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無常(1 / 1)

黎重奉果然查到徐中年生存過的線索,他率軍一路追蹤過去,雖然殺徐中年心堅但是他並沒有變得癡狂,當所有人認為他們可以追上徐中年的時候,黎重奉隱隱約約覺察到一絲不一樣的危險,這份覺察似乎並不清晰,他的心頭布上了一層迷霧,他現在無法穿過這層層迷霧看清遠處的路,這是作為一名決策者都會遇到的情況,於是他下令休軍。就在休軍命令傳到各路先鋒軍的時候,諸路將軍紛紛前來探查情況,黎重奉知道是時候將眾將聚到一處商議商議了。   眾將齊聚打仗之內。   桓恪率先開口道:“將軍,末將認為此時應該大舉進兵不應該休軍,我們後備糧草充足而且徐中年就在眼前殺了他我們就可以立即轉戰漢都,事不宜遲,刻不容緩。”   眾將紛紛附和,黎重奉笑道:“此地山林環紆,嵐障交錯,我軍軍需充足,兵力強盛,他軍僅存殘兵敗將,多掙紮幾日豈不如蜉蝣稍延餘息?諸位作何心急。”   翰兌道:“將軍,末將不明白,為何在這等關頭休軍?”   黎重奉道:“休軍,一者將養士氣,二者施行下一步戰策。”   眾將目瞪如牛,精光閃爍,他們聽到黎重奉這樣說精神百倍,聚精會神盯著黎重奉,黎重奉緩緩地說道:“不知你們可曾有這樣的疑惑?”黎重奉故意賣了個關子。   眾將無人搭話,黎重奉道:“你們何人收到了虎圖將軍的消息?”   眾將默然,黎重奉接著道:“我懷疑虎圖及其將士已經遇險。”   眾將嘩然,黎重奉平靜地盯著眾將道:“大家安靜。”眾將知道每當黎重奉不茍言笑很平和地望著自己的時候那一定是黎重奉胸有怒火的時候,不過他們也知道黎重奉是一個很善於克製自己的人,所以他們平時也很少看到黎重奉大怒。   眾將安靜下來,黎重奉喜歡傾聽眾將探討軍情,哪怕會提出一些不可理喻的問題他也喜歡,但唯獨不喜歡聽眾將講廢話,眾將也知道黎重奉的這層性格所以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聽黎重奉為他們分析軍情。   黎重奉見眾將安靜下來,喧鬧著的大帳頓時寂靜無聲,黎重奉道:“虎圖、白景祥二人做為打破漢都阻障的先頭軍攻城拔寨無往不利,可是為何屢屢被徐中年鉆了空子奇襲我軍?”   一位將軍道:“是不是徐中年甩開了虎圖將軍?”   另有一位將軍道:“難道是白景祥有問題?他暗中與漢都人謀合殺害了虎圖將軍?”   旁邊一位將軍道:“虎圖將軍可是率領五萬南越戰士,就算暗中謀合,末將也不認為徐中年現在會有這麼大的本事輕易消滅我軍戰士。”   又有一位將軍道:“那為何虎圖將軍與我們失去了聯係?”   眾將看向黎重奉,黎重奉道:“本將軍認為虎圖將軍遇險之事十之八九,徐中年詭計多端虎圖自然不是對手。我認為依托白景祥能夠幫助我們攻克徐中年沒想到還是小瞧了他,不過至於白景祥是否有假我們也隻是姑妄言之。”   有一將軍道:“不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虎圖將軍也絕非等閑之士。”   黎重奉道:“虎圖將軍之事總有水落石出之日,而眼下本將軍還感到一絲不安,所以告知與眾防患於未然。”   眾將點頭等待黎重奉給他們解釋。   黎重奉道:“我們根據線索追逐徐中年有一段時日了,本將軍突然發覺我們好像不是在追著徐中年走更像是我們正在循著徐中年留下的線索一步一步走入到他希望我們走入的地方。”   有將軍道:“將軍是不是因為我們根據線索追蹤的時日太多而產生了錯覺,所以將我們的追蹤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徐中年的誘引?”   