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許燚這一劍還是刺空了。 紅衣女猛的退後好遠,退至廟裡的陰影裡。 許燚提劍,難得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 淩司牧手裡也握著劍,隻是麵上慌張,沒有許少俠那樣鎮定。 紅衣女忽的整個人咆哮起來,尖銳的聲音劃破了深林的雨夜。 淩司牧不禁一個哆嗦。 許燚微怔。 那紅衣女像是要用盡力氣,歇斯底裡地重復著嘶吼。 叫聲淒厲,讓人耳朵發疼。 淩司牧被這突如其來的爭辯嚇了一跳,湊過去問許燚:“許少俠,豪賭……結果如何?” “不盡人意。”許燚看他一眼,又去看紅衣女的方向,“把劍握好了。” 淩司牧正要再問,那紅衣女卻好巧不巧再一次撲了過來。 許燚又一次把他推開,隻是這次沒有使劍。 “她好像不喜歡看到我們站在一起。”許少俠無奈地撇了撇嘴,又一瞬麵色嚴肅,“符咒拿出來!” 小弟子瞬間被點醒,手上的劍丟在一旁,變幻出幾道符咒握著。 許燚一手舞劍,另一手舉在身前,兩指並攏,念動口訣,融著血液也變出幾張符。 兩人合力把符咒飛去紅衣女身上。 卻不料這紅衣女身手敏捷,幾次都給她避開了。 許燚不禁皺了皺眉。 有些麻煩…… 屋外雷聲可怖,閃電也拚了命似的往人間砸。 範初冬匆匆趕到山腳,抬眼抱怨了句天氣古怪。 尹蝶早候在這裡,見他來了便打著傘上前幫他擋雨:“怎麼也不帶傘?” 範初冬從懷裡掏出信:“我去的地方可不近。這不是怕尹姑娘等急了,趁著雨小一些趕緊回來了。” 他一路護的很好,雖然衣服濕了,但信沒濕。 “本就是我托人辦事,哪裡那般蠻橫無理了?隻是難為你冒雨回來。”尹蝶把信收起來,不急著看。 “多大點事。”範初冬順手接過她手裡的傘,“還是我舉著吧,你拿著怪累的。” 他比尹蝶高出許多,若是讓尹姑娘打傘,怕是一路回去手會酸。 “尹姑娘不打算在回去之前看看嗎?我記得前麵小路有個亭子。”範初冬漫不經心道。 尹蝶微微一怔:“少俠的意思——” 範初冬一笑,垂眸看向她:“畢竟——懷柟鋪的信,帶回去容易暴露身份吧?” 尹蝶步子一頓,沉默許久才悶悶一句:“真不愧庭前竹高徒。” “不敢當,僅是好奇而已。”範初冬禮貌一笑,“能告訴我你來仙門的原因嗎——尹藥子?” 懷柟鋪祁秋蟬座下首徒尹藥子,字懷愉,素來也有神醫的美名。 尹藥子沉默良久,抬頭看他:“我相信少俠願聽內情,才會托少俠送信。” 範初冬嘴角一揚,回她一句:“我相信姑娘自有苦衷,才會容姑娘解釋。” 不料尹藥子像是釋然一笑:“少俠方才說——前麵有個亭子?” 鏡花水月地處南邊,下了雨山中會冒出繚繞的霧來,給這山頭更添幾分仙氣。 然而剎幽林中卻氣氛緊張。 破廟經了一場苦戰更加破敗不堪。 紅衣女身手敏捷,竟在許燚臉上劃出兩道滲血的劃痕。 不深,卻足夠長。從鼻翼一直延伸到下頜附近。 他一直護著的小弟子倒是沒什麼傷。 “許少俠,你臉上……” 淩司牧驚訝開口。 許燚伸手一摸,能感受得到疼痛。但他不甚在意:“不礙事,養幾日就好了。” 淩司牧滿臉擔憂:“不要緊嗎?” 許燚視線不離紅衣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去找找這屋裡有什麼能治住她。” “好!”淩司牧暗暗下了什麼決心,飛身朝供桌去了。 許燚把劍舉起,與眼齊平。 “現在,我來對付你。” 破廟外雷聲漸歇,山腳的雨也有了將停之勢。 山腳相遇的兩人剛進了亭子。 尹藥子看了看剛剛收傘的範初冬,才發現他的衣服竟沒有幾處是乾的。 “少俠不如先回去把衣服換了?眼下第三輪比試就要結束,若是著涼了怕是會影響少俠的第四輪。” 範初冬甩手抖了抖傘上的水珠:“不妨事。” 