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凋四·乘風起閉口不提(1 / 1)

這一句話說得輕飄飄,反而令葉添暗生寒意。   前幾日一封要挾的書信遞至鏡花水月,他原以為又是暗夜塚想重新招攬拉他入夥。   來時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是帶一個暗夜令回去,卻不料話沒說幾句便被一血色陣法囚困於此……   羅剎走後,他也曾試過這陣法虛實。   無奈靈力破不得結界一絲一毫。   葉添甚至召來了疾龍寶劍,想以自己的血破壞地上的血陣,卻仍以失敗告終。   羅剎若是想除他,犯不著大張旗鼓請君入甕。   葉添盯著桌上將死的棋局出神。   暗夜塚究竟意欲何為……   方才那句“收屍”……又是什麼意思?   他仰臉看著頭頂結界外盤旋著的海鳥,心中生出幾分不安。   隻盼舒顏能得些消息才好……   海鳥或許也被滾滾濃煙嗆住,振翅逃離了這片陰暗之地,一路向西去尋找青山綠水。   洛笙站在山腳,望著滿山楓葉紅透,似乎此時才開始猶豫要不要邁上這條小路。   “這葉子紅得真是漂亮,隻是比上我家的還是差些——”   亂羽兩手枕在腦後,走到她身側停了步:“姑娘打算何時隨我去南安瞧瞧?”   洛笙隻餘光看他一眼,不作理會。   亂羽見狀便知曉,即使自己再如何高興,這樣的玩笑話也需暫止步於此,於是放下胳膊收了笑臉。   “懷柟鋪與仙門並無很深仇怨,這些年也不過互不來往罷了。”   他像是隨口一說,實則意在安撫洛笙情緒。   懷柟鋪與仙門並無很深恩怨。   一來,懷柟鋪不會因他二人師承仙門而拒客門外。   二來,洛舒顏也不必因來了藥山而覺得有辱仙門。   這山其實不大,兩人邁上最後一級臺階時便瞧見一座小巧的殿宇立在眼前。   殿宇算不上氣勢恢宏,牌匾上“懷柟鋪”三字也已陳舊。   廳裡坐了個須發皆已白花的老者,老者此時正捧著卷醫書在看。   似乎是上了年紀不忍風寒,雖未入冬,他也比旁人穿得厚實一些。   聽聞漸近的腳步聲,祁秋蟬放下醫書,抬眼往外看。   洛笙止步於門檻外幾步遠,抬手作揖:“祁老前輩,多有打擾。”   亂羽也跟著規規矩矩行了一個揖禮。   祁秋蟬見這兩位年輕人均是生麵孔,思索一番還是起身來迎:“二位小友見著不像傷患,來我懷柟鋪有何要緊事?”   洛笙眸子一動,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才最為妥當。   亂羽一笑,上前幾步:“晚輩愚鈍,不知祁老前輩認為什麼樣的事才算要緊事?”   祁秋蟬意料之外,仍笑臉盈盈道:“一刻也耽誤不得的要緊事——自然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亂羽佯裝思考一番,為難道:“如此——倒也沒有什麼要緊事。”   祁秋蟬聞言眉間一蹙,輕哼一聲:“胡鬧!你當我懷柟鋪是什麼地方?任你來玩的?”   洛笙見老藥師似要發怒,忙上前攔在兩人中間,彎彎腰再行一個揖禮:“祁老前輩,不知山上可有位自洛城來的傷者?”   祁秋蟬這下才將視線移到她身上:“你是——”   洛笙長相與今生的父母相似較少,說一句借了個身份回到人間也不為過。   何況江遲並非她生父,祁秋蟬認不出倒也尋常。   她思及於此,抬手作揖,正要告知身份,卻聽身後一道清麗女聲。   “哥哥!”   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妙齡女子抱著隻圓滾滾的黑貓輕步而來。   來人看著不過十幾歲的年紀,隻是個子稍小一些,身著一襲綠色小衫,發綁成兩支小辮,眉眼彎彎很是可愛。   