又有將軍道:“將軍多謀善斷,於戰事總可以條分縷析,統籌兼顧,將軍一定不會有這樣的錯覺,若是將軍有這樣的錯覺那麼就說明其中必有詭詐。”   黎重奉之才眾將士有目共睹,任他博冠古今,博聞強識,文韜武略他終究也隻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會有錯覺,是人就會有疏漏,是人就會有犯錯的時候,隻是眾將士尚且不敢言明。   有將軍又道:“末將到認為按圖索驥也沒有我們想得那般復雜,反而說明徐中年逃之匆匆,難以抵擋我軍。”   有將軍附和道:“真有可能是我們多慮了。”   黎重奉喜歡他的將士思考哪怕說出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黎重奉道:“本將軍為何會認為有種走向陷阱的錯覺呢?一者對於被追者應該費盡心思銷毀自己存在過的線索,為何徐中年卻線索連連。二者當線索成為常態時這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要麼我們走入了被追者有意讓我們走的路子上去了,然後落入了被追者故意設好的埋伏中;要麼我們在眾多線索中迷失了自己,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然後落入到了被追者對我們施加的攻心術中。三者這真的有可能是本將軍多慮了。”   將士們對戰場有一份狂熱,但黎重奉則在狂熱中保持著一份對戰場的敬畏與深沉。戰場風雲變幻莫測稍有不慎就會墮入萬劫不復之深淵,尤其是對一位號令百萬大軍的將軍而言戰爭的意義更是不同凡響,所以在黎重奉眼裡有可能軍之敗則國敗,軍之亡則國亡,他的每一份深思熟慮都直接影響著整個戰局的變化。他選擇讓自己的思維更加深沉,心中少一絲狂熱與熱血他的軍隊才會如朝馬向陽奔騰的更加持久。   眾將軍對於黎重奉的分析也覺得很有道理,奈何他們沒有天生慧眼看不穿徐中年的把戲,所以他們的思維沒辦法給他們的將軍太多的幫助,於是沉默就是他們給黎重奉提供的最好的幫助了。   黎重奉問道:“你們意下如何?”   遙知率先開口道:“將軍,如若這真的是徐中年故意為之,那前方的陷阱又會是怎樣的呢?”   雷雋道:“徐中年難道此時真的還有這麼大的能耐給我們這麼多人馬造陷阱嗎?畢竟這可不是一般兵力可以做到的。”   樊沒道:“雷將軍說的不無道理,想要設伏打我們這麼多路人馬肯定不是區區殘兵敗將可以做到的。”   黎重奉自然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他認為自己真的有可能是自己多慮了,但是他始終認為徐中年不是簡單人物,而且他也對徐中年留下的話耿耿於懷,他黎重奉真的會找不到他徐中年嗎?一個人遲疑不決時一定會做出最不理想的決斷,黎重奉對這一點深信不疑,所以他堅決休軍,他還對眾將吩咐道:“要嚴加防範,對於周邊環境地勢一定要派兵勘察,不可有一絲馬虎。”   同樣身為大將軍的徐中年此時卻格外輕鬆,在他的局勢中黎重奉一定會按照他的設想走,結果一定會是他想看到。於是辭別歸故之意又再次充斥這他的心間,他找到關則寧。   關則寧問道:“徐將軍一生戎馬遠離家鄉久矣不知家中可還有什麼人?”   徐中年道:“回聖上,末將老家再無一人。”   關則寧道:“將軍一生心血獻給漢都實在可敬,但朕還是希望將軍晚年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少有所養老有所依。”   