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 / 1)

五月中下旬,金陵的蟬開始隱隱有些煩躁,時大時小的震著翅膀,勾得樹下的孩童瞪大了眼睛,找了棍子就要來戳。 陳溪禾從馬車上跳下來,飛快沖進店鋪。 “你他娘的,裝什麼裝,老子乾了這麼多年了,開始刨木的時候,你還在家裡玩兒泥巴呢!” 一個身著短衫的漢子挺著胸脯往前沖,被一旁的人死死抱住攔下,嘴裡不斷噴出唾沫來。 “豈有此理,你不過就是個泥瓦匠,還敢和我叫囂。我爹和我大哥都沒這麼說過我。” 錢成漢最近沒什麼事情要做,對陳溪禾的這個店鋪莫名其妙充滿了鬥誌,時不時來逛逛,“指導”一下。今天不過說這人的雕工不夠,居然被人指著鼻子罵,可真是氣死人了。 “管你是誰,咱們做活隻看東家給的圖紙,隻聽東家的吩咐。” “對,咱們隻聽東家的。” 做工的漢子們嗓門兒大,錢成漢隻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擼起袖子就要往前沖,被一旁悄悄跟來的小廝抱住了腰桿。誰知這一下激怒了對麵的漢子們,扔了東西就要上來。 陳溪禾剛進來就見到兩邊即將開戰的狀態,登時在角落的背簍裡取了一個陶碗,使勁扔了出去。 “劈裡啪啦——” 眾人頓時安靜了,紛紛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做什麼!好好的鬧些什麼?” 陳溪禾板著臉走到人群中間,將錢成漢與眾人隔開,視線緩緩劃過眾人頭頂,最終落在了剛剛鬧得最兇的幾人身上。 漢子們見東家真的來了,一時有些害怕,大都沉默的低下了頭,隻有那個與錢成漢差點動手的男人仍舊死死瞪著錢成漢。 “錢少爺,這些日子您頻繁往這兒跑,不知家中老爺子可知道?” 錢成漢頓時消了氣焰,但仍梗著脖子,嘴硬道:“小爺我自己愛去哪兒去哪兒,誰能管得著我呀!” 陳溪禾笑笑,繼續說:“錢少爺自然愛去哪兒去哪,可這地方全是灰塵,可是你的敏癥好了?” 錢成漢本想立刻發火,卻看著陳溪禾那雙不帶笑意的眼睛莫名打了個哆嗦,囁嚅了一下,沒有說話。 陳溪禾聽人來報,說是錢成漢與其餘匠人吵起來了,陣仗還不小,套了馬車火急火燎地就跑來了。心中的焦慮與擔憂來回交替,愣是讓後背上冒出了不少汗。 她察覺鬢角滾下一顆汗珠,連忙用帕子擦了乾凈。 “那錢少爺可否告知,吵成這樣,到底所為何事?” 錢成漢一想起這茬來就生氣,指著麵前的男子,不由的放大了音量:“那人,就是那人,我瞧著他的雕工不是很好,刻出來的東西遠不及我家金貴,這才出言說了他兩句。” “是嗎?大柳叔,你來說看,這樣的事情,雙方各自陳情,正好顯得公平些。” 陳溪禾乾脆挑了個稍微乾凈的凳子,穩穩坐下,看著眼前的漢子說道。 那漢子一聽這話,立馬眼睛亮了,正要說話,旁邊的一個人拉了拉他的手,微微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得罪人。 “大柳叔,別怕,我這人隻講事實,不會無緣白故糟踐人,這些天我待大家如何,你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那漢子也是個直腸子,甩了同伴的手,上前一步道:“東家,咱們知道你是個大方人,這些天吃吃喝喝的供著,咱們都記著,這才想著好好乾。為此,這位少爺這幾日屢屢來搗亂,大家也都忍了,可這會兒他竟然還想插手咱們看家的本領,這不是裹亂嘛!” 錢成漢一聽,立馬就火了,剛要沖上去,便被不知道何時進來的雲五按住了。 他氣得大喊:“我哪裡搗亂,你們的這些紋樣瞧著並不華麗,怎麼看得下去。” “紋樣是給東家過過目,而且這些紋樣古樸,怎麼就成了你眼中看不下去的東西了。再說了,你說沒搗亂,那你怎麼沒數數這幾日你都弄壞了些什麼東西,刻好的窗柩、剛砌好的磚,你一來,壞的壞,倒的倒,我真的受夠你了。” 陳溪禾沖著雲五歪頭,示意他把錢成漢按到座位上,起身道:“大柳叔別生氣,這件事說來是我的問題,前幾日忙著家裡,沒過來看看,給你們受了委屈。這些巧燕姑娘都和我說了。” 叫大柳的漢子慌得連連擺手,急的說不出話來。 “錢少爺呢,在這間鋪子裡投了錢,他性子急,也是好心進來幫著看看,隻不過好心辦了壞事。俗話說術業有專攻,他並不知曉其中內幕,魯莽沖撞大家,是他的不對。” 坐在凳子上的錢成漢本來聽著還算能接受,這會兒聽到陳溪禾直接替自己認錯,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想罵回去,卻想起身邊的捏著自己的雲五,又慫了,隻得狠狠瞪向她。 “錢少爺也不必生氣,這件事如果換做是在你兄長的店裡,你還敢這麼做嗎?還敢弄壞東西之後還肆無忌憚嗎?” 陳溪禾盯著他的眼神幽深而冷寒,良久嘆了口氣,“雲五,放開錢少爺。” 雲五剛鬆手,錢成漢一下就從椅子上竄了出去,旁邊的小廝忙跟上去。 “好了,大夥兒散了吧!” “散了散了,還有活要乾呢。” “散了!” 陳溪禾舒了口氣,站起來往後背一摸,發現整個後背上全是汗,甚至將裡衣黏在皮膚上。 要知道這些乾活的漢子一個個可是身體強健,若是逼急了他們,動起手來必定要出人命了。何況這錢成漢還是錢家的小少爺,若是在這兒出了什麼事,錢家怕是會捏死自己。 還好她來得及時,否則事情鬧大了,搞不好要吃官司、蹲大牢了。 “你這是有多急?滿頭滿身的汗,自己就這麼出來了,萬一打起來了,你能做什麼?” 雲五化身小老頭,站在陳溪禾身邊,嘮嘮叨叨的抱怨她出門不喊自己,萬一暈倒危險雲雲。 陳溪禾自知理虧,忙討好笑笑:“是!是我大意,當時實在太急了,這不是正好趕上,沒讓他們鬧起來,否則明日你可能得去知府衙門探監了。” 雲五傲嬌翻白眼,不再搭理她,上了二樓找雕花師傅探討用刀的技巧去了。 陳溪禾隻覺得在屋子裡熱,身上的汗實在難受,乾脆去隔壁的鋪子逛逛,順便還挑了把鏤花的香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