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倍道兼行,九十五萬大軍爬山道過水橋火速趕至疏州之南,途中關則寧又做下決定分派兩員大將各帥十五萬人馬分別屯兵與倉州與疏州邊境處和酆州與疏州邊境處,此話按下不提。剩餘六十五萬人馬從疏州一路南下直奔千嶂山以西兩百餘裡處紮下大營。 關則寧派人給徐中年傳去書信。 時此徐中年因久在南境對於原州發生的事情知之甚少,當接到皇上禦駕親征的消息時不免震驚不已,當知道如今的新皇是關則寧時更是一臉驚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徐中年本想親自去迎接聖駕,奈何信中關則寧親囑讓他守好陣地以待他親臨。 徐中年厚待送信使臣並親自為他接風洗塵,徐中年退下營帳士兵,端起一杯酒敬信使,那信使一見徐中年如此厚待自己感動不已,信使知道這位徐將軍的風骨,於是道:“能讓徐將軍敬一杯酒當真是三生有幸。”忙舉杯相迎。 二人舉杯連連,酒至半酣,徐中年轉了話鋒問道:“信使大人,本將軍遠在邊境不了解這朝中之事,不知信使大人能否為徐某講解一二?” 那信使也是喝的醉酣,能作為徐將軍的座上賓同徐將軍喝酒心中本就很高興於是就將諸侯如何爭位,白依山劍指諸侯,關則寧君臨金鑾,大行皇帝安葬,關則寧大改郡製,重用賢臣良將,分兵抗擊來犯之敵等等事情講了一遍。徐中年聽此心中暗暗吃驚,可是在信使麵前不好作態,故此心中暗想道:“這關則寧可真是心機似海深,怪不得關家兩位將軍總是要兵原來都在這裡埋下了伏筆,若是本將軍在場定不會讓他們如此順心如意,可如今為時已晚。” 送走了信使徐中年久久不能平靜,怪不得自己隻能做將軍而有的人卻能做皇帝,若是沒有這樣深沉的心思說什麼也白搭。徐中年想道:“我徐某與關家人有嫌隙,若不是上次有白易川的親命我也不會與關海升一起去找白依山,這下好了關則寧成了一國之君,天意難料啊。” 這時,童昱將軍走進營帳,道:“將軍,夜這麼深了你還沒睡?” 徐中年道:“你也沒睡?” 童昱道:“末將剛剛查完營寨,路過將軍營寨見燈火通明便走了進來沒有打擾到將軍吧。” 徐中年搖搖頭。 童昱看著燭火中的徐中年心想道:“從未見過將軍這番心事重重的樣子,完全不像鐵血將軍以往的作風。當時就算打了敗仗丟了土地也不會見到將軍犯愁啊。”於是問道:“將軍心中可有什麼心事方便與末將講嗎?” 徐中年輕聲道:“為將者本應最忌胡言亂語,但是此處並無旁人你我就當兩個好友閑聊也罷。”徐中年似乎先是在表明他心中所想之事的利害關係。接著道:“你可知誰做了天下的皇帝嗎?” 童昱道:“這事情還沒昭告天下,末將不知啊。” 徐中年道:“是關則寧。” 童昱倒吸一口涼氣道:“關……關……關丞相?” 徐中年道:“這事情是乃信使所言,這段時日皇宮內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們遠在邊境不得而知。” 童昱道:“照這樣說關丞相是謀朝篡位。” 徐中年道:“雖然此事特殊,但是按道理來說理應是由白啟興繼位,奈何此子年幼不堪重任,故此這天下才被人奪了去。” 童昱道:“那為何皇帝不立太子?” 徐中年道:“恐怕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做傀儡皇帝吧。” 童昱道:“這也對,關丞相有能力奪皇位又豈能沒有能力擺布一個十幾歲的毛孩子。” 徐中年道:“畢竟他已是當今皇帝多說也沒用。”