徐中年道:“臣死一抔黃塵,有伴無伴都已無不可。”   關則寧道:“月是故鄉明,將軍是時候回家看看了。”   徐中年道:“末將本欲將生命奉獻給漢都至死罷休,奈何戰傷多發心力憔悴實在愧對漢都。”   關則寧道:“徐將軍用心良苦朕很欣慰,隻是人不可一世為戰,總有卸甲歸田的時候,將軍何必自責。”   徐中年行君臣之禮道:“臣謝過聖上。”徐中年心想:“這樣的仗一生打一次就夠了,何況我徐某從未打過這種仗不計傷亡誘敵殲滅,不顧性命與劊子手無異,如此辭官回鄉頤養天年才是我最好的歸宿吧。”   此間白月升天,點點星辰為伴,滾滾江水順堤而下,水聲綿息,月光之下,鱗光閃閃,雖非世之絕景可讓人有一種臨境心舒之感,大江闊水足以讓人心胸開闊,了悟浩渺天地獨有的空曠與神秘。逢此間舉手投足頗亦有一番氣沖雲霄誰與爭鋒的氣勢,就算是小人物仿佛也覺得自己是位了不起的英雄好漢。   關則寧雙手背後,凝神望著江麵,任憑江風吹拂自己已知天命的軀殼,渾身紋絲不動,袖帶飄揚,衣袂翩躚,一個安靜的靈魂藏在深處的安靜無畏寂靜滄流帶來的孤寂、蕭索。關則寧一身才華直到今日才得以施展他很滿足但也很遺憾。滿足的是他修養很好,遺憾的是年邁的滄桑不會因為他的心力旺盛而消失在他的臉上。在此時他宏圖大展,盛世偉業即將開辟的時候不再年輕猶如流水聲不斷入耳提醒著他。   關則寧凝聚內力於袖間,運力拂袖一揮幾丈外的江麵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內力轟起一道十幾丈高的水幕,一聲雷吟響徹江麵水花四濺涼爽宜人,這樣的內力修為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高手,關則寧長出一口氣接著一聲長嘆盡顯老者的無奈,沒有任何人能勝得過這江水更不用說可以勝過這天地。   徐中年換下戰甲穿了一身樸素的便裝騎著一匹馬帶著包袱來到玉江江邊,這是關則寧要求他來的,他看到關則寧於是走過去道:“聖上,臣這就去了。”   關則寧忽然道:“將軍,你可知江湖人與我們不如仕途的人有何區別嗎?國家有難為何總是我們身赴戰場嗎?”   徐中年道:“臣在江湖上走動的日子屈指可數,所以對於江湖風情臣未知。”   關則寧道:“因為他們太清高,不肯入濁世隻肯在自己一方天地中獨活,他們心中有家但是心中無國,可是不入世如何治世,這就是朕的答案。但是江湖也不乏俠者,不過朕更尊敬將軍。”   徐中年道:“將軍,生也戰場,死也戰場,悲歌書壯氣,凱歌慶平生。”徐中年當然也希望如此,奈何世事多變數難以了卻平生之誌。   關則寧點點頭道:“朕自登上皇位以來就一直南征,立誌奪回我們的失地,隻是這還不夠,我們還要打過去奪下南越的海灣扼住他們的喉嚨讓南越徹底臣服於漢都。可惜朕年紀大了縱有一身武功也鬥不過天地人事變化,人活不了百歲,活不了千歲,但是惟治世之思想可永傳千古。”在白天還是意氣風發的人身處夜幕時心中竟也隱藏了太多的無奈。   徐中年道:“聖上鴻圖大誌臣敬佩之至。”   關則寧道:“劍蓋南國血滿池,悠悠江水恨吾心。殘年更勝風華貌,敢將吾血立乾坤。”   徐中年心想:“我走都要走了還會怕皇上起什麼疑心嗎?”於是道:“金刀大馬開天下,戰功無情君念情。脫去戎裝江湖上,不見當年凱旋人。”   關則寧道:“江湖再迎凱旋人,將軍以後做回江湖人要好好生活。”   徐中年道:“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了。”   