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上的裴敘眨了眨眼終於回過神來,手上聚了團靈力往地上那刀刃一擊,竟把那刀融成了粉末。 風一吹,便散了。 他這下收起了一開始的高傲,低下頭回了洛笙一個揖禮。 洛笙這便轉了身去看座上的那幫客人:“諸位前輩,晚輩心知各位對我心有不滿,但這裡是鏡花水月,尚不提天下第一仙門的地位,這九少之爭本就是我仙門事宜,與諸位恐怕並無關係。” 她站直了抬手規規矩矩朝客人們行一個揖禮:“若是真要與我鏡花水月切磋,勞煩遞上帖子再來。” 語氣平淡也無起伏,倒是話裡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冰得住人心。 客人們相互看看,終還是相繼起身,齊齊回一個揖賠不是。 洛笙心知目的已然達成,這便輕步一躍下了臺,也沒再坐原本要坐的位子,在仙門幾位長老麵前行一個揖禮,這便又往她後山的住處去。 鼓點重新響起,那先前被攔下的弟子舒一口長氣,終於站到了臺上。 這弟子衣擺下繡了翠竹紋樣,卻和前幾日那些都不同。 他似乎早尋到了想要切磋的對象,隻朝著臺下一個方向怯生生作了個揖,開口倒很是禮貌。 “許師兄……久仰大名。我今年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向您討教幾招……還望許師兄不嫌棄……” 臺下仙門弟子多被方才笙姑娘一席話震懾住,聽了這話才重新活躍起來。 “許師兄?是庭前竹的許少俠嗎?他不是庭前竹高徒?竟要挑戰他啊?” “還能這樣?” “當然可以!仙門難得熱鬧一回,葉少主可說了這一輪任我們玩的!” “說起來——我倒真想見見各位長老門下高徒的修為,若是能在最後一輪比試前見一見,討教個幾招……倒也算得了便宜!” “這話不錯!隻是不知接下來的弟子會不會去找他們比了……” 許燚本目送著洛笙離開,冷不防突然被點,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哭笑不得間隻能上了臺。 對這樣的晚生,他向來態度友好,也回一個揖禮給對方:“看來你今年該有個別的心願。” 裴頌逸隻拉著剛下臺的裴敘問長問短。 臺上的兩人已經開始交手,周圍人聲嘈雜,裴敘卻聽不進任何一句。 他愣愣盯著腳下的青磚,輕輕問了裴頌逸一句。 “師兄……鏡花水月這樣的仙門……會需要聯姻嗎?” 不知臺上發生了什麼,他的話被一陣呼聲蓋過去。 裴頌逸還以為他是哪裡疼,兩眼注視著他問了句什麼。 裴敘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冬日裡夜幕降臨得早,日暮西山也不過臨近晚膳時。 葉添在府邸正廳見到了那仗義出手的少俠。 這人膚色極白,眉眼彎彎,眼角一粒淚痣,手中一把折扇,倒符合常出沒於幽蘭院的樣子。 不等葉添開口詢問,他把那折扇一合,捏在手裡作揖道:“葉少主,久仰大名。” 葉添雖建起這林中葉莊,卻沒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也抱了拳:“還沒問少俠如何稱呼?” “沈一墨,”這人手上一甩把折扇重新展開,隻見一副墨竹展於扇麵,“字修洺,家住東陵。” 葉添意外他多透露了信息,正要再問,卻聽他反問一句。 “葉少主沒想過在下如何知曉疾龍該送與葉莊嗎?” 葉添被他一點猛然回過味來。 疾龍沉寂多年,一般人怎會知曉它的主人是誰? 即便知曉……又如何能斷定如今的西林府邸與當年的葉莊頗有淵源? 沈一墨低聲笑笑,似乎胸有成竹:“少主的父親——該是那二十多年前登雲梯之會上風光無限的葉亦聞吧?” 葉添整個人一愣,袖裡暗中握了拳,麵上多出幾分警惕來:“你如何知道?” 