說完一人黯然神傷,心中遺憾地想道:“若不是為了鎮守國境,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偏偏這個時候敵人將我牽絆住了,辜負了百順侯的一番心思。” 童昱見徐中年不語道:“將軍大不可為此事費心,這天下誰做不成,我們為將者當以身報國便好。” 徐中年點點頭道:“身為前朝人,如何不戀前朝事。皇上,皇上,你英明一世究竟是那一步走錯了呢?將這好端端的天下被他人奪去。” 童昱聽此也是感傷不已道:“將軍,這些話萬萬不能再說了。” 徐中年仿佛一下子就衰弱了很多,他一生經歷了太多烽火殺伐從沒有讓他看上去如此憔悴過,眼下心勁好像失了一半。 童昱心中想:“將軍這是被此事陷住了若不及時勸阻恐怕要出大亂子,這該如何是好?”童昱雖為軍中副將可是眼下這勸人的事情他也感手足無措,更何況此時身邊也沒有什麼可以商量對策的人,空自焦灼,突然靈光一閃心中一喜道:“有了。”他輕聲問道:“將軍,眼下我們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收復失地,不知將軍可有什麼辦法?” 徐中年果然臉色微微有些緩和,臉上凝聚的陰氣也逐漸散開,嘆然道:“我也正想與你商量此事。” 徐中年攤開地圖,手指著地圖道:“你來看。” 童昱滿心歡喜地走上前去。 徐中年接著道:“距離我們駐守的地方向北幾百裡有一處山群,名喚千嶂山,千嶂山群山環繞,重巒疊峰,這樣的深山老林極易藏兵,這幾日我們就要跟他們見幾仗。我的想法是我們佯裝被他們打敗一步一步退到千嶂山,他們看到我們的兵越打越少、越打越散一定會乘勝追擊有勇氣殺入千嶂山,待他們深入腹地我們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或許也能將我們的老對頭一舉拿獲。” 童昱聽後甚為歡喜道:“將軍此計甚妙,隻是我們就三十萬兵,可據我觀察南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增兵,他們兵力勝我們不少啊,而且誘敵深入他們會不會看穿呢?” 徐中年嘆息道:“我本想以少勝多,但是皇上禦駕親征擇日即到。” 童昱大吃一驚道:“皇……皇……上親征?” 徐中年看著童昱道:“不錯。” 童昱心中想:“怪不得將軍滿麵愁容,我平素知道將軍與關家人有嫌隙,這皇上一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好事是我們兵力得到補充,壞事是難保皇上不會公報私仇,處事之中製約將軍。”他又強裝鎮定道:“我們的兵力可是得到補充了。” 徐中年笑道:“是啊,所以此計行不行還要看皇上的意思。” 童昱默然。 三日後,關則寧果然親臨營寨,徐中年親自迎出轅門外,關則寧樸素打扮實在難引人注目,隨從也不過二三人,這二三人乍看與常人無異,實則他們都是關則平、關則安手下的強將,他們步步不離關則寧身旁。 徐中年欲率眾人施跪拜之禮,忙被關則寧拉起道:“徐將軍隨朕先到營帳中說話。” 關則寧、徐中年及眾人回到營帳內,關則寧坐於帥位之上,跟來的幾名將軍垂手立於兩旁。徐中年等將領皆行跪拜之禮後垂手立於帥案之下。案下白景祥看著關則寧心中有些恍惚,想到他們白家的事情竟然了解在一個外姓人手中深感世事白衣蒼狗,此刻正出神之際,聽關則寧朗朗說道:“徐將軍率領一眾將領在此鎮守我國疆土實為不易。朕此次率軍南下親征為的就是復奪失地,揚我國威,南越國犯我邊境屢教不改,這一次我們出手要重,要狠,打疼他們讓他們不敢再虎視我漢都沃土。” 徐中年心知關則寧此人非常務實不像一般的政客隻知道賣弄權術無有作為,而此人卻不同,他絕對是一位做事一陣見血的人,這從他的行事風格上便見如此,於是道:“聖上所言甚是,我們的確要給南越點痛苦才能讓他們知道堂堂漢都疆土不是誰都能染指的。” 