關則寧道:“將軍能明白這一點朕就很欣賞你了,你去吧。”   徐中年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實際上是位比自己年紀還大的老者,他牽上馬向遠處走去。這條江漸漸離他遠去,因為千嶂山獨特地理走勢他要一直向北行才會有出口。他曾經守護在這片山河,現在換來的是他被這片山河守護。這裡曾是他難以割舍的地方,在這裡埋藏著他的歲月他與曾經的部下一一告別,他囑托他們不要送自己。“鐵血”在這一刻化為灰燼隨風飄散,落在煙波江麵,落在峰頭林間,落在黃沙戰場,一瞬間所有的情感蜂擁而至讓徐中年自己都有些應接不暇,徐中年告訴自己要堅毅,他怎麼會是被情感吞噬的人,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性情中人何患無情?江麵很靜,思緒翻湧,夜伴清冷至,自是獨語時。   當他走出很遠時,後麵一匹快馬追來,徐中年回頭看去竟是童昱,童昱騎馬來到徐中年身邊道:“將軍。”   徐中年“咦”了一聲道:“你這是來為我送行?”   童昱“嘿嘿”一笑道:“將軍。”   徐中年打斷他道:“不能再稱為將軍了。”   童昱道:“一日為將終身為將。”   徐中年搖搖頭道:“你來做什麼?”   童昱道:“徐大哥這是要往哪兒去?”   徐中年道:“沒想到我剛離開軍營說話就不好用了。”   童昱道:“將軍哪裡話。”   徐中年道:“哦,那童將軍此行要去哪裡?”   童昱道:“與將軍同路。”   徐中年道:“我不是交代過不讓你們送行嗎?”   童昱道:“將軍如何看出我是送行來的?”   徐中年將頭扭過不再說話。   童昱道:“將軍去哪兒我童某人就去哪兒?”   徐中年疑惑道:“你小子放著好好的大將軍不做正經事兒不乾,在本將軍麵前胡鬧什麼?”   童昱道:“什麼是正經事兒?戰場殺敵,保衛江山?”說著瞧了瞧自己的斷臂雖然麵含微笑,但是如此笑顏就像站在悲傷後麵的強顏歡笑,更像是一種無法怨恨的苦笑無盡的痛苦與難過。   徐中年也有些心痛,於是安慰道:“做為我徐中年的兵折條胳膊算什麼能拿得動槍照樣殺敵,我送你回去。”   童昱道:“我是偷跑出來的也就是逃兵了按律夠殺頭的了。”   徐中年道:“就算你偷跑出來這大半夜的應該也無人知曉。”   童昱道:“我連將軍都保不了還談什麼保家衛國,我童某自問沒有這份勇氣所以寧做逃兵也不願大言不慚。”   徐中年知道這人一旦下定了決心就算十頭牛也難以將其拉回隻好妥協道:“你心意已決?”   童昱道:“然也。”   徐中年道:“既如此我就不勉強你了,你就隨我隱姓埋名四處遊跡吧,也算我對你的一點補償。”說著望向天邊嘆了口氣道:“我對不住你們。”   童昱道:“戰場上的事情並不是將軍一個人能決定的,畢竟我們都是在泥池中脫身,多抓一根稻草就多一些生機。”   徐中年道:“走,我們一起隱姓埋名遊際江湖。”   童昱笑道:“隻怕將軍的大名藏不住啊。”   二人“哈哈”大笑,星夜啟程,談天說地如何不瀟灑快活,自古便是身上無擔一身輕。   徐中年道:“憑你的見識在軍中做個大將軍不會是難事的。”   童昱道:“若是逃兵做了將軍那可是將軍之中莫大的恥辱。”   徐中年道:“功非功,過非過,何談榮辱,江湖再迎凱旋人。”   童昱笑道:“若說江湖再迎失路人也不為過。”   徐中年道:“本將軍看來江湖是博大的是寬容的,任你是失路之人還是身懷恥辱之人都可以再回到江湖上生活。”   童昱道:“將軍,江湖可有義界?”   徐中年道:“我很早就入伍從軍了,對於江湖事也屬門外漢。”   