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金陵官場喜好擺酒,遊宴成風,這不,又是一次宴席。   沈熠端坐在桌子前,左右是王青方和孫雄,在整個屋中他們處於西南一角。   主菜是火炙豬,周圍有一碟筍雞脯、一碟帶凍薑醋魚,酒則是淮安的綠豆酒,加上一份刺河豚,這宴席可以說是極好的了。可沈熠卻是沒什麼食欲,隻夾了幾筷子就沒動了。   “老大,這自打咱們被派到這兒,幾乎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宴席,雖說這物是稀罕的,可這麼下來,咱也受不了呀!”孫雄側過身子沖著沈熠低聲說著,可往嘴裡的東西卻沒停下。   沈熠斜睨了一眼,並不說話。   “嗨!你還挑上了!你前幾天不還說這日子賽神仙,這會兒卻嫌棄上了。可好歹歇歇你的嘴呀!”王青方灌了口酒下去,嘴巴上也不饒人。   “少說話,這是鬥嘴的地方嗎?”揉了揉太陽穴,沈熠給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眼見著東邊鬧了起來,原來是這些官叫了些歌伎,誇張的男子笑聲和縹緲輕柔的女聲交錯,一時間亂的可以。看著這些同僚,沈熠有些厭煩,眼中不免流露出幾分。   “子瑜兄,怎麼不吃了?這河豚味道極鮮!”隔壁桌的一人朝沈熠走來。沈熠瞇了瞇眼,朝他點點了點頭:“姚大人!”   那人著團領大衫,腰間一條佩玉的綢帶,臉上帶著笑,是一張看著老實的臉。姚興,刑部的人,是個六品主事。他笑著遞過一杯酒,說:“客氣了!叫我尚平就好!”   沈熠有些失笑,不過才見過兩次,這人就那麼自來熟,也就不多客套:“尚平兄!”   一陣琴聲傳來,清脆而乾凈,使得在座的人酒氣都散了些。姚興還要說話,就聽見前頭有響動。“嘎吱”一聲,門被人打開了,先進來的是個小廝模樣的人,仔細看卻是沒有胡茬的,該是個小夥者。接著進來的那人穿著青貼裡,沒有綴補子,也是個宦官,品級也不是太高,年紀不大,看著也就二十出頭。   這二人進來就直直往裡走,旁邊的人趕忙讓開。   “這是什麼人?”沈熠低聲問道。   “姓王,京城張廠公的人,下來金陵辦差事!”姚興打了個酒嗝,緩緩吐出幾字。   這酒味有些熏人,沈熠慢慢地離姚興遠了些,誰知他又湊了上來:“這張廠公最近可是查抄張柏江家底有功之人吶!”   提到張柏江,沈熠眼睛一亮,前些日子的查探的事都沒有結果,今日說不定會有所收獲。他臉上卻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嗯!”   見沈熠那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姚興好似有些不認同:“你別看人年紀不大,辦的案子卻都是大案!”說著又往前靠了靠,“最近刑部處理的案子大多證據都是人家帶過來的,有本事啊!”   沈熠麵上沒什麼表情,右手卻已經緩緩握住腰間別的刀,摩挲著上麵的花紋,一下一下。熟悉沈熠的孫雄和王青方一看這動作就知道他定是在想事情,也不做打擾,直接拉著姚興去了另一邊坐下,開始灌酒。   沈熠在一旁開始理思路:陳家的事源於張柏江之事,而東廠又在處理這案子,證據也是東廠拿到的。所以問題出在證據上,證據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那又是誰在布局?是張錦嗎?   沈熠向一旁被灌得有些迷糊的姚興看去:那他呢?他又為什麼會跟一個不熟的人說這些,在這其中,他又是個什麼人物呢?   那宦官進來也有好一會兒了,也被敬了好些酒,瞧著麵色坨紅,像是醉了。一旁的小夥者扶起那宦官往外走去,不顧旁邊官員們的“噓寒問暖”。   官場之人諂媚宦官已不是一兩日的問題了,足以見得當今宦官權勢滔天。金陵官場裡的人平日裡罵著閹黨,現下卻低三下四,文人的骨氣在這些人身上已經找不到了。   看著被扶出去的宦官,沈熠想了想,跟了出去。   那宦官一直被身旁的人扶著,直到拐過了一個廊。廊外花叢中走出一人,園中栽的樹恰巧擋住了他的臉。而那醉酒的宦官卻好像從未醉過一樣,端正的行了個禮。   沈熠剛想要看清那人的臉,那邊二人卻動了,他們快步走進了一個包房。恍惚中沈熠看到了那人在月光下而顯出的下巴,那裡有顆痣,在右下方靠後。   見他們關上了門,沈熠繞到後窗處,打算聽聽。隱約中他聽到“老祖宗”“錢財”什麼的,正打算細聽,突然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忙閃身進了屋後的竹林。屋中二人聽到動靜後從後門就跑了出去。   待到腳步聲走遠,沈熠才握著刀走出來。   “誰!出來!”握著刀的沈熠朝著林子裡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錦衣衛果然名不虛傳!”林中緩緩走出一人,月光先照到了他的腰帶,白色的,有些晃眼,接是他的臉,是那張嚴肅的臉。   張楷,刑部員外郎,六品。這是沈熠腦中出現的檔案。這人待在這個位子上多年未動,人送外號木頭。可從剛剛的表現來看,這些怕隻是表麵的東西。   沈熠緊緊盯著他:“張大人!您來這竹林有何事?”   “沈百戶來此又有何事?”張楷不緊不慢的說,直接迎上了沈熠的眼神。   沈熠上前一步,抖了抖自己的衣裳:“剛剛宴席上多飲了些,出來醒醒酒,這麼巧,碰上您了!”   “不巧,我也是出來醒酒的。不過這酒還是少飲,免得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聽到點什麼不該聽的。”張楷緩步走到沈熠旁邊,“到時候這事情真真假假,咱們怎麼說得清呢!”這聲音沙啞,像是在喉頭部位發出,模糊不清。   沈熠握緊了手中的刀。這人是敵是友?殺還是留?   “沈百戶不用緊張,我今天不過是在外頭哪個地方睡著了而已,別的什麼人都沒見過!”張楷在一旁漫不經心的說道。   “今日我也未曾見過張大人!”沈熠冷冷的說道。   張楷搖了搖頭,轉身向外走去:“寒泉自可斟,況復雜肴醴!①”   沈熠一個人在林中看著搖搖晃晃的樹影,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刀。神秘人、張楷、姚興……沒關係,且一個一個來。   “老大……老大!”遠處孫興的聲音傳來,沈熠隻好快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