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廿七日。 沈一鳴早早便打點好了路上的事,與謝絕約定在京都古渡口相見,她到時。 隻見沈一鳴身後跟了逶迤一條長龍,顯然也是剛到。 他今日難得穿了身稍顯素雅的湘妃色直領對襟長衫,腰上係著一根鴉青色玉石腰帶,墨發盡數用一根碧綠翡翠簪子簪住,少了幾分妖艷輕狂,卻仍是難掩嫵媚之色。 在他身後更是隨著七八個服飾統一的小廝伺候,在小廝之後,更是有十來個身強力壯的苦力,抬著五個黃花梨嵌百寶嬰戲圖大衣箱,正在往水麵上一張巨大的畫舫上搬挪東西。 瞧著,他帶回家的,應是還不止這些。 旁邊有好奇的駐足驚嘆,“這是哪家的貴女出行,竟有如此大的氣派?” 謝絕則一切從簡,身後也隻多帶了兩個仆從,她戴著帷帽,一腳踏上了畫舫。 以前隻在書中和電視劇中看過,不知實物竟有如此奢靡豪華。 她在船上待了會兒,盞茶功夫,沈一鳴便裝載好了,他領著謝絕去看了她晚上宿在畫舫的廂房。 時值夏日,四周掛上竹簾遮擋了畫舫外探究的視線,但因設計巧妙,裡麵的人卻可以一覽船外風光。 她是知道沈一鳴有錢的,隻是不知有這麼多罷了。 “我已命人為你趕製了幾套衣裙,你看看,喜不喜歡?”他從貼身小廝手中拿出三條緞麵泛著波光粼粼的衣裙,“我也不知你喜歡什麼顏色,便按照自己的眼光挑了挑。” 這些都是時下最興行的款式。 謝絕沒見過世麵地觸手摸了摸,緞料涼爽親膚,一看就知道很貴。 她來之前以為不過是公費旅遊一趟,所以沒想太多,事到如今,親眼看到了沈一鳴的出行陣仗,才恍然大悟。 他這是要打一場硬仗啊。 “你這回一趟家,怎麼跟要上前線打仗一樣?” 沈一鳴誠然道:“我家中姐妹皆不好相與,這一次回家,隻怕要委屈你了。” 謝絕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你要這麼說,我還突然來了些興趣,這世上隻怕還沒有能委屈我的人。” 沈一鳴自上船起便緊緊繃住的心弦因為這一句玩笑話而放鬆了不少。 “夜裡涼,你記得多添床被褥,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好。” 看得出來他心事沉重,謝絕不擅開解,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任由他離去。 末了,半晌,江右在廂房中左右撥弄著竹簾,驚喜道:“小姐,這沈公子也太有錢了吧!” 謝絕倚著美人榻,遙望著船外別致的山水景致,懶懶回道:“是啊,早知道他這麼有錢,我便該要一筆差旅費才是。” “差旅費?” 江右尋思了一陣,“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小姐,有句話小人也不知該不該說……” “說。” “你此次同沈公子一道回家,隻怕於他名聲不益啊,你二人又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貿貿然一道歸家,總要落人口實一番。他又是男子,屆時隻怕家中……” 謝絕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隻是,沈一鳴既然開了口,她總不好拒絕,再者,他既然開了口,想必也早有應對之策。 “見招拆招吧。” 畫舫行了整整一日,謝絕便頭暈目眩了一日。 忽然間腦中想起薛含香臨行前一日的叮囑,謝絕催著江右去洗幾個梅子來吃,一連吃了兩個,酸酸甜甜的口感,的確緩解了不少腹中的惡心感。 一夜無眠。 次日天一亮。 江右精神抖擻的聲音從廂房外傳來,“想不到才一夜功夫,就已經駛到了撫州。” 謝絕精神不濟,想來是沒在水船上宿過,身體有些不適,眉宇間有些懨懨的,問:“還有多久才到南陵?” 話音剛落,船板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你出去看看。”她給了江右一個眼色,後者收起玩笑的態度,立刻前往查看。 過了不久。 江右回來了,“好像是遇到有人要搭乘。” “然後呢?” “被沈公子給拒了。” 謝絕聽著江右的回答,心底隱隱升起一股不安。 又問江右,“你有沒有看清要搭乘的都是什麼人?” “是個體型健碩的女子,身旁跟了七八個人,好似也是個富商,說正好要去南陵做一筆生意。” 謝絕閉了閉眼,昨日尚且能靠著那梅子壓一壓腹中的濁氣,如今卻是不管用了。 “出去看看。”她伸手搭著江右,勉強借力站了起來,因為不適應船路,她昨日到現下也沒什麼胃口,是以腳步也有些虛浮了。 走到船頭,瞧見沈一鳴正與那富商女子糾纏不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謝絕出聲叫住了他,“怎麼回事?” 那富商原以為船上沒有女子作主,便想用強上船搭乘,誰知忽然瞥見謝絕麵帶冷色的走了過來,便以為她與沈一鳴是夫妻二人,一時間,態度陡然一變。 連聲道:“這位夫人,小可與家仆船隻受損,隻怕要停靠修繕好幾日,小可有要事在身,不知能否與你們一道搭乘至南陵?” 謝絕踱步來到沈一鳴的身前,似笑非笑道:“隻怕多有不便。” 女子再三堅持,“實在有要事在身,還請夫人行個方便吧?小可願支付一筆報酬以作謝金。” 謝絕態度果決,“實在不好意思,愛莫能助。” 女子身後的幾個壯婦,“唰”地亮出五指寬的冷刀,霎時兇相畢露,“喂!你別給臉不要臉!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 謝絕緩緩走上前了幾步,與那女富商平視,“還未討教,在下姓謝,單名一個絕字。” 一聽姓謝,女子滿臉橫肉的一顫,“夫人莫不是……鎮國大將軍謝申之女?” “正是家母。”謝絕望向先前開口的那名壯婦,“我謝絕素來橫行霸道慣了,竟不知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橫行霸道的人?你方才用得哪隻手拔刀?給我將她砍下來下酒!” 江右立即拔刀上前,冷刃極快地壓在壯婦脖頸前,可憐那壯婦卻連江右何時近了她的身都沒看清,便已經淪為砧板上的魚肉。 “謝小姐有話好說,既有不便,小可帶人離去便是。” 謝絕晲了她一眼,“你倒是個識相的,帶上你的人,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