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六·尋山溪架火捉魚(1 / 1)

不多時天色漸晚,鏡花水月點起油燈燭火,山間點點光亮。   遠處晚霞霓虹已散,夜幕繁星閃爍,月牙高懸。   隻是剎幽林素來幽暗,不分晝夜。   小狼王身後跟了淩司牧,身上的靈氣被遮掩,鬼怪終於不找上門來。   許燚得了清閑,把玩著手中的靈劍,拇指挑起它出鞘,又抬手收它回去。   仙器抵觸他是妖,而妖界的法器又排斥他身上的靈氣,這樣的靈劍才是最適合他用的。   在死亡穀的一千年他也不是無事可做,穀中奉著一柄瓷白寶劍名為“破風”,他便是破風劍千年來的守劍人。   也得益於守劍千載,這鏡花水月的靈性輕劍在他手上也是最能發揮用途的。   “自咱們進來到現在——該是有幾個時辰了吧?”   許燚提劍入鞘,步子停了下來。   他身後的小弟子也停下腳步,恭恭敬敬朝他作了個揖:“眼下該有戌時過半了。”   許燚見他如此客氣,也難得意外他出身官家卻這樣乖巧,這下又是眉毛一挑:“你倒是記得清楚。”   淩司牧低了低頭:“第三輪開始時是辰時七刻,我觀察過,白天林子裡細看還是有些光亮的。許少俠發現我時天色漸暗,想必已經日落,約莫酉時初,如今走了這些距離,該是戌時三到五刻。”   “你估摸著倒挺準。”許燚轉身看他,疑惑自語一句,“入了夜……鬼怪豈不是更活躍了?”   也是回頭他才發現——此時的淩司牧眉頭微皺,麵上隱約見得一絲擔憂。   “若是怕了,喏——”許燚輕聲笑笑,指指頭頂的結界,“待會兒遇著個什麼不必出劍——那結界自會送你回去。”   淩司牧聽了這話猛然回神,連連搖頭搖頭,輕聲為自己辯解:“並不是怕……”   “不怕?”許燚佯裝納悶,“那你麵露苦色是做什麼?總不至於是擔心我的吧?”   他語氣輕快,似乎不是很在意小弟子的回答。   淩司牧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足尖。   許燚突然想到了什麼,玩笑著試探道:“你該不會——是餓了吧?”   淩司牧聽了這話猛地一抬頭,卻又不肯吐出一個字。   許燚這下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無奈雙手叉腰作為難狀:“我早先猜到會有弟子是沒辟過穀就進來的,沒成想運氣這麼好讓我遇見一個。”   淩司牧年紀尚小,個子也不比許燚,隻能抬起頭來看他:“許少俠若是嫌棄,我這便走,不給少俠添麻煩。”   這小弟子說著便要返回。   “沒說讓你走。”   許燚連忙攔下他。   若是這小弟子就這麼走了,接下來這幾日他怕是要多遇見不少鬼怪,想想都累。   淩司牧聽他一喊收回了腳,重新站好,低著腦袋像是犯了什麼錯的孩子。   許燚輕嘆一聲:“附近有水聲,咱們去看看,若是運氣好——或許還能捉到幾尾魚當宵夜。”   他說著便轉了個彎往林子深處去。   淩司牧愣了好一會兒才匆忙跟上,豎著耳朵聽了半晌。   奇怪,他怎麼沒聽到附近有水聲?   許燚真身是狼,聽覺自然靈敏,走了百步,果然在林間找到一條小溪。   淩司牧正要驚嘆,卻看見讓他更為驚訝的一幕。   隻見許少俠站在溪邊也不下水,手中並了兩指略一施法,挑了團淡青色的光落入水中。   不一會兒便有幾尾魚躍了上岸,眼下在石灘上撲騰著。   “這林子鬼怪雖多,但好歹也隻是片林子,魚還是能吃的。”   許燚也不看他,嫻熟地撿了幾根樹枝,不一會兒就生起火來,把魚烤上了。   淩司牧一時間目瞪口呆:“想不到許少俠竟還會做這些……”   許燚不以為意,專注著烤魚,還不忘遞給他一個:“上一回烤魚是很多年前了……怕是生疏了。左右不過在這裡幾日,你且將就著。”   淩司牧也學他把魚舉著,好奇道:“許少俠這樣的人……在上山之前也曾師承高人吧?”   許燚聞言一愣。   