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凋一十·替罪羊風波再起(1 / 1)

九月廿三,小雨淅瀝。   晨間本是一日之始,但此時的鏡花水月卻少有的是嘈雜一片。   劍場上聚集了眾多弟子。三三兩兩圍在一側的偏殿前討論著什麼。   “你可看清了?當真是安管事?”   有幾個男修圍著一個女修問道。   那女修哭哭啼啼:“是……不會看錯的……安管事麵色慘白慘白的,嘴上顏色發黑,想必是中了什麼劇毒……”   “中毒!我還聽聞安管事身上也有不少傷痕,若真如此,該是受了怎樣的折磨……”   “那也太慘了吧……雖然她平日裡是苛刻了些,但總不至於到頭來這麼難看……”   “當真是尹管事做的嗎?尹管事平日裡不是可溫柔了?”   “不清楚啊……但聽說屍體被發現時,手裡攥著的布條上用血寫上了尹管事的名字。”   “這事說來奇怪!雖是尹管事的名字,卻不是‘尹蝶’二字,而是‘尹藥子’!若不是仙門眾多弟子中隻有尹管事是這樣一個姓氏,恐怕要尋真兇也不算容易……”   “尹藥子?早幾年不是就有傳言——說尹管事其實是懷柟鋪祁秋蟬的弟子?懷柟鋪你們知道嗎?那可是仙門唯一不待見的仇敵!”   “鏡花水月素來與懷柟鋪不睦,難道是安管事發現了尹藥子的真實身份才被滅了口?都說醫者仁心,這尹藥子竟能下此毒手!”   “還能有假?尹藥子現如今不正在裡麵受審嗎?安管事也是命不好,怎麼偏偏就讓她撞破了……”   “可不是?安冰嫿最見不得這些,肯定鐵了心要告發她……可憐她明明是何求穀大小姐,又是家中獨生的孩子,可惜……”   “此等行為,九少就當嚴懲!為瞞住自己的秘密就要殺人滅口,這樣的人仙門可留不得!”   “何止是留不得!還要去懷柟鋪討要說法!安管事再如何也是仙門多年的管事,怎的到頭來這樣不明不白的!”   厚重的大門隔絕了外麵的雜音,偏殿裡意外的沉默。   尹藥子跪在正廳中央,眼裡出神。   眼下仙門九位話有分量的少俠——葉添不在山上,許燚早已出師……   張知澍一言不發……   唐星翼閉關未出,範初冬下山未回,亂羽遠赴洛城……   淩司牧和孫慕清年紀尚小,互相看看也想不出辦法。   這擔子最後還是落在了眉頭緊鎖的宋翎風身上。   “尹姑娘,事發突然,即便是例行公事也要問幾個問題,還望尹姑娘如實回答。”宋翎風十分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安冰嫿手中布條是寫的是你的名字——你真名尹藥子,自懷愉,師承懷柟鋪祁藥師,可真?”   尹藥子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剛剛才回過神。   “是。”   她一個字就擊垮了宋翎風剛剛還抱有的僥幸。   孫慕清緊盯著跪著的人:“尹姐姐,你當真是懷柟鋪門下弟子?懷柟鋪與鏡花水月可是素來不睦……”   “是……”   尹藥子這次連眼皮都沒抬起來。   自她來山上的那天起,就已經做好了身份被揭穿的準備。   她此時臉色蒼白,全身無力,看上去好像忙碌了很久未得休息。   宋翎風又問:“此事還有何人知曉?”   尹藥子微微一怔,很快又回過神來:“葉少主自一開始便知曉。”   一旁看似冷眼的張知澍輕飄飄問一句:“範雋疑可知?”   尹藥子猛覺心中一震,麵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終於抬眼直視問話的人:“他不知。”   宋翎風無奈閉了閉眼,隻覺得從來沒遇到過這樣棘手的案子:“你一個藥宗弟子,來仙門又是為何?”   尹藥子垂眸,麵上瞧不出任何情緒:“久聞修士風采,艷羨,特來仙門求學。”   宋翎風卻不信:“若隻慕修士風采,天下哪一處仙家不收你?