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二十·各有論是非難辨(1 / 1)

何求穀的畫麵被結界製了畫卷映在鏡花水月的劍場。   亂羽靜靜看著畫上情形,耳邊聽聞周圍弟子有人議論。   “原本不是六天的嗎?怎麼忽的改成十二天了?葉少主這是要把安懷愁的那點家產都殺光嗎?”   “何求穀這些野獸是不是太可憐了?因這九少之爭,隻怕是要被趕盡殺絕了……又不是回音穀裡麵那些妖獸,若是葉少主真有本事了——把這一輪安排在死亡穀不是更好?平白殺掉那麼多小生命……”   亂羽無奈,本欲置身事外,卻忽的想起什麼,還是出聲提醒一句。   “聽聞死亡穀四周設有籬笆圍欄,穀中雖妖獸眾多,卻也從未聽聞越欄傷人的。”   雖說此番射箭何求穀損失不少,可這樣的深穀不設結界,這些年來不知出過多少穀中野獸傷人的傳聞。   他說著輕輕一嘆:“諸位身為鏡花水月弟子,一言一行皆是仙門縮影,即便閑談也不妨考慮周全。”   眾人這才領會他未盡之意。   鏡花水月素有第一仙門之名,雖與別家多為點頭之交,能憑第一仙家的高位點撥一二,但外人不懂其中緣由,多的是一味追捧的。   仙門弟子若不顧慮周全些,在山下說出什麼偏頗的話來,丟人的還是鏡花水月。   亂羽雖出身南安楓庭,可畢竟做了滿湖雲十多年的師兄,也是會顧及仙門顏麵的。   更何況,他雖許多事不放在心上,卻也明白一個道理——凡間修仙是為降妖除魔、有力自保,這其中降的是惡,除的是害,而非全然一棒子打死。   世上哪有那麼多非黑即白,多的是如死亡穀一般容易混淆了人視聽的表象。   先前議論的幾人被他點醒,也自覺慚愧紛紛低了頭。   亂羽看著那畫麵上的情形,又站了不過半炷香,這便手上一甩幻出輕劍來,躍上了往山下去。   齊少俠都能想得到緣由,葉少主自然也有所考量。   算起來鏡花水月第一仙門,掌門又曾是妖神弟子,葉添年紀雖小,在仙家的地位卻是不輸安穀主的。   鏡花水月九少之爭將第四試放在這裡,說起來也是第一仙門對他何求穀的敲打。   安懷愁又何嘗不知曉這一點。   鏡花水月第一仙門絕非虛名,除卻閉關多年的掌門,仙山長老隻有六位,可這六位個個修為都不低,尤其滿湖雲那位更是懂得因材施教。任哪一個長老門下所出也必是高徒。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將家中唯一的千金送去。   長老已然,掌門更甚。   單單這葉少主不過短短幾年就能將西林府邸建成這樣……想來前途更是不可估量。   安懷愁考量再三,決定先放一放要挫挫這年輕人銳氣的計劃。   “聽聞葉少主年輕有為,老夫也是見了人才信服那傳言半分不假。”他說著抬手摸了摸胡須,側頭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女兒,“小女在仙門也有九個年頭,聽聞如今正是晚霜菊的管事——這些年也多虧了葉少主照顧。”   那安冰嫿不過二十一二歲的年紀,本低頭想著什麼心事,聽聞父親與這年輕的少主談及自己,一時間隻覺警鈴大作。   葉添隻看他父女二人一眼,這便猜及了一二。   他不緊不慢喝下一口茶:“安穀主說笑。安小姐在仙門自有名聲,葉某雖替師父管著仙門這些年,卻也無心做到事無巨細。若說照顧——倒叫葉某愧不敢當。”   他是客客氣氣,安懷愁卻不知該接什麼話。   安冰嫿聽了葉添答復後終於鬆下了一口氣,卻不敢再向先前那般走神,隻恨不得豎起耳朵聽他二人再要提什麼。   所幸——葉添似乎也有心事,幾乎並不主動開口。   而安穀主落個自討沒趣,便也悶聲喝起了茶。   安冰嫿提心吊膽一直到了晌午,眼見著到了穀中弟子該回院歇息的時間,葉添也起身作揖告辭,她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她是何求穀獨獨一位的千金,仙家更不講究什麼嫡庶,自然是從小嬌縱大的。