童昱笑道:“將軍卑以自牧,童昱敬佩之至,不過以將軍之才何愁在江湖立足?”   徐中年道:“你還年輕充滿了鬥誌,可是我已經老了,不求大風大浪大名遠揚隻求片瓦立錐之地裹腹度日。”   童昱道:“將軍變了。”徐中年“哈哈”大笑。   二人騎馬夜行,暢談自己如何從軍的經歷,二人是朋友是忘卻了生死的朋友。月光依然皎潔,月色朦朧不改倔強的很。前方之路長遠平坦,徐中年道:“此時若有酒來豈不美哉?”   童昱道:“有酒無菜豈不是美中不足?”   徐中年道:“以我二人生平閱歷下酒豈不是美中花開?”   童昱道:“妙哉,妙哉,果然還是將軍點子高明。”   二人開懷大笑,這時從前方林子中走出一人,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麵,左手握劍來道:“二位將軍安好?”   童昱拍馬上前道:“恕在下肢體殘缺,在下有禮了,不知閣下尊姓大名?要做什麼事?”   黑衣人道:“鄙人聽說二位將軍少酒於是特來此送酒。”   童昱回首看了看徐中年,二人心中已然明白他們被人跟蹤了,徐中年道:“我們不缺酒水,多謝閣下好意,閣下請回吧。”   黑衣人道:“就這樣回去我們不好交差。”   徐中年拍馬走到童昱前頭道:“敢問閣下領了什麼差?”   黑衣人冷冷地說道:“人頭差。”   徐中年道:“閣下決計不給我們條路?”   黑衣人道:“有路,死路。”說罷劍出鞘,人與劍縱深沖過去,涼涼劍氣寒徹骨,徐中年低聲道:“殺機四伏。”   童昱回應道:“明白。”然後便從馬鞍上取下一隻短槍作好禦敵之勢。   徐中年言盡人已經離開馬鞍輕身躍起雙手將大刀舉過頂一招“崩山碎石”勢大力沉力劈黑衣人。   黑衣人清楚這一刀沉猛沒有硬接,然後他借助向前的力量扭身身子就地翻滾避開徐中年的大刀。   徐中年雙腳一沾地,身子便立刻蹲好架勢,借力穩住身形腰身一扭一記“平削秋水”掃向黑衣人。黑衣人反應足夠機敏,挺身向上一躍“淩空三旋”化解徐中年的攻勢,落地後找準徐中年的空隙一劍刺出。二人刀起劍落互為迎風送客之勢,寒光交鬥長短起伏殺在一處,二人平分生死秋色。   童昱看著徐中年與黑衣人交戰防備之心不敢鬆懈,他亦感受到潛藏在黑暗中的殺氣,這股殺氣如果不是撲向徐中年那就是撲向自己的。如果突然撲向徐中年他就要在第一時間沖上前去助陣,不過他又沒有理由是殺向徐中年的,除非黑衣人的同黨沒有將它這個肢體殘缺之人放在眼裡。   當一柄劍抵在眉心,人的眼睛裡是充滿了殺氣的劍時,很多人感受到的是心寒、恐懼、無力、恍惚、空洞。   思緒如潮卻如線一樣易斷,五柄長劍從五個不同方位齊出斬斷了童昱的思緒,思緒斷人亦棄馬離鞍起身躍至空中,五個黑衣人用極快的速度極其兇殘的手法肢解了童昱的坐騎,五馬分屍是一種酷刑那五劍分馬是不亞於這種酷刑的殘忍,濃濃的血腥之氣散布周圍如果不是已經習慣了血腥味的人一定會作嘔。   童昱落到無人圍成的殺陣中心想:“這五人身法奇快配合異常流暢,劍術也是相當殘忍,他們一定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彼此身位出劍才能如此協調。”   童昱握著槍的左手手心浸出了一層汗液,他善用雙槍,左手槍法和右手槍法一樣靈活。在失去右臂的情況下麵對這樣的對手他是頭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內心也是格外緊張。