亂羽認出來人:“思靜?”   洛笙微微一愣。   齊思靜抱著踏雪朝幾人欠身行禮,向祁秋蟬介紹:“師父,這是我哥哥。”   祁秋蟬看向這方才胡鬧的年輕人,白一眼道:“白瞎了比懷惋年長的這幾歲。”   亂羽隻當他這話飄過耳邊吹走了,抬手作揖:“晚輩亂羽,給前輩賠個不是。”   祁秋蟬又看向洛笙:“這位姑娘又是何人?”   洛笙收回落在齊思靜身上的視線,垂眸抬手:“晚輩洛笙,此番拜訪懷柟鋪……是為尋我父。”   祁秋蟬想起她方才問的那位病人,一時神情嚴肅幾分:“你就是那個孩子!”   一旁齊思靜也想明白什麼,手裡順著毛的動作重了一下。那踏雪掙著跑下來地,一溜煙又不見了。   祁秋蟬輕聲一嘆:“也罷……你要尋的人尚在昏迷,隨我進廳裡坐坐吧——懷惋,給客人備茶。”   齊思靜應聲離開,餘下幾人在正廳裡坐下。   “前些日子小遲同我說——失散多年的孩子尚在人世,便急匆匆趕去南安要問問情況。”祁秋蟬說著看向亂羽,“問的就是你父親齊覽。”   亂羽垂眸:“略有耳聞——隻是我家齊大俠那時並不在南安。”   祁秋蟬聞言又是一嘆:“他若是在南安,小遲便不必趕去洛城,也不會受那樣重的傷……”   洛笙眉間一蹙:“前輩,我爹他……眼下傷勢如何?”   “幸而那臭小子還記得有我這個老骨頭!”祁秋蟬冷哼一聲,“也虧得齊覽記得來我懷柟鋪的路,否則……晚了一炷香都難救。”   洛笙聞言心知江遲眼下並無大礙,終於鬆下一口氣。   齊思靜此時備好了茶水,一杯一杯端放在幾人手邊,又自己尋了個位置坐。   亂羽又問:“那洛城究竟有什麼?怎能把江前輩傷得這樣重?”   祁秋蟬搖了搖頭:“你父親說是——為破一陣法而受的反噬……據說當時合力破陣的不止他們二人,隻是幾人受傷各不相同……小遲將他推開護了一護,因而傷得重些。”   亂羽輕聲自語:“難怪家中消息是齊大俠受了輕傷……”   洛笙抬眼:“前輩醫術高明,可知我爹何時能夠醒來?他為尋我消息才奔赴洛城,我既來了,自是要見一見的。”   “渾渾噩噩躺了也有好些日子……這幾日該是能醒了。”祁秋蟬思考片刻,試探一句,“你可是另有要事急著離開?”   洛笙不知祁藥師是否知曉她師從何人,一時間卻覺不該提鏡花水月名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輕輕搖了搖頭:“無事。隻是父女分別十餘載,不免有些生疏……既是還有幾日才醒,做女兒的也該照料父親……前輩能否準許晚輩親力親為?”   祁秋蟬似乎也未多想,鬆了口道:“感念你一片孝心。這些日子都是我那徒兒懷惜和懷惋一同照料著,也好轉了不少。你既要去便叫懷惋陪著,她也學了半年的醫,又同這少年人相識,你們二人也好照應著。”   洛笙起身作揖:“多謝前輩。”   齊思靜聽了客人應允,這便也起了身:“弟子領命——師父,那徒兒眼下便去將師姐換回來?”   祁秋蟬點點頭:“知會她一聲——替兩位客人收拾了客房出來。別像上次一樣偷懶將你大師姐的屋子讓了出去。”   “是——”齊思靜視線移向洛笙,“姑娘隨我去後山吧?”   洛笙微微低頭:“有勞。”   兩人走後,廳裡隻剩齊少俠與祁藥師相對而坐,一時間沉默起來。   祁秋蟬看一眼亂羽:“你真是比你爹還要討人厭。”   亂羽一笑:“多謝前輩誇獎——我竟不知齊大俠也能被人厭煩的。”   祁秋蟬一個白眼:“若不是他,小遲怎會受這樣重的傷?”   “不錯,怪他。前輩不該惡其餘胥的。”亂羽點點頭表示贊同,又話鋒一轉,“前輩方才明明有話要說,為何最終閉口不提?”   祁秋蟬捧茶品一口,嘴硬道:“我不知你話中何意。”   亂羽嘴角一揚。   “前輩分明知曉——我二人,其實自鏡花水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