為何偏是鏡花水月?”   尹藥子這下不答。   孫慕清上前一步:“尹姐姐……當真如表麵一般……是你殺了她?”   他這話裡麵並不包含什麼責怪或是氣憤,語氣倒是更多帶著難以置信。   尹藥子有些無助又有些無奈地揚了揚嘴角,道:“慕清,如今雖證據缺乏,但有那些先入為主的猜疑——即便我說不是,眼下流言四起,難道我一句辯駁就能堵住悠悠眾口嗎?”   宋翎風又是眉頭一緊,正色道:“尹姑娘,我們雖也隻是仙門長老門下弟子,卻因著九少之爭能說得上幾句話。尹姑娘高風亮節不願爭辯,可若是不為自己辯解幾句,出了這大門,連外頭那些人的唾沫都能夠叫你有來無回。”   尹藥子忽的一愣。   她知曉宋少爺此言不假。   這些年她雖與幾位交情不深,可行事作風都是被看在眼裡的。   幾位少爺都是仙門翹楚,也沒有哪個是小人之心,多少也能信得過她是何為人。   如今要的真相,不過是一個能令仙門子弟信服的真相。   “我沒有殺她。”   尹藥子呼出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若是宋少爺信得過我……不妨容我查探她的屍首。”   後麵這句說得聲音漸小,想必也包含了不忍在裡麵。   宋翎風不語。   一旁的孫慕清於心不忍,也想幫著求情:“翎風哥,池大夫現下並不在山上……尹姐姐該不是會做出這樣狠毒之事的人……”   宋翎風無奈他心思單純聽不懂話外之音,隻好敞明了同他解釋:“慕清,不論這事真相是怎樣,安管事之死已是定局,如今是我們幾個——要給仙門,給遠在何求穀的安穀主一個交代,哪裡有容忍有嫌疑者去查探屍首的道理?”   孫慕清一時啞口。   “尹姑娘,”宋翎風又看向尹藥子,“相信尹姑娘也理解其中道理。”   尹藥子低頭:“是我考慮不周了……”   “那……翎風哥,眼下怎麼辦?”孫慕清皺著眉有些焦急,“總不能眼睜睜瞧著這樣一頂帽子胡亂扣在人頭上吧……”   “雖知曉此時十有八九不是尹姑娘所為,可在找到證據前,一切都隻能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之上。這樣的交代我們一定要給。”宋翎風輕輕一嘆,“仙門並沒有能押人候審的地方恐怕要委屈尹姑娘在閉關的洞天之中待上幾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自會設下結界,不會令旁人胡來。”   尹藥子隻輕輕點頭。   宋翎風又吩咐孫慕清幾句:“眼下葉少主不知去了何處,傳個信去洛城將笙姑娘和亂羽找回來。眼下需要來坐鎮的不是我們,而是笙姑娘做為掌門弟子的身份。”   孫慕清點點頭,即刻便往外麵走。   張知澍便也吩咐了一旁的淩司牧:“事發突然,如今第六輪考核暫緩。你且去知會一聲,此事切莫外傳。”   宋翎風也表示贊同:“別處都事小,何求穀那邊還是先瞞著的好。”   淩司牧了然,也作揖告辭。   宋翎風思索一番也打算離開:“既如此,我便領著尹姑娘前往洞天。”   張知澍看一眼尹藥子,忽然補上一句:“範雋疑也該回來一趟。”   聽到一句,饒是尹藥子支撐了那麼久,也還是在一瞬間被卸了渾身力氣。   消息傳到洛城並不耗時很久,日晷的影子還沒指向正午。   範初冬接了幻蝶神色大變,胡亂收拾了東西就要走。   亂羽剛在院裡接了靈鴿傳信,本覺得連手裡一袋熱騰騰的栗子都香了不少,見他慌亂便伸手攔下:“這是接了什麼口信,怎麼比我還急著要走?”   範初冬被他一問醒神不少,費了幾息才冷靜下來。   又好像並沒有完全冷靜。   他這時眉間鎖上的不止疑惑,還有關心則亂帶來的憂慮。   “亂羽……”   “鏡花水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