門。 對方問了許多問題,比如他在哪裡遇到的仙人,仙人是何樣貌,身邊可有其他人等等。 卿華旭知道朝廷那位一直在追尋長生不老,但是很難說對方對於鐘神秀到底是何態度,是懷柔還是霸道。 仙人對此或許並不在意,他也不認為凡間的軍隊能比得過仙法神通。 自己全盤告知,是否也沒什麼問題……個屁! 仙人對他有恩,還被其看重,賜下青蓮劍掃清天下罪惡。 卿華旭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將仙人推入風雨漩渦的事! 於是他連虛與委蛇的想法都沒有,斷然拒絕了對方。 裴鳶當時隻說了三個字“明白了”,就轉身離開。 兩天後,對方突然帶兵將他的住處包圍,並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接受朝廷的封賞,然後說出仙人的下落;另一個選擇是自己被收押大牢,卿家全部發配邊疆。 對方還把去街上辦事的仆從小伍給綁了,押在他的麵前。 麵對裴鳶赤裸裸的威脅,卿華旭恨不得拔出青蓮劍和其血拚。 這時對麵走出一個太監,用卿家上百口老小的命將他勸住。 而那個太監,就是剛剛當和事佬的嚴兆南。 卿華旭思考了許久,決定答應對麵,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首先他可以透露仙人的一些細節,但裴鳶必須放了他的家人。 其次他不會帶朝廷的人直接求見仙人,而是先獨自去請求仙人,詢問見不見裴鳶等人。 如果仙人不願意見,那麼朝廷也不得追究他和卿家的責任。 對於他的條件,裴鳶並未立即答應,而是等了兩天才上門表示可以答應。 於是他們今天,便出發進入終南山。 卿華旭來到山頂,最後在一處還算平坦的空地上停下。 “這裡風景不錯,地勢也算平坦,我們就在這安營紮寨吧。” 他回頭看向裴鳶和嚴兆南,深呼吸口氣道。 “你什麼意思?現在太陽還未下山,還能再走一會兒!” 裴鳶看了眼天色,眉頭皺道。 “裴將軍你們都是武人,走了一天的路可能不覺得累。可我隻是個普通人,已經累的走不動了!” 卿華旭往地上一坐,說什麼都不可能再走了。 裴鳶見狀,沉默了片刻,還是答應了對方,原地安營紮寨。 晚上,吃過晚飯,卿華旭回到了自己的營帳,躺在席子上久久無法入睡。 另外一處營帳,裴鳶盤膝而坐,旁邊昏黃的燭光打在他的臉上明暗不定。 他沒有立刻休息,不僅是為了監視卿華旭,同樣也是被最近幾日的事情所震撼,每次靜下來後,心裡總是無法平靜。 裴鳶在來到墨縣之前,本來並不相信世上真有仙人。 可在一番暗中調查後,他不得不承認卿華旭所說應該是真的。 當他把消息傳回長安後,很快就接到新的命令。 繼續打探仙人細節,最後更是讓他進山求見仙人一麵。 “半生練武戰場廝殺,多年的心性卻被一句仙人幾乎擊破。” 帳篷裡,響起淺淺的呢喃。 夜裡的深山,風總是清涼。 吹的篝火火星四濺,讓守夜的士兵打了個寒顫,一點睡意也無。 天上圓月高懸,猶如一輪玉盤,躲在烏雲背後若隱若現,好似一個羞怯的女子偷偷看著心怡的郎君。 一朵散發五彩的祥雲從空中飛來,停在營地上空。 鐘神秀腳下祥雲化作披風回到身上,幾步跨出落在下方營地。 周圍士兵對他視而不見,依然低聲交談打發著漫漫長夜。 他眼神一掃,然後朝某個營帳走去。 掀開簾子進入,鐘神秀一眼就看到已經睡下的卿華旭。 “卿道友!” 鐘神秀忽然開口,聲音飄渺直入對方腦海。 “誰?” 正在熟睡的卿華旭感覺有人在叫自己,突然從夢中驚醒。 他一抬頭,就發現自己營帳裡多出一人。 “玉宸道兄!” 卿華旭看清來人,臉上的驚愕頓時化為驚喜。 下一刻卻是麵色一苦,眼中含淚,朝對方拜道:“道兄是我對不起你,朝廷以我家人要挾,一定要我帶他們求見於您。” “我貪生怕死答應了他們,還請道兄責罰!” “你先不必自責,與我仔細說說其中內情。” 鐘神秀聞言劍眉一皺,讓對方把事情前後仔細講講。 “是。” 卿華旭不敢有絲毫隱瞞,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的確是朝廷的作風。” 鐘神秀聽完,心中竟不覺意外。 一個大統一的朝廷,麵對任何人或者勢力,都會有一種自信甚至是傲慢。 而當今皇帝做為開國之君,作風更是以霸道著稱。 朝廷無論做出什麼事,也都可以理解。 “卿某實在有負道兄所托,還請您收回青蓮劍,賜在下一死!” 卿華旭說完,交出青蓮劍,言詞懇切道。 自古以來,丟命是小,失節事大。 