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釀酒(1 / 1)

楚山河來到原州郊外,找到昔年曾經住過的一處地方,這地方是他逃出原州後偶然間尋到的。   初到之時,這屋子裡住著一位已過耳順之年的老人,老人雖年事已高但是手腳還很利索,他自己一個人照顧幾畝田地和一片小菜園,先來無事釀釀酒消閑度日也稱得上有滋有味。   如今楚山河再度歸來,卻惆悵萬分,口中念道:“萬裡青山今猶在,不見當年送別人。師傅,時隔幾十載我又回來了你在天英靈能否知道?如果迫不得已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的,但是造化弄人我又回來了。你傳我手藝我卻未孝敬你半日實在不孝。”嘆氣垂首道:“我的確不孝,如果說我是孝順之人那天下可再無孝子了。”   記憶從楚山河心裡飛出來。   當年他白依山從皇城中逃離出來,閑逛幾日,買了匹快馬,不管方向埋頭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誤入一片山穀之中,他心中想道:“原州之大非幾日就能走出來的,這恐怕還在原州,看樣子應該是到郊外了。”   他轉眼環顧周圍的環境,映入眼簾的是幾間小木屋,白依山放馬上前走了過去,見到一位老人很有禮貌地問道:“老人家此處隻有您一戶人家嗎?”   老人見是個小娃娃,柔聲道:“是啊,孩子們都去別處謀生了,這裡隻有老頭子一人了。”   白依山問道:“老人家我行經此處水米未進,您看您能不能給我口飯吃?”   老人家見白依山身穿錦衣,長相極好認為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孩子出來貪玩迷了路,於是笑道:“孩子,你是不是迷路了?趕緊進來歇歇腳。”說著便將白依山讓進屋中。   白依山走進屋中看到屋中雖然簡陋但是生活用品很是齊全,打掃得也格外乾凈,說不出來的舒服溫馨。人一放鬆下來,就覺得腹中饑空,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兩聲,白依山揉著肚子不好意思地看著老人家。   那老人家道:“這孩子真是餓壞了,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烙幾張餅,再到旁邊的小河中打點水來煮點兒粥飯來吃。”   白依山謝過老人家,自己一個人留在屋中喝茶。白依山想道此處依山傍水,風景秀美,無人打擾,真是個清凈之地。“嗨”他叫一聲道:“這茶也不比皇城中的茶差到哪裡去啊,更有一番好滋味。”   炊煙飄飄上雲天,粥香四溢灑人間。   老人家端了鍋來,又將烙餅取來,放到桌子上。拿來自己醃製的鹹菜,給白依山盛上粥,也給自己盛上,順便又倒了一碗酒。   白依山謝過老人家,拿起餅來就吃,他覺得這餅甚是好吃,外表金黃金黃的,外酥裡嫩,還有不知名的菜葉,於是就問道:“老人家這是什麼餅?吃起來竟如此香甜。”   老人家回道:“這是烙的玉米麵餅子,裡麵還加了些醃製的車前草,像你們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孩子吃點粗口竟也覺得好吃。”不由的笑了起來。   白依山道:“老人家說笑了。”   他聞到老人家喝的酒很香就問道:“老人家您喝的是什麼酒,為何聞起來這麼香?”   老人家答道:“哦,這個呀,這是高粱酒。”   白依山道:“那勞煩老人家也給我倒上一碗如何?”   老人家微微一笑道:“小孩子怎麼飲酒呢?”   白依山道:“老人家放心,我就是嘗一嘗。”   