關則寧道:“徐將軍可有奪失地之法?” 徐中年道:“末將有一計。” 關則寧微微一笑道:“徐將軍,朕也想到一個方法,不如這樣朕先講講朕的方法,將軍久經沙場自然知道朕的計策可行與否。”關則寧一旦自己有了想法那一定會付諸行動,而且絕不允許任何人反駁,這也是他行走江湖養出的習慣。在他眼裡身處江湖上,做事情如果不夠堅定,如池塘萍草左右搖擺一定是活不久的。 徐將軍道:“末將聽命。” 關則寧吩咐隨來的將軍取出軍事地形圖,關則寧手指著地圖道:“朕想將我們的戰場劃分為三部分,你們看這處地方名喚千嶂山,高峰千座,林木叢生,適合埋伏,朕來之時已將三十萬兵馬藏於此處。朕想的是徐將軍這幾日要與南越軍兵戎相見,但是都不可取勝,每敗一仗都要顯出氣數將盡還非要帶出必收復失地不可的態勢,好迷惑敵軍讓南越軍隊有追趕我們的氣勢,此為一戰場,必須誘敵深入。 朕又在據千嶂山南百裡之處設下四處伏兵,其中兩處伏兵以防敵軍不中計以斷其後路,另外兩處配合夾擊爭取殲滅敵軍,此為二戰場。倘若敵人中計大軍入了千嶂山,這四處伏兵則轉移戰場扮成南越軍隊混入軍營奪取失地。” 徐將軍聽著關則寧的分析心中暗暗想道:“沒想到關則寧用兵竟有此等手段,無論是戰場分析,戰前準備還是將士調度一環緊扣一環可謂是麵麵俱到,不得不讓人信服。”徐中年的佩服是發自內心的敬佩,他從年輕時就參了軍過上了軍伍的生活,在軍中的生活練就了他一身能打能戰的武功,練就了鋼鐵般的意誌,培養了作為一個領袖特有的智慧與軍事才能,而自幼就離家闖蕩江湖的關則寧對戰事的分析絲毫不遜色於徐中年,不由得讓徐中年對他產生敬佩之情。目下徐中年還是隱隱有些擔心,他想道:“關則寧的考慮的確周密,可戰場之上風雲變幻,何況關則寧對黎重奉又了解多少呢?黎重奉又能否真的會按照我們給他涉及的路一步一步走下來呢?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敵我雙方的勝算又是多少呢?” 關則寧講完後問道:“徐將軍認為此計如何?” 徐中年正然道:“回聖上,末將與聖上所想的利用千嶂山擊潰敵軍的第一戰場的想法不謀而合。” 關則寧笑道:“可見徐將軍乃文乃武智勇雙全之士,有此等將領何愁失地不奪。” 徐中年道:“末將是盡了應盡的職責。” 關則寧連連點頭道:“用兵之道,虛中求實,實中求虛,兼有將才良士相輔,上下同心,焉有戰之而不勝之理?” 徐將軍道:“聖上所言極是。” 關則寧又繼續說道:“君子不謀而合,然而這第一戰場用的時機也要對,否則也是枉然,正如此時此計用之勢必可行。一來,南越久居我南天門心穩沉重,大勢牢固,若是與我們開戰自有背城而戰之勢他們敢打敢為,所以就敢於用兵;二來,我們國家動蕩,四處異族紛紛來犯此為關鍵,南越必得此消息認為我們勢不如前,這是他們瓜分我們土地的好機會,他們更敢與我們交戰,企圖瓜分我們。結合這兩點南越軍隊一定敢追我們至腹地,所以此計用起來才奏效。” 徐中年聽到關則寧對用此計的前因後果講的與自己的想法完全一致更是心生敬佩,道:“聖上分析周密。” 關則寧接著道:“徐將軍能用一戰場可殲敵軍,但是要收失地還要會費一番力氣。” 徐中年聽此不斷點頭,心想道:“倘若沒有聖上帶來的軍隊,我之兵力與南越軍的兵力懸殊實在過大,與之周旋奪回失地自然不會是一件易事。” 關則寧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徐中年心中所想,於是用近乎安慰的語氣道:“兵少有兵少的戰法,兵多有兵多的鬥法,全在用兵之人如何謀劃。