他為救家人出賣恩人,實在不是君子所為,唯有一死方能洗刷屈辱。 鐘神秀聞言回神,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對於卿華旭他此前了解並不多,隻知道此人文采斐然,性格灑脫,不畏權貴,喜歡尋仙訪道周遊天下。 後麵在山上一番接觸,又覺得此人灑脫是真,但情商著實很低,或者是有些自命不凡。 畢竟任誰見了一陌生人,就求對方收自己為徒,很難讓人留下一個好印象。 而剛才的一番問答,以及對方的懇切請求,又讓對其多了一些了解。 “道友不必苛責自己,凡間的武力我從未放在眼中。” 鐘神秀輕輕搖頭,“你能為家人選擇犧牲自己的驕傲,已經展現出更令人稱道的品格,如果自裁實在是天下人的一大損失。不管是為了親友,還是為了自己,你都應該好好的活下去。” 他將青蓮劍還給了對方,“青蓮斬邪魔,這是你親口說的話,你的使命還沒有完結。” 卿華旭雙手接過青蓮劍,眼睛通紅心中很不平靜,握住長劍的手都在顫抖。 “在下一定謹記道兄教誨,斬盡世上妖魔,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他眼神堅定,擲地有聲。 嗡嗡! 忽然青蓮劍顫抖發出嗡鳴聲,一股陌生的激動情緒出現在卿華旭的心底。 “道兄,青蓮劍這是怎麼了?”卿華旭驚異的抬頭,語氣疑惑道。 “看來它很認可你。” 鐘神秀眼神中閃過一絲異色,贊嘆道。 青蓮劍說著神異,其實不過是一件符器,連法器都算不上。 是他連夜打造,用來送與卿華旭當一個見證。 可沒有想到,青蓮劍竟然在此刻生出了一絲靈性,哪怕十分微弱甚至下一刻就會消失,可那也是靈性。 在天元界靈器之所以珍貴,出去更加強大的禁製外,就是其擁有靈性。 青蓮劍生出了靈性,也就擁有了成為靈器的可能。 哪怕其中困難重重,可也終究是有了一分念想。 要知道鐘神秀自己都還沒有一件誕生靈性的法器,對方一個凡人卻有了。 這實在讓他驚訝不已。 “曾經就從書上看到過,有修士誤入一方凡人世界,卻發現那裡的人居然擁有誕生靈性的兵器。” 鐘神秀腦海中忽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本書,“當初還覺得是作者吹牛,現在來看大概率是真的。” 他眼神看向神情興奮的卿華旭,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改變對其的態度。 青蓮劍雖然產生了靈性,但並不代表未來就一定能變成靈器。 它隻是過了最難的一關,有潛力但有限。 不過卿華旭能促使這一件事的發生,說明對方應該是有著某種不凡之處。 他如果繼續把對方當個可有可無的工具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卿道友青蓮劍既然認可了你,那麼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鐘神秀一指點向對方眉心,一點靈光乍現,然後迅速消失。 “此門功法名喚《正心導引術》,希望你能好好修煉,多行正義之舉。” 卿華旭此時顧不得腦海中的陌生信息,忽然朝鐘神秀拜道:“道兄賜我法術,可是願收我為徒?” 他在遇見對方後,最大的心願就是拜其為師。 “不。”鐘神秀搖頭道:“我仍然沒有收徒的想法,賜你功法也隻是不想埋沒了青蓮劍。” “明日你繼續按計劃行事即可。” 說罷,他就離開了營帳。 “道兄,道兄!” 卿華旭看著對方離開,焦急的喊了出來,猛然從床上坐起。 他眼神看著茫然的看著周圍,蠟燭已經少了快一半,營帳裡也沒有人來過的痕跡,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在他心頭浮現。 “原來是夢……嗯?!” 卿華旭眼神失望,下一刻臉色忽然一變,露出狂喜之色。 他剛剛發現自己腦海中多出了一門陌生功法,正是鐘神秀所說的《正心導引術》。 “青蓮,對青蓮!” 卿華旭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拿起旁邊的青蓮劍。 他拿起劍後,仔細感應一番,卻沒有任何回應傳來。 直到他幾乎快要放棄時,一股親切的情緒從劍上出現。 “哈哈!” 營帳裡,卿華旭臉上滿是狂喜之色,艱難的忍住大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