老人家給他倒上一碗,白依山一口下肚,張嘴喘氣直覺辣氣沖天,趕緊喝口粥壓一壓。   白依山問道:“這酒聞起來香,怎麼喝起來隻覺辛辣,毫無味道?”   老人家道:“你這喝法不太行,你喝一口酒咽下後,閉著嘴不要吸氣,先用鼻子出長氣,慢慢再吸氣,仔細去體會這酒留香唇齒的味道。”   白依山依照老人家的說法又喝了口酒,閉口不言隻用鼻子出氣吸氣,果然酒氣沒有那麼沖了,反而酒香盈齒,他越喝越高興。   老人家見這少年說話很是謙虛,性格卻非常之豪爽,於是一碗一碗的給他滿上,就這樣一老一少吃著餅就著鹹菜喝著酒越喝越高興,談笑風生像一位闊別已久的老朋友。   白依山似乎是天生的酒胚子,一碗一碗喝的甚是乾凈,趁著醉意道:“我自打出生以來什麼瓊漿玉釀沒喝過,可都沒有老人家您的酒美。”   老人家也喝了不少,臉色微紅,道:“我老頭子喝了一輩子的酒了,就沒見過這般能喝酒的娃娃,真是天生的酒胚子,孺子可造。”   白依山道:“老人家,實不相瞞,我自打母後胎裡就開始喝酒了,喝到今天可是十二年的老酒桶了,十二年的老酒桶啊,就問你怕不怕。”   老人家道:“這娃娃,喝醉了說大話。這打娘胎裡怎麼喝法?還十年,你比我老頭子差著十萬八千裡嘞。”   白依山道:“不差,母後喝我自然就能喝得。”   老人家道:“這娃娃喝醉了,凈說胡話了,天色不早了,裡屋裡有張床你且去休息休息吧。”   白依山道:“多......多謝,老......老人家。”   次日二人酒醉清醒吃飯閑談,老人問起他怎麼到這極偏僻的原州郊外來的,老人家不免有些替他的家人擔心,問道:“孩子啊,你小小年紀,跑出來都這麼久了,你家裡人不掛念嗎?”   白依山道:“老人家您放心,我這出來是給家裡人說好了的,我長大了要獨自一人闖天下了不能再依靠家裡人了,他們覺得我很有誌氣就放我出來了。”   老人家道:“那就好,那就好,這兒行千裡母擔憂,他們若是久不見你豈不想念壞了。”   白依山心裡想:”父皇真的會擔心嗎?母後估計會擔心,但是我在信裡都講清楚了,母後會理解我的。”   他問道:“老人家您的子女都去何處謀生計了,您可掛念他們嗎?”   老人家道:“就在原州城內做點小買賣。”   白依山道:“總歸是沒出了原州,他們平常不來看您嗎?做買賣忙得很怎麼還顧得上我老頭子。他們也叫我去跟他們住,我不想去,不如自己一個人清凈,況且老了身體不靈便了,也出不了遠門,落葉歸根,還是在這小屋子裡踏實。”   白依山覺得這樣子倒也好,道:“這樣也好,隻是最好還是有兒女在身邊好有個照應。”   老人道:“他們也不想離開這山清水秀的地方,但是為了生計也沒有辦法。”   白依山道:“這裡有吃有喝的乾什麼要到別出去?”   老人家道:“這人嘛,不都是想往高處走的嘛。他們想過好的日子,還想在城內置辦處宅院,所以隻能出去闖蕩了。我老了,有那心沒那力了,闖不動嘍。”   白依山道:“我就是要出來闖一闖的。”   老人家道:“年輕就是好啊,想出去走走便可以走走。”   白依山道:“的確是如此,但是我身無長技,謀生卻是個麻煩事。”   老人家道:“這個好說,你我老少一見如故。你有喜歡飲酒我將這釀酒之法教給你,你以後不想闖了就找處地方釀釀酒賣點銀子也不愁吃不愁穿的,雖賺不得大錢可賺些小錢還是可以的。”   白依山高興至極道:“那就多謝老人家。從今起您便是我山河的釀酒師傅了。”   老人老來收徒也是高興不已,道:“我楚老頭子老了還能收這般聰明伶俐的徒弟真是上天憐我。”   白依山從出皇城時就決定不再用舊名姓,他思來想去隻給自己起了“山河”作名,卻想不到起個什麼姓好。現在聽到老人家自稱楚老頭,他便想就姓楚了,我就叫楚山河了。   白依山道:“原來師傅姓楚?