看著周圍的對手還沒有出手的意思,他也慢慢恢復平靜,從軍打仗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急躁隻會讓自己的生命血水流得更快,他甚至認為就算自己是一個健全的人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他要保持冷靜做出最有利的判斷這是他從一位士卒慢慢走到軍中將軍,從一場一場生殺中領悟到的。   領悟是一種身體意識到達巔峰時才會偶遇曇花一現的美麗,偶遇曇花綻放是一種緣分。道理雖然簡單如果一個人沒有經歷親身體會也無法認識它。體會到的人已將它化為本能,學也未必學得徹底始終不如親身體會過真切。   童昱心想:“眼前的情況於他們而言是利大於弊,將軍已經被一個黑衣人死死纏住,這就注定我們是誰都幫不了誰。他們圍成的殺陣一定是打算做出最具有威脅的進攻,若是我率先攻擊一人其餘四人就會從不同方位出手合力擊殺,若是他們主動出擊就是五人一擊讓我防不可防,若是雙槍在手尚可破,隻是一槍在手該怎麼破?”   童昱笑了笑心想道:“思來想去都免不了一死那就不想了,走到那裡算那裡。”左手槍在手掌下一轉直取麵前的黑衣人。果然其餘四人同時出手身法足夠快,而童昱迎麵的黑衣人在童昱來到他麵前時輕輕向後掠飛出去避開了童昱的槍尖又始終與童貫保持一劍的距離。童昱心想:“機會。”雙腳一借力淩空翻身槍尖一轉揮出一朵槍花圈住四柄劍尖,一槍封四劍,右手想要出槍隻覺空空如也,心中不免叫苦,變招槍花一散四柄劍的攻勢又沖了上來,童昱身子落地的那一刻前胸、後背、雙肩赫然多了幾條血痕。   童昱心想:“好險,傷勢不重,他們沒有殺我?”童昱一邊想一邊笑道:“方才若是我多一條手臂多一桿槍,你們估計已是我槍下亡魂了。”   一黑衣人道:“這就是命。”他們知道他們方才有多放肆的輕視敵人他們就會有多危險,他們已不能再小瞧這位獨臂人。   除了童昱迎麵的黑衣人位置未變,其餘四人的身位已經在進攻時相互對換。童昱疑惑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們隻傷我皮肉沒有對我一擊必殺,殺陣中的一位黑衣人道:“閣下一定是軍中豪傑,我們想一睹風采還望閣下賞臉。”   童昱笑道:“你們五人先探我虛實借此滅我威風然後讓我賞臉,那你們覺得我武功如何?”童昱心想:“能拖一時是一時希望將軍早來助我。”   有黑衣人道:“武功平平,不過腦子卻好像很好用。”   童昱道:“過獎,過獎,對我著殘缺之人來說總歸是有些地方好用。”   有黑衣人道:“廢話少說出招吧。”   童昱耍無賴道:“你們就是這樣目睹本將軍風采的嗎?”   有黑衣人道:“是位將軍啊,果真要好好會一會,我們給將軍個麵子,我先來。”言盡已從童昱右後方一劍攻上。   童昱道:“這樣的麵子還是少用到的為妙。”   左手槍右手劍,身影飄忽靈動,槍劍翻飛,童貫此時麵對的不是千軍萬馬而是一個江湖高手,他沒有像在戰場上那樣麵對如螞蟻般密集的士兵那樣用最簡單最有效的製敵招式刺殺、砍殺而是將所學雙槍槍法揮發自如,蒼勁有力,旁邊黑衣人道:“好槍法可惜,可惜。”   又有黑衣人不可耐煩道:“動手吧。”五人齊攻而上。   徐中年與黑衣人邊打邊道:“閣下還是亮底牌吧,誰讓你們來的?”   黑衣人道:“亮底牌隻有兩條路,一條路是萬事功成無所畏懼了,一種是生命走到了盡頭不得已為之,將軍覺得我應該亮底牌嗎?”   徐中年道:“你不說?可我認得你這柄劍,逆螭。”   黑衣人道:“我做的是保密的買賣行規不能說,這是做人的道德。”   徐中年道:“除了那個人我想不到還有誰非要置我於死地,可是這柄劍又不該出現在這裡。”   