他不過是仙界宮殿秋波鑾舊址的一隻小妖,自幼被欺負著也長到幾歲。   若是算起來師承……   當年的仙界遺孤無心插柳,倒教會他許多。   “確實是高人。”   許燚溫聲一句,眼裡的暖意被溪邊的火光一晃。   淩司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專心看魚去了。   不多時,許燚手中這條已經熟透了,他順手遞給了一旁手足無措的小弟子。   淩司牧看著自己手中半生不熟的魚,又看看遞過來的那一條,咽了咽口水,還是沒接。   許燚看穿他心思,又朝他遞了遞:“拿著吃吧……我上山早,沒來過這剎幽林,你試試毒。”   淩司牧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終於接了過來,還不忘禮貌:“多謝許少俠。”   許燚一笑,起了身。   淩司牧第一口還沒咬下去,就見這位少俠一躍到了幾丈外,接著一柄靈劍光一閃,傳來幾聲厲叫。   許燚收劍回來的時候,淩司牧才意識到方才那是幾隻鬼怪。   若是他自己,怕是發現不了。   小弟子心有餘悸,悶聲咬了一口魚。   剎幽林溪中的魚終日不見陽光,長得很慢,吃起來卻格外鮮美。   許燚見他兩眼放光,倒是被他逗樂了:“你真是滿湖雲弟子?你們滿湖雲不是沒有亂羽壓著都能把鏡花水月拆了的嗎?一窩的狐貍,怎麼還有你這隻兔子?”   淩司牧咽下一口,道:“滿湖雲弟子風格各異,受各樣的環境影響……至於我——原是沒有資格那樣不計後果的。”   許燚像是才想起眼前人是京都西侯爺家的小世子,又問:“滿湖雲所學紛雜,聽聞你那師兄什麼都學個七七八八,你又是學的什麼?”   “齊師兄天資過人,任哪一樣單拎出來都能拔尖。”小弟子感嘆一句,“我自知沒有那樣的天賦,學的是兵法。”   “兵法……”許燚喃喃兩聲又問,“日後可是要去做將軍?”   “我可沒有做將軍的本事。”淩司牧笑笑,好似天真道,“是表兄日後要上戰場,我想著去做他的軍師。”   許燚了然,不多作評論。   這小弟子心思倒也簡單,還是不要說什麼打擊他的好。   淩司牧慢慢啃完了一整條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另一條他烤好的遞給許燚。   他還保持著坐著的姿勢,仰臉看許少俠的樣子非常誠懇。   許燚這時候還站著,腳邊火堆,在夜裡映上小弟子的臉。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發現這西侯家的小世子似乎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   一條魚怎麼吃得飽。   許燚輕輕一笑,又看向林子深處:“你吃吧。”   淩司牧眨眨眼:“許少俠不餓嗎?”   許燚不答,手上握了劍:“我見你似乎自幼養得不好……待得了機會我給你送幾副藥去,小小年紀身子骨這樣弱可不行。”   淩司牧一愣,整個人傻了一樣:“許少俠好眼力……”   京都官宦人家多有些不便言說的秘事,他是西侯老來得的子,上頭還有三個姐姐,最年長的那位在他出生後不久便嫁了人,二姐也是愛遊山玩水、成天不著家的性子。   至於那位三姐,雖比他大不了幾歲,卻是從小最見不得他好的……   這些……都不便說與外人聽。   許燚這麼多年未曾沾染朝堂半分,自然是不懂他心事的,還以為這小弟子是害臊,這便喊他回神:“過了春節也不見得多暖和,你再不吃可就涼了。”   淩司牧聞言抿了抿嘴,終於把魚收了回去。   許少俠先前提到辟穀,想必他是辟過穀的吧。   他竟能在這樣的環境裡聽得出水聲,真是厲害……   淩司牧一口一口咬著,覺得自己連烤魚也不如眼前這人烤的香。   今後,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