尹藥子也沒執意強求,這便開始訴說她來仙門的緣由:“我本是懷柟鋪祁秋蟬藥師的大弟子,少俠說得不錯。” 範初冬靜靜看著她,等著下文。 “外人不知——懷柟鋪和鏡花水月勢同水火……這我一直知曉,卻不曾問過原因……直到幾年前有位客人來訪,我躲在角落偷到一些話……” “那客人提到了鏡花水月的掌門,師父竟難得地嘆氣……原來所謂懷柟鋪與鏡花水月不和,全然是洛掌門的意思。雖然鏡花水月並未言明藥宗弟子不收,師父他……也從未說過仙門弟子不治。” “我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麼樣的糾葛……”尹藥子低了低頭,“可師父整日嘆息,我便想著若是能見到洛掌門,告知原委,她……該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 範初冬明白她未盡之意:“如此說來,你上山是希望他們二人重修於好?” 尹藥子輕輕點點頭。 “可……”範初冬音量漸小,“若是他們的處境,已經回不到過去了呢?” 尹藥子一愣。 範初冬又道:“尹姑娘的師父是位心思縝密的前輩,趕上有客來訪,猜到了愛徒下了山去往何處,也知曉我是仙門弟子。” 尹藥子意料之外,忙拆開了手中的信,幾乎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隨後又折了幾折重新放進信封裡,像是舍不得丟了。 範初冬輕聲猜測:“想來祁前輩信中所言多是勸姑娘的話吧?” 尹藥子閉了閉眼,暗暗下了什麼決心:“我總該試一試,若是成了,便了了師父心願。” 範初冬點了點頭沒在多問,又換了個話題道:“仙門之中可還有別人知曉尹姑娘身份?” 尹藥子打量他一陣兒,最後像是認了命任他說或不說:“葉少主一早便猜到了,他不知洛掌門同師父有何恩怨,隻時時提防著我,卻也知道我的醫術在池大夫之上。” 範初冬笑笑:“葉添用人膽大心細,你留著有大用,他不會趕你走。” 尹藥子眼裡幾分無奈:“所以,少俠,你決定幫不幫我?” 尹姑娘有著江南的水鄉滋養出來的柳葉眼,性子又是溫和的,讓人瞧著也覺溫順。 範初冬沒張口答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是抬手握拳,手背朝天地舉在她麵前。 意思很明顯。 尹藥子一笑,也出拳輕輕一碰。 算是達成一致。 春雨朦朧,涼亭靜謐。 此時已經不打雷了,雨勢也小了不少,剎幽林更是受這影響變得更亮了一些。 紅衣女的衣服被劃了好幾道口子,原本衣服遮住的慘白皮膚暴露在火光下。 許燚臉上的抓痕被火光一晃。 “找到了!”破廟角落裡傳來淩司牧的聲音,“是一條白綾!” 許少俠把劍一收,嘴角一揚:“這場雨該停了。” 淩司牧捧著白綾跑出陰影,用力一拋拋給許燚。 許燚伸手接過,雙手握住白綾。 紅衣女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退後幾步想要逃。 許燚動作更快,一個飛身把白綾纏上紅衣女的脖子,迫使她跪下來,還不忘朝淩司牧喊話:“符咒!” 小弟子緩過神來,忙召出符咒朝紅衣女身上貼。 一時強光四射。 許燚鬆了手後退幾步。 隻聽得紅衣女掙紮著咆哮幾聲,淒厲非常。 待強光散去,地上隻留了一件殘破的舊紅衣。 淩司牧不禁感嘆:“人間是非恩怨,她也是個可憐人啊……” 許燚看他一眼,往裡麵走時順手收拾了殘局:“有時候卻是可憐之人,才會做可恨之事。” 他抬手拉開遮光的帷帳,小弟子才發現角落裡一堆陰森森的白骨。 在剎幽林隸屬鏡花水月之前,這裡也不過一處無人管轄的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