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仙界的仙人們，是這樣的瀟灑快意。 　　全然不符合她印象中的古板禁欲。 　　當初她隔著夢境經歷的隻有一些關鍵節點，也正因夢境的朦朧，她對仙人、不、修士的生活沒有實感。 　　從跟著李恒俞來到逍遙宗的一路，再到看見今日的祭祀。 　　這中間她和兄長也不曾認識什麼人，隻看見無數的仙家手段，恰與她夢境的遙遠虛幻相合，與凡人對仙人的幻想相合，故而她不覺有什麼突兀。 　　如今看到這番景象，才發現她所以為的修士生活，原來不是那種枯燥的、冰冷的、沒有任何欲望又如夢似幻的存在。 　　他們、好像比凡間那些為了生計發愁、又或者比為了錢財名利勾心鬥角的凡人更加鮮活？ 　　又或許，不是所有修士都過著這種生活？ 　　虞琳猶自在沉思，虞鈺卻拉住了她的袖子，開口直接問李恒俞。 　　原來是林恒寧抱著那個叫蔥蔥的小女孩，和許多弟子要去舟邊，為他們現場演示如何收放天邊的流雲。 　　見李恒俞也要走，虞鈺連忙止住。 　　“叨擾仙長，在下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頓時，周圍的人目光注視過來，雖然沒有言語，虞鈺和虞琳卻感覺，這些修士對他們的打擾有一種隱隱的不快。 　　那時他們對這不快的來源還沒有清晰的認知，可是到後來，等他們也成了小有所成的修士後，他們自然而然明白了這不快是為什麼。 　　在一群修士麵前，在一群可以被稱之為天之驕子的修士麵前，在逍遙宗的精英弟子麵前，一個凡人，怎麼配開口呢？ 　　可是他們甚至不會開口譏諷。 　　隻是短暫地停頓後，又麵色如常地邀請師姐恒寧先走。 　　李恒俞點頭應道。 　　“我是有些話想交代你們。既然當初把你們從凡界帶來，自然要將你們妥善安置。” 　　“隨我來。” 　　二人跟著李恒俞去到仙舟內部一個小室，隻見李恒俞在四周略點了幾下，小室四周藍光一閃，便迅速消失。 　　“不必驚慌，這是個隔絕內外的陣法，防止他人探聽。” 　　李恒俞解釋道。 　　“二位請坐。” 　　“你們想問的，可是入門測試之事。” 　　虞鈺虞琳兄妹二人一齊點頭。 　　“我們對此一無所知，又已經定下約定，希望有幸得到仙長指點。” 　　“接仙界的宗門、各大家族，基本都是每十年收一次徒。 　　接仙界把這段廣收弟子的日子，稱為會仙盛典，又稱‘十年一會仙’。” 　　“這之外，也有一些零散收徒的。 　　這方麵各宗門規定不一，單說逍遙宗，即使是長老外出認的親傳弟子，也隻能暫時記名，通過入門測試才能收為正式弟子。” 　　虞鈺不禁問道。 　　“那如果沒有通過入門測試呢？” 　　“一般能被長老看中的，大多心性頗佳、資質不凡，一般不存在這種情況。” 　　“有記載的幾個，基本都是收死去親友的遺孤為徒。 　　若是未通過，可以認師，但不能學習宗門的一切傳承、包括師父從宗門得到的傳承。” 　　“一般這種情況，即使跟著師父呆在宗門，也很難融入宗門生活，時間久了修行更容易走偏鋒。 　　所以倒沒有長老把這樣的弟子強留在宗門。一般寄養在相熟的家族也就是了。” 　　“說到這，想必你們也能明白。 　　你們二人，如果通不過入門測試，想留在宗門是決計不成的。” 　　虞鈺與虞琳互相對看一眼，對著李恒俞點點頭。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我會找人對你們訓練。你們要盡早引氣入體。” 　　虞鈺問，“敢問仙長，引氣入體又是什麼。” 　　“是踏入修行之路的第一步，你們以後自會知曉。” 　　李恒俞說到這，停頓了一下，也許是想到他們二人都是五靈根且靈根純度都不佳，於是他補充道。 　　“實在不能在會仙日前引氣成功也無妨。” 　　“逍遙宗秉承的是上古時期‘有教無類’的理念，可惜如今接仙界靈氣日漸衰微，不得已開始隻收靈根純度中等以上的弟子。 　　但在入門測試上，仍以評估心性、悟性、觀察力等為主，並不以修為為重。” 　　聽到這，虞鈺放心下來。 　　虞琳卻手指微動。 　　· 　　她記得那一關，三關裡的第一關。 　　夢境中有一次，她沒有引氣入體成功，也沒有過第一關。 　　那一關稱為“問法關”，她選擇了在人間最擅長的琴。 　　然而，出現的是一曲極為復雜的樂章。 　　她記不住，三日裡她練到指尖磨破，也堪堪隻能彈奏第一小節。 　　她把緋石留下，獨自去了逍遙宗外的天街安家。 　　兄長則入了宗門。 　　開始還有一些宗內雜役下山采買時來嘲笑她，後來連嘲笑也沒有了。 　　宗門的物資時不時會送來給她，就像最初承諾的那樣。 　　她安靜地老去，兄長開始還來看望她，後來也漸少了。 　　再之後就是聽見三生石歸位的消息，接仙界人人歡喜。 　　很久也沒有聽見兄長的消息，她問來送物資的人，那些人卻說自己也是跑腿的雜役，並不清楚弟子們的事情。 　　她把物資送給他們，拜托他們打聽，他們也隻回復找不到她的兄長。找書苑 ｗww.zhaｏshｕyuan.com 　　原來仙凡一途，連血緣至親也能隔開。 　　在天街久了，她認識到這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大家都習以為常。 　　她開始不再吃送來的那些駐顏丹，也不再理會那些對她示好的男子。 　　她在沉默中安靜地老去，直到——那一天天街很熱鬧，來往修士頗多。 　　她支著小攤，聽見來往許多客人的議論。 　　原來，逍遙宗新一任掌門繼任了，同一天舉辦他與道侶的結契大典，這些來往的人，或是受邀的大能，或是親眷隨從。 　　她很久沒聽到逍遙宗的大事了，也很久不去關心。 　　連帶著兄長的麵容都逐漸在記憶裡模糊。 　　麵前賣麵具的小攤卻停下一對年輕的男女。 　　這一對男女生得都平凡普通，隻兩個人含笑相望，眼神中有著無盡的情誼。 　　她耷拉的眼皮輕輕動了動，她曾賣麵具給過無數這樣的男女，實在沒什麼稀奇。 　　可是這時，她聽見女子含笑問。 　　“李恒俞，我戴這個好不好看？” 　　她一瞬間激動地站起身，可想起自己衰老的麵容，一瞬間她又想掩麵。 　　她克製住了這股沖動，她輕聲開口。 　　“是仙長嗎？” 　　這對男女聽見她的聲音，這才開始打量起她，修士都有過目不忘之能，因此李恒俞略略一想，便問道。 　　“可是虞琳姑娘？” 　　她形如老嫗，他卻仍是青年模樣。 　　她羞愧地想掩麵，可是她忍住了。 　　“敢問仙長，可知我兄虞鈺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