徐將軍兵少但勢沉,將士一心敢與南越交鋒自是可敬可佩,倘若徐將軍有百萬雄師橫掃天下也非難事啊。” 童昱在旁邊聞言心中一驚冷汗亦留了下來,心中想道:“皇上此言豈不是有番要翻舊賬的意思,可是這舊賬明明是他們關家人奪了將軍的兵而自用的,莫不是他想提醒將軍大敵當前要冰釋前嫌?” 徐中年道:“末將無論兵多兵少一心保家護國,為皇上守護國土乃末將本職。” 關則寧道:“好,徐將軍好好做下準備,朕軍來日夜兼程又在幾天之內開辟戰場需將養精神,接下來你們將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三日後向他們宣戰,這幾日讓將士們養飽精神過後大展身手。” 童昱聞言也稍放下心來。 徐中年道:“是。” 關則寧道:“這幾日朕會秘密在周圍轉一轉仔細觀察觀察地勢,你們不用相隨可自忙自的。” 徐中年道:“這……” 關則寧道:“徐將軍不必為難,朕不是那畏畏縮縮之人,朕行事自有法度。” 徐中年聽此隻好作罷道:“謹遵皇命。” 關則寧離開後,徐中年坐於椅子上看著關則寧留下的軍事圖上勾勾點點、畫畫圈圈感慨萬千,心中想:“難怪此人能有諾大的勇氣做天下君主,善思善慮,看此圖想必關則寧也是費了心思在這上麵,此人務實本性做事定不會浮誇了事。” 童昱看見徐中年在出神道:“將軍,沒想到將軍的計策與皇上的計策想到了一處。” 徐中年笑道:“兵法雲:‘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可觀勝算。’上下同心同德收復南天門指日可待。” 童昱道:“那南越軍若是不出戰隻固守呢?” 徐中年道:“我也有一計必讓他們樂於出戰,我們暫且不論,先觀後事再做打算。” 童昱道:“這下百十萬軍馬所耗糧秣可是甚多。” 徐中年道:“你的心思總是如此細致,這的確是件大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我想這種事情恐怕皇上也已經想到了否則也不會貿然出兵。” 童昱道:“兵貴勝,不貴久。” 徐中年道:“三日,三日,排兵布陣足矣,可是要做到悄無聲息尚有些難度。” 童昱道:“是啊,敵人將領可都不是等閑之輩。” 徐中年點點頭,看向白景祥,他見白景祥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道:“景祥,我見你一副心神不凝的樣子,你可是有什麼心事?”心中想道:“白景祥離開時有不少江湖俠客相隨而此次回來卻是獨自一人,我雖看在眼裡但是軍務繁忙沒來得及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借此機會便探問探問。” 白景祥道:“將軍,末將並無他事。” 徐中年走下帥案道:“眼下我們要打仗可非兒戲,你這樣子即便文韜武略我也不敢讓你上陣殺敵啊。” 白景祥道:“將軍,末將……” 徐中年揮了揮手打斷白景祥,好像明白他為何心事重重一樣,於是道:“身為戰士一旦下定決心無論身在什麼處境之下也要勢必奮戰至死,我不管你有什麼樣的悲歡離合,既然身為我徐中年的兵就一定要上戰場,所以你也要做好準備。” 白景祥道:“是,末將領命。” 徐中年道:“好了,下去做準備,我們依計而行。” 眾人散去,白景祥回到營帳中悵然若失。他想起與諸位叔伯分別時,他們教導自己的道理,想起自己與楔有殺父之仇,又想起小玉姑娘。他隻能在心中告訴自己師傅教導的道理要做,殺父之仇要報,才能了卻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