黑衣人道:“它有過去和將來,我則是它的現在。”   徐中年道:“叛逆之劍,你承認了?”   黑衣人道:“我不想解釋你的問題。”說著逆螭已經來到徐中年胸前,徐中年用刀柄向外撥開跟上長刀一記重劈送了出去。黑衣人則用逆螭硬生生接下了這一刀,二人以內力對峙難分彼此。   忽然“喀拉”一聲傳來,夾雜在這金屬撞擊的聲音中顯得極其突兀。童昱的短槍直直刺入到遠處一棵樹中,樹由此裂開一道裂縫。童昱身中數劍鮮血染透身上衣,他像一個被處刑的人跪在地上,五柄長劍都指向要害處。   徐中年無盡的憤懣、委屈,他不明白為甚麼會這樣,他堂堂漢都大將軍此時卻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此時眼中空洞,看不見一絲絲方向,就仿佛置身於黑暗的潮水中任憑呼喊也無人相助,似乎整個世界就隻有他一個人是活著的。他運盡一身內力強行發力震退黑衣人,黑衣人見徐中年雙眼布滿血絲變得猩紅道:“失心瘋。”   徐中年一口鮮血吐出來,他轉身提刀向童昱奔去,五柄長劍同時刺了下去,徐中年一聲怒喝道:“住手。”可惜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也沒有人會聽到他的聲音,徐中年眼中噙滿了淚水,模糊了雙眼。   童昱噥噥道:“將軍小心。”   徐中年心亂了,手中的刀揮出去絲毫沒有作用,五柄劍飛也似的向他刺來,血染身上衣,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而他不為所動依然跑向童昱。此刻他的眼裡已不是童昱一人,而是所有跟隨過他的將士們,一張張可敬的麵孔出現在眼前,塵土封不住暴怒的巖漿,壓在心中的悲傷火山爆發般迸發出來。他不再是鐵血將軍,儼然是一位拾荒的老人再眾目睽睽之下默默撿起掉落再地上的饅頭,輕輕吹一吹灰,再用手拍打幾下,然後一口咬下去充饑盡顯心酸無奈。難道他沒有努力沒有浴血奮鬥過嗎?當再次麵對這個江湖時他好像放棄了抵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中再也看不到一張張熟悉的麵孔,跪在童昱麵前,抱著童昱哭泣道:“說好江湖再迎凱旋人的,為什麼?為什麼?”   江湖隻會迎凱旋人嗎?   逆螭在徐中年的痛苦中刺進他的心臟,劍是涼的他就像身在寒冷的冬季冷得讓他發顫,這樣的感覺轉瞬即逝,可是在那一刻卻是漫長的。心臟裹挾著逆螭停止了跳動,鮮血卻很興奮地爭先恐後地流淌出來似乎要急切感受這個美麗的江湖。   黑衣人道:“逆螭劍下無冤魂,走好。”這像是送行也像是超度,接著收劍轉身離開。他另外五個黑衣人道:“對付一個殘疾人用的時間是不是太多了些。”   有黑衣人道:“碰到高手就多想過兩招。”   手持逆螭的黑衣人道:“這樣的想法很危險而且他的出現隻是個意外,別忘了我們是在殺人,不擇手段殺死他就好,所幸我們完成了任務。”   逆螭是所有人的首領,有黑衣人道:“殺一個送一個這買賣很劃算。”   黑衣人首領道:“回去稟告少主。”   有黑衣人道:“我們為什麼要殺一位微不足道的將軍?”   為首的黑衣人冷漠地說道:“不止微不足道的將軍任何有威脅的人都將被除掉。”   有黑衣人道:“少主為何不直接除掉他?”   有黑衣人道:“等四方平定再出手豈不更好?”   黑衣人首領道:“養其勢,削其鋒,斷手足,誅其心一向是少主的作風,何況少主如何做事還需要我們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