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楓走過來道:“師傅,你來得可真是時候,要不然就......” 梅楓在歸暮遲麵前很堅強可是一見到自己的師傅瞬間心頭的委屈如霧散開,梅楓留著眼淚道:“他們出言不遜......還想......” 老人安慰道:“好了好了,乖徒弟,你受委屈了是師傅的錯,師傅應該早點兒幫你出頭的。” 看似委屈實則有些倔強的淚水在梅楓眼眶中打轉,她問道:“師傅怎麼找到這裡的?師傅知不知道我打不過他的時候有多恐慌?” 老人道:“因為在街上看到你了,好巧不巧還看到你身邊的那小子,所以我就想看看你們要做什麼事情,所以一路跟著你們來了。” 梅楓撇著嘴淚水還在框中打轉道:“那你為何不早點兒露麵?這麼好的徒弟沒了看你到哪兒去找?” 老人和藹地看著梅楓心中的思緒卻不在當下。他笑著道:“好了好了,為師在心裡想區區幾個小毛賊,我那聰明伶俐、武功高強的乖徒弟還擺不平嘛。” 藏在梅楓眼底的淚水不見了,眼神並沒有因為存留過委屈的淚水而變得無光,笑容又綻放在她清純可人的臉上。此刻她擲地有聲地說道:“這群畜生......師傅要替我好好教訓他們。” 老人笑了笑,望向郝管事他們喝道:“站住......” 郝管事一行人停下腳步,老人不急不躁,不快不慢地向他們走過去,郝管事他們看著這位武功高強,正氣凜然的老者不由自主地向後退步。老人慈祥和藹的麵容讓他們實在有些捉摸不定。他們總歸知道被打和挨打的人生是不一樣的。他們害怕,害怕慘遭殺手而亡。麵對恐懼本能就讓他們選擇逃避,生活如此優渥就這樣死在一個老人手裡豈不是太可惜。可當麵臨著武功上的差距生死一線時,他們除了存有不想死的恐懼外連賭一把的勇氣都沒有,除了郝管事還稍微淡定些,其他人縮頭縮頸畏縮的模樣與王八有何分別。 老人來到他們身邊道:“既然知道恐懼是何滋味,何必要施恐懼於人?” 郝管事道:“你想怎樣?” 老人道:“你們走吧......” 郝管事一行人不敢相信這是麵前的老人說的話,疑惑地望著老人。 老人道:“既然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那希望你們以後也可以為別人留條生路。” 郝管事一抱拳轉身邊走,張三麻、李四眼連連哈腰賠不是。 梅楓走上前來嘴巴一撇,剁了剁腳埋怨道:“師傅......你怎麼可以將他們放走?你難道沒看到我方才是......” 老人打住梅楓的話道:“我們的門規你忘了?我們不能殺生,無論好人壞人都不可以。” 梅楓撇著嘴道:“我知道君子要道長,小人要道消,可是他們窮兇極惡。” 老人道:“楓兒,江湖可不是按著你心裡的樣子長的。你有師傅在身邊,師傅當然不會讓你有一絲危險,可是師傅畢竟無法陪你終生,你難道還沒有想清楚這一點嗎?” 梅楓不服氣道:“是是是,說得如此直白無非就是趁機對我說教兩句嘛,可是放過他們你也有罪......” 老人問道:“為師何來有罪之說?” 梅楓憤憤不平道:“作惡多端天都不容......” 老人平靜地回道:“天容不容那是天的事,我江漠塵容不容那是我江漠塵的事。” 梅楓道:“迂腐迂腐迂腐......” 老人道:“臭丫頭,怎麼如此說為師。” 梅楓道:“你讓我很生氣。” 老人道:“你你你......好了好了,乖徒弟,人吶,得學會放下這不是你說的嗎?” 梅楓道:“我我我......有時候要放有時候就不行......” 老人道:“怎麼跟你講不通道理?” 梅楓道:“那就別講道理的好,我都聽膩了。” 歸暮遲看著梅楓跟眼前的老人,他心裡很疑惑,因為這個老人從身後看上去實在像偷他錢的盜天鼠,可當看到他的樣子後又發現不是。 那兩個小二從樹後走出來道:“姑奶奶,我們繼續挖坑嗎?” 梅楓收了脾氣又掏出兩錠大銀遞給他們道:“賞你們的,繼續挖。” 那兩個小二收了銀子眉歡眼笑接著挖坑去了。 江漠塵道:“楓兒可真是為人大方。” 梅楓不屑道:“怎麼?本姑......