沈一墨卻搖著扇子買了個關子:“我如何知道不重要——聽聞近來西林府邸招納能人異士,不知沈某人能否來討口飯吃?” 葉添沉思片刻,又道:“本是歡迎天下來客,可少俠方才一句令葉某生疑——沈少俠這樣的人去哪裡不好,敢問我葉莊又是什麼入了少俠的眼?” 葉少主的西林府邸不是白建的,心知沈一墨這樣的人不需要同他表什麼真心。 相反,有利可圖才是他能為葉莊效力最具說服力的證據。 “葉少主是聰明人,有些話說開了也少些猜疑。”沈一墨折扇一合眸子一沉,“我要西林府邸在外暗樁皆供我差遣。” 天下表麵太平,暗中卻各種勢力爭鬥,凡有些家世地位的莊園都會在人間各處安插暗樁。 西林府邸自然不例外。 葉添對他的獅子大開口意料之外,再一想也覺得倒是情理之中,於是一笑:“少俠既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是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了?” 沈一墨垂眸:“沈某人不才,隻是堪堪夠少主所需罷了。” 葉添輕笑,再抬眼時目光裡也透露出精明:“如此——我便拭目以待了。” 屋外夕陽沉入遠山,留下霞光映紅了半邊天。 鏡花水月也籠罩在這樣的霞光下。 客人們是仙門長老們去送的,笙姑娘似乎因著白日裡冒犯的比試置了氣。 亂羽休息了半日養足了精神,這時候在翠竹棧尋了個角落等著那書生和小少年來用膳。 “也就落日穀那三個愣頭青不懂,星宿宮和無極殿這是借他們探我仙門虛實呢!”孫慕清麵上眉飛色舞,“那裴敘聽聞笙姑娘不肯來送他們,臉都黑了!” 唐星翼笑著搖了搖頭:“他們三人也不過及冠沒有幾年,如何比得了星宿宮和無極殿那群老狐貍?” 說話間,亂羽眼看著他們走到近前。 “我不在這半日是出了什麼事?”亂羽提過茶壺給孫慕清倒了杯水,“怎麼見你這麼高興?” 孫慕清說了一路早也渴了,接過來一口就是大半杯,麵上喜悅還沒散下去:“亂哥你沒在真是太可惜了!葉少主臨時有些事情,午後便下山了。今日是笙姑娘難得出了風雨殿。” 亂羽聞言一愣,下意識看向唐星翼,見得書生點頭,恍惚間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大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孫慕清繼續道:“前兩日那落日穀的三位不是還瞧不起咱們滿湖雲嗎?今兒笙姑娘替咱們出氣了!那裴敘看著趾高氣揚的,還不是被斷了雙刀!亂哥你是沒看到……” 這小少年當真喜笑顏開,恨不能把那點記憶摳出來擺在他亂哥麵前。 亂羽自知錯失機緣,也沒那般懊惱,隻是默不作聲喝著水。 唐星翼見他心不在焉,便攔下小少年未說完的話:“你亂哥近來休息不好,去點幾道新菜品與他嘗嘗。” 孫慕清愣了一愣,再看亂羽的確眼底有些烏青,這便應聲起來往後廚跑。 亂羽目送著他幾步,視線終於移回到這白麵書生身上:“你又如何知道?” 白麵書生隻是笑:“前兩日我夜讀時聽見你夢中囈語——這不算是沒睡好?” 亂羽一驚,忙問:“那你可記得我喊什麼了?” 近來頻繁入夢的場景好生奇怪,細節之處卻除了白雪中一株枯木……竟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若是唐星翼聽到什麼,說不定能有一點用。 無奈書生搖了搖頭:“夢裡說的都是些胡話,有幾分是外人聽得清的?” 亂羽一想也有道理,這便點了點頭附和他兩聲。 正巧那小少年從後廚回來,還拿了幾副碗筷,喜滋滋坐下:“亂哥,今日劉掌廚看了熱鬧心情好,說是放幾個牌子供我們點菜,一共五塊牌子,都被我搶來了!點的都是你愛吃的!” 亂羽一時哭笑不得。 一旁書生無奈,罵他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