我也姓楚,我叫楚山河。”   老人家高興萬分道:“有緣,有緣吶。”   老人家笑道:“有緣來相會啊,楚山河這名字聽著就俊俏。”   白依山開心,老人家也開心。   白依山初入江湖就得了老人釀酒之法心中甚是高興。白依山心中想道:“江湖真是個神奇的地方,我與老伯非親非故他卻能將釀酒之法傾囊相授,真不愧是我心向往之的地方。”   白依山同老伯住了一月有餘,他決定要離開了,對他師傅道:“師傅,我要走了,我心裡的事情我還沒做,我心裡的夢想還沒完成。”   老人用沙啞的聲音問道:“要走了?”語氣讓人聽起來難免有些傷心。沙啞,是歲月留下的痕跡,這樣的痕跡裡是無盡的滄桑,從老人的喉嚨裡出來又多了許多真情。   白依山道:“要走了,這江湖還等著我來留名呢。”   老人不舍地問道:“還回來嗎?”   楚山河心中也有很多不舍,道:“師傅,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老人道:“那你路上要多加小心,江湖險惡,凡事多留個心眼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   楚山河站起身來雙膝跪地,一個頭磕在地上,含著淚說道:“師傅,徒兒記住了。”   老人道:“我做夢都沒想過老頭子暮年能收一個如此知書達禮、聰明伶俐的徒弟,這輩子值了。”說著扭過了頭潸然淚下。   楚山河道:“我楚山河初入江湖能得師傅釀酒的技藝,是我之大幸。”   老人問道:“天亮了就啟程?”   楚山河道:“天亮了就啟程。”   天剛微亮還未見東方之魚肚白,約莫五更時分,老人已經開始下鍋做飯了。   楚山河也起床了洗漱後坐到桌前,桌子上擺著一壇酒,楚山河為老人斟滿酒,一老一少碰碗而乾。   老人道:“你是個好徒弟,你的心意老頭子領了。”說著為楚山河斟上了一碗酒,接著說道:“這杯酒叫‘壯行酒’師傅祝你江湖留好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處處遇好人。”   楚山河一言不發雙手碰碗與老人酒碗相碰,喝盡碗中酒。   老人道:“吃飯,吃飯,吃飽了有力氣趕路。”   二人吃完飯,楚山河動身了,老人送他出門去,送出一段路。楚山河道:“送君千裡,終須一別。師傅就送到這裡吧。”   老人道:“好,好,就到這裡了,你走吧。路上要小心,吃好喝好好生照顧自己。”   看著楚山河遠去的背影,老人低聲道:“多好的少年郎啊。”   一別幾十年,屋外荒草叢生,房屋破敗,毫無人氣,目睹之後,感時懷傷。   想著昔日的光景,他決定重整此處。這裡屋外還有幾畝閑田,菜園子也有,還有兩間廂房,置備很是妥當。   當時年少意氣風發,隻當此處是個歇腳之地,如今再度歸來,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不理江湖風雲變,有花有酒鋤作田。   楚山河再度歸來決定不當此處是歇腳之地了,他想道:“等此事了解後便來此處種田、種菜度過晚年時光。”   他鬆開馬韁,放馬兒去吃草,他繞著屋子走著,像是再找什麼東西,終於他從一處草叢間找到了,一處孤墳,木製碑上的字也看不清了。碑久經風霜已經破爛了,他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頭,道:“師傅,徒兒我遊蕩幾十載又回來了,您傳我釀酒技藝我卻無以為報,甚至生前隻知您姓未得您名,不過您放心好了,這塊園地以後就是我的居處了,以後就讓我來陪您,為您守墓以報授業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