因而即便管事了那麼幾年,麵對父親時她也還能做個閨中的丫頭。   “爹——”安冰嫿皺著眉怪他,“您方才想說什麼呢?”   安懷愁一眨眼,吹了吹他的胡須道:“我見那葉少主也算人中龍鳳,想著能否給你牽一段好姻緣——哪知他竟是個傻的,都沒看見我這閉月羞花的寶貝女兒。”   “人家哪裡是聽不懂?”安冰嫿看一眼葉添離開的方向,“我與他素來沒有半點交情,爹您可不能亂點鴛鴦譜。”   安懷愁卻對這話頗感意外:“怎麼亂點鴛鴦譜?從前沒有交情也罷,今後怎就沒有?我見這葉少主商家第六、仙家第一,牽了這紅線——我寶貝女兒定然吃不了虧的。”   “爹——”安冰嫿無奈舒了一口氣,“女兒雖不比南安桃花莊那位傾城貌美,也不及北州寄婉莊那位精明乾練,卻也不是妄自菲薄的……鏡花水月明眼人都瞧得出,那葉少主已然有了心上人,我何苦費心思去牽一條別人的姻緣線?”   安懷愁頓時一愣:“他有意中人?”   “總歸都與我無關。”安冰嫿把臉一揚,“爹,您又怎知女兒有沒有意中人?”   安懷愁又是一愣:“怎麼?好女兒,鏡花水月竟有你中意的小子?”   安冰嫿點點頭,又道:“隻是我中意他,卻不知他心思如何。”   安懷愁卻大笑起來:“這你可放心,我女兒這般聰慧精明,這天底下怎會有那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既是你看上的,此番可來了何求穀沒有?是哪一個你指給爹看看!爹這便去找他將婚事議了!”   安冰嫿見他要走忙將人攔下:“他並未來!”   安懷愁一時眉頭一皺:“沒來?如今我何求穀有客七十餘,他竟連這名次都沒排上?”   “即便人來了,您也不能這樣無理地去尋人家。”安冰嫿頗有責怪地看他一眼,“如今我尚不知他心思,怎能這般魯莽?何況……他也並非沒有出身。”   安懷愁一時有些不明白:“那小子連我何求穀都沒來?能有什麼出身?又能有什麼本事?”   “爹這是不信女兒的眼光了?”安冰嫿雙臂交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並非沒能力來這何求穀,而是得了晉級的機會不用來。”   安懷愁眨眨眼:“有這回事?”   安冰嫿又道:“爹,女兒在仙門待了這些年,早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依女兒的性子,按理早該去同他問清楚,可……即便他待我有情,這親也是我們高攀了的……我與他也無多深交情,不問——左右他身邊也未出現女子,我尚能抱些希望。問——若是他同我將話說明白了,女兒倒真是一點念想也沒有了……故而女兒不願去問,隻盼著能得些機緣多些交情就好。”   安懷愁自居何求穀數年,難得見自己嬌生慣養的女兒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頗感好奇道:“原來竟是讓我的寶貝女兒覺得比不上的人物?哪家的?你倒是同我說說?興許我與他家中還有些故交!”   安冰嫿見父親終於不吵嚷著要去議什麼親事,終於徹底鬆下一口氣來。   “是南安楓庭齊酌希齊前輩之子,”她難得帶著溫柔垂了眸子,“世有名為亂羽。”   “是他!”安懷愁這回才最是意料之外,“怎的偏是齊覽的兒子……”   安冰嫿見狀,剛鬆下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爹……此言何意?”   安懷愁抬手拍拍女兒的肩頭:“那小子,早便有婚約在身了……”   安冰嫿頓時眸子一震,還未收起的那抹笑就這樣僵在臉上:“婚……婚約?”   安懷愁輕輕一嘆:“說起來……也是登雲梯的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