娘就不跟你這個迂腐的臭老頭兒一樣小氣。” 江漠塵笑著搖搖頭。 梅楓一跺腳道:“光顧著跟你這個老頭子敘舊了,把他忘了。”說著趕緊跑到歸暮遲身旁扶起他。 江漠塵心中叫苦道:“怎麼是這個小子,還真是冤家路窄。” 梅楓對江漠塵道:“師傅你給他看看傷勢。” 江漠塵道:“這少年人很有膽識。” 梅楓道:“總之都比你好。” 歸暮遲看看梅楓又看看江漠塵道:“我沒有受傷。” 江漠塵摸了摸歸暮遲的脈道:“身體並無大礙,你們怎麼認識的?” 梅楓道:“這說來就巧了。” 梅楓將此經過一一告訴了江漠塵。 江漠塵道:“我與此娃真是緣分不淺吶。” 梅楓道:“你們認識?” 江漠塵道:“一麵之緣。” 歸暮遲疑惑道:“一麵之緣?” 江漠塵笑著道:“盜天鼠就是老夫。” 歸暮遲睜大眼睛叫道:“盜天鼠,臭老頭兒,你怎麼變了模樣?” 梅楓道:“臭老頭兒?怎麼跟你姑奶奶的師傅說話的?” 歸暮遲淚水湧了上來道:“他偷了我的銀子,害我淪落到這步田地。” 歸暮遲哭得越發傷心,梅楓就越心軟,對盜天鼠道:“師傅,我不在的這兩天你做了什麼給我從實招來。” 江漠塵頗感難為情道:“楓兒,你別生氣,事情是這樣的。” 當他講完了事情經過,梅楓竟然出手擰住江漠塵的耳朵道:“你也忒大膽了。” 江漠塵道:“乖徒弟,疼疼疼,你鬆手......這與膽不膽大有何關係?” 梅楓道:“誰的銀子不好偷,你偏偏偷一個孩子的。” 江漠塵道:“好徒弟,你先鬆手,先聽我說。” 梅楓道:“若非我遇到他又出手幫了他,你可知道你釀下什麼大錯嗎?” 江漠塵道:“他的驢老大死了,跟為師有什麼關係?” 梅楓道:“你還頂嘴?” 江漠塵道:“我不說話,我不說話了還不行嗎?讓我們先把他的驢老大葬了吧。” 梅楓勸著歸暮遲道:“你先別哭了,我們先葬了你的驢老大,如何?” 歸暮遲抽抽噎噎道:“驢老大,是我害死的。” 江漠塵道:“我這是言傳身教。” 梅楓白了他一眼,江漠塵閉緊嘴巴點點頭。 風拂過,樹影搖曳,一座墳頭立起在樹影之下,歸暮遲坐在墳前看著它發呆,誰知道這小小少年人心裡此刻在想什麼。 梅楓抓起一把黃土撒在墳上道:“你......你別難過了。” 歸暮遲道:“我不難過了。” 梅楓道:“你想報仇的話......” 梅楓看著江漠塵,江漠塵氣定神閑地搖搖頭。梅楓又白了他一眼,江漠塵表示挨這記白眼很冤枉。 歸暮遲很平靜地說道:“我就算想報仇也報不了。” 梅楓道:“你跟我回去吧。” 歸暮遲道:“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 梅楓道:“別擔心,跟著你姑奶奶絕對不會讓你餓肚子。” 歸暮遲抿抿嘴感激的目光投向梅楓,梅楓堅定的眼神讓他心裡倍受鼓舞,他越過墳頭看向遠方似乎又有了麵對江湖的勇氣,他明白一個道理就是這條江湖路是他自己選的,他的命運已經融入在這條江湖路上,這是他的感悟。 梅楓問道:“你這車......還要嗎?” 歸暮遲搖頭道:“我不知道。” 梅楓拿起他的包袱,撿起他的木劍道:“我看還是不用要了,你留著實在沒有用處,整天拉著它太累了。” 歸暮遲道:“那就讓它留在這裡陪驢老大。” 梅楓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那兩個小二忙完後就回城了。 梅楓道:“師傅,我們也回城吧。” 江漠塵點點頭。 梅楓道:“跟著姑奶奶我走吧。” 歸暮遲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從梅楓手中接過包袱背在身上,取過劍來,然後用一種很復雜的眼光看著背對著他們的江漠塵。 梅楓看在眼裡道:“你別擔心,我師傅他人很好,隻不過你也知道了就是有點兒迂腐。” 江漠塵咳嗽兩聲,梅楓道:“聽見了。” 三人一通下山,歸暮遲回首望向埋葬驢老大的墳頭忽又覺天地茫茫,不僅驢老大是個江湖過客連自己也僅僅是個遠行的客人。他心中想道:“為何離開五爺的時候沒有這份感覺?想必五爺是活著的,而且還活得好兒好兒的,當然跟驢老大不一樣。” 三人沉默無言,前麵梅楓領路,歸暮遲跟著,最後麵跟著江漠塵。他們來到旅店,為歸暮遲安排了房間,送上吃食,歸暮遲無心下飯,躺在床上發著呆。 江漠塵在梅楓的陪同下來到歸暮遲房間,開口道:“孩子,你......實在應該振作起來。” 歸暮遲極為平靜道:“你不該偷我銀子。” 江漠塵很冷漠道:“哪有賊不偷銀子的道理?” 歸暮遲坐起身來,道:“可......” 江漠塵打斷暮遲的話道:“可你是個孩子所以你就自以為所有江湖人都要對你好嗎?” 歸暮遲無言以對。 江漠塵道:“你不覺得就算我偷了你的銀子你還是有很多選擇的嗎?而你做出了一個讓你的驢老大直接麵對死亡的選擇,你能怪我嗎?若要追本溯源,探究根底,你就不應該踏入江湖一步。” 歸暮遲道:“我......我就想遊山玩水,我沒有與別人有所爭,這有錯嗎?” 江漠塵道:“無辜的人都沒有錯。” 歸暮遲道:“你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兇手。” 江漠塵道:“我隻是在教給你一個道理。在江湖上有時候你的命真的不值錢,任何人想傷害你都可以隨意將你的生命踐踏。孩子你不能如此天真,否則你就是自以為是。” 歸暮遲道:“我寧願以後痛苦的去領悟這些道理,也不想用現在驢老大的命來領悟沒有道理的道理,驢老大是我相依為命的夥伴。” 江漠塵道:“不,它不是,它不能是你融情於一切的全部,更不是你感情依托的全部。” 歸暮遲道:“他活著的時候我看不出來,但是他現在死了,他成為了我的一切,成為了我所有感情的寄托,我現在是明白的。你不應該偷我的錢。” 他平靜地流下眼淚來,隻不過語氣中所蘊含著的感情沒有絲毫波動,但是他心中又明白盜天鼠所說似乎並不假,他隻是不想現在承認。 江漠塵道:“我此生恐怕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梅楓道:“師傅,我沒有落井下石,不過我覺得也是。你真不應該偷他的銀子,他至少還是個孩子。” 江漠塵道:“徒弟養大了就不是師傅的了。我隻是看他太單純所以就想給他點兒教訓,讓他知道江湖險惡。” 梅楓道:“師傅,他的單純可不是錯,反而你的多管閑事成了錯。你的因影響了他的果,而他是否會有這樣的果沒有人知道。至少你成為了他驢老大死亡的一個變數,我們無法斷定沒有你的所作所為,他的驢老大是否會安然地陪在他身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你僅憑一己喜惡插手他的人生,所以你無錯也有錯。” 江漠塵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梅楓道:“成為變數的事實無法改變,這份錯誤你終究還是要背的。” 江漠塵嘆息道:“看來我一把年紀都白活了,還不如我徒兒看得通透。老頭子我背,我背。” 梅楓道:“師傅,或許沒有看透的是楓兒。你或許是真正看透的人,但是江湖有時候就是不需要這樣的人,不是有詩雲‘勸君莫做獨醒人,醉臥花間應有數’嘛,江湖多歧路,生死各千秋。” 江漠塵道:“人間別久不成悲,他會明白的。” 梅楓道:“那看你的嘍。” 江漠塵道:“為師我該怎麼做?” 梅楓道:“你不得求求本姑奶奶?” 江漠塵打了一下梅楓腦袋道:“臭丫頭。” 梅楓走到歸暮遲身邊道:“我師傅他知道錯了,你原諒他好嗎?” 歸暮遲看著梅楓與江漠塵想到了自己的師傅楚山河,如果楚山河在他是否也會一絲危險沒有?可是楚山河不會武功,遇到危險他不確定他們能不能化險為夷,他很羨慕梅楓有一個如此關愛他的師傅。楚山河嘛,他不明白為何他走得如此突然,好似一夜秋來,忽然落葉紛紛,讓他猝不及防。他也有關心他的能五爺,他有些想念他,可他回不去了,路是他自己選擇的。或許江漠塵說的是對的他不應該踏入江湖,不過他既然已經選擇了,所有的痛苦悲傷高興快樂都其實是自己帶